李承乾对于孔颖达这番说辞甚为恼火。 　　 出于皇族从小培养的礼仪，他还是非常尊师重道的，没有直接翻脸。 　　 给孔颖达留了些许颜面。 　　 他心中嗤之以鼻，吐槽不断。 　　 好了伤疤忘了疼，自己这妹夫可是曾经提点过你的，扭头就忘了。 　　 《红楼》这种奇书，到老顽固的嘴里居然成了不登大雅之物。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凡的才华，放眼整个大唐绝无仅有，经过三番五次的教导，再加上父皇悄悄透漏的一些“小秘密”。 　　 老师的名字，已经在太子爷心中刻下了重重的一笔。 　　 断然是不可能允许旁人来随意评说的。 　　 孔颖达对于太子的这般反应，颇感诧异，没有恼怒，反而有些欣慰和窃喜。 　　 这还是那个从小唯唯诺诺，毫无主见的太子李承乾么。 　　 几天不见，好像变了个人，都会出言反驳了。 　　 他笑着摇摇头，腰杆笔直：“太子殿下，敢问您的老师，是哪位大儒？” 　　 这句话，倒是把李承乾问住了。 　　 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更没法和他解释。 　　 要是老师入朝为官就好了，现在自己就可以狠狠打他的脸。 　　 他沉思数息，话音波澜不惊：“老师喜欢清静，不允承乾在外吐露他老人家的名讳。” 　　 “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大儒，不过是一闲云野鹤，不问世事的隐世高人罢了。” 　　 孔颖达听闻，更是好奇。 　　 长安城哪来的那么多的隐世奇人？ 　　 这时，他脑中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莫不成是酒馆的林掌柜？ 　　 他想到这里，又摇摇头。 　　 不可能。 　　 林掌柜虽然待人谦逊，但是为人桀骜，断不会收徒。 　　 更何况，陛下也不会找一介布衣来担太子之师。 　　 孔颖达忽然有些神伤。 　　 真是可惜了，据说城南小酒馆已经永久关门了，那位林掌柜也不知所踪。 　　 果然是游历天下，随风缥缈的神人。 　　 他先前，三番五次想再次登门求教，但是都没能拉下来脸面，等下定决心以后，那少年郎却已经离开了。 　　 孔颖达不急不缓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面朝向太子。 　　 “太子殿下既不愿说，也就罢了。” 　　 “老臣只是就事论事，并无他意。” 　　 “这书，太子殿下还是少看些比较好。” 　　 李承乾怅然失笑，心中阴郁之气浓了几分。 　　 “我觉得，孔大人未免管的有些宽了。” 　　 “这已经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了。” 　　 孔颖达博览群书，又是圣人之后，善于理论，门生更是遍布大江南北，声名远播。 　　 林凡则是生于市井，游戏人间，潇洒倜傥，更善于实践，话虽难听，但句句都值得品味。 　　 他不想将自己这两位老师放在一起比较，而且也没有必要分出个孰强孰弱。 　　 只能说是各有千秋，都值得自己学习。 　　 但是对于这般诋毁，李承乾实在是忍不了。 　　 如果真逼得自己做出选择，他一定会选自己妹夫。 　　 林凡之才，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如若不是父皇送自己去学习，仅凭传闻，他是断然不会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之人。 　　 《红楼》一书，不过是老师闲来无事的玩物罢了。 　　 他都从未当回事，如果不是自己再三要求，兴许林凡早都不准备把故事讲下去了。 　　 既不想拿这书来求名，更不想来图财。 　　 老师已经做到这般地步，与世无争，不问世事，可还是被人毫不留情的诋毁。 　　 李承乾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心中有些愤愤不平。 　　 没待孔颖达回言。 　　 他赌气似的，继续开口道：“不妨告诉孔大人，老师不过一介布衣，从未想过争名夺利。” 　　 “至于这书，不过是老师闲来无事的玩物罢了。” 　　 孔颖达闻声色变，握杯子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道。 　　 太子话中的怨气，他听出来了，但这不是关键。 　　 令他如此反应的是最后那句话。 　　 这本书，说是粗俗，但不可谓不奇，定是精心修纂出来的产物，用来博人眼球。 　　 说成是玩物，未免太过了，如果真的有人能这么玩，自己岂不是苦读的圣贤，全白读了。 　　 至于布衣之说，他是根本就不相信，选择市井之人做太子的老师，除非是陛下真的糊涂了，才会有如此之举。 　　 “太子殿下言重了。”孔颖达抚须畅说道：“您的老师是否想争名图利，与老臣并无关系。” 　　 “老臣只是说出心有所感罢了。” 　　 “至于这书的事，也莫要再提了，是不是玩物，您心里更加清楚。” 　　 话音落下。 　　 李承乾低沉着脸，剑眉挑起。 　　 “咚！”的一声。 　　 手中茶杯重重地落在桌面上。 　　 “孔大人，希望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我已经说了，不过玩物而已，你也不必如此较真。” 　　 “而且是老师口述，我来执笔，从未进行过任何修改。” 　　 太子爷现在终于体会到父皇为什么这么反感孔颖达了。 　　 自恃其才，出言狂傲，而且还特别顽固。 　　 只要他没见过的事，都不会承认，认为自己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理，就这种秉性，难怪在朝堂之中不受人待见。 　　 孔颖达脸上阴云密布，再次摊开书，翻动了几页，后面果然全是太子的笔迹。 　　 略显潦草，很明显是在仓促之中记录下的。 　　 他慌乱地起身，行礼致歉。 　　 扶着桌角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震惊。 　　 这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内。 　　 如果给他三年五载仔细精修，也定是可以做到这般地步。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真的如同太子所说。 　　 一切皆为口述。 　　 这简直太过于骇人听闻了。 　　 别说自己做不到，全唐的文人，怕是没人能做到。 　　 身怀如此才学，竟是走这些偏门左道，孔颖达心中陡生郁气。 　　 李承乾见状，也不准备苦心刁难了，直接摆了摆手，声音不咸不淡：“我倦了，想休息了。” 　　 “孔大人要是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不强留了。”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头也没回地转身走了。 　　 孔颖达眉头紧锁，对着背影再次行礼。 　　 返身步出殿门，他长吁一口浊气，心中更是躁动不安，甚是烦闷。 　　 走着走着。 　　 孔颖达调转方向，直接朝着甘露殿的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