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闻声色变，脑海内炸响惊雷，眉头紧皱在一团，险些当场失态。 　　 指甲已经嵌进肉里浑然不知，殷出了淡淡的血痕。 　　 方才的话，就像是一柄重锤，直接砸在了他心窝上，呼吸都随之变的急促起来。 　　 这番话对于他来说......莫过于最大的侮辱与诽谤！ 　　 若是眼前坐着的换一个人，长孙无忌只怕会当场暴走，不会顾及任何情面！ 　　 有些话可以聊，有些话是万万不可说的，其中就包含刚刚的“不敬之言”。 　　 “谋反”的罪名，没人能够担待得起，尽管他是权倾朝野的国舅爷。 　　 怕就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猜疑之情只要萌生，那就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长孙无忌紧抿着发干发裂的嘴唇，像是头蛮牛一样喘着粗气，心底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还是该赞叹林凡“深谋远虑”。 　　 仅凭寥寥三句话，就能将自己这么多年的所有功绩，全盘否定，最后推向至万丈深渊！ 　　 头皮发麻的感觉，瞬间蔓延至全身，冰冷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内衫早已是泥泞不堪，额上泛起细密的汗珠。 　　 林凡所言，宛如一把打开窗户的钥匙，着实令他有种“豁然开朗”的奇妙体验。 　　 这些年来，长孙无忌苦心朝野，无论是于公于私，亦是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半点越界的想法。 　　 李世民同是如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待他从始至终都只有信任。 　　 所以，国舅爷对于“这件事”，并未下太多的心思考量，但经过林凡的一番“畅所欲言”，难免让他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长孙家的势力，确实太大了...... 　　 前有长孙无忌统领群臣；后有长孙无垢执掌后宫。 　　 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以此作梗，在背后动些手脚......更没人能肯定......李世民最终的选择，会是如何。 　　 这就是林凡口中所说的：“伴君如伴虎，与皇帝走得亲近，并不全是好事。” 　　 稍有不慎，就会踏入万劫不复之地，进而牵连全族！ 　　 普通的谣言，自是没法撼动君臣之间多年建立的关系。 　　 ......但若是，用上林凡刚才所说的话......结局已是不必再多言！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长孙无忌合上双眼，仰头深吸一口气，心中的震撼久久不能平复下来，“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谋臣吧。” 　　 “无需长篇大论，仅凭三言两语，便可断人生死，从头到尾，甚至连表情都不会为之动容一下。” 　　 话题至此。 　　 林凡在其心目中的地位和评价，骤然拔高了无数倍，让他深觉“不虚此行”！ 　　 “咳...” 　　 长孙无忌清咳一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生怕自己迟疑太久，进而露出些马脚。 　　 “林兄弟深谋远虑，在下佩服。” 　　 林凡百无聊赖地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就是随便聊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只是一种假设罢了，陛下若是有提防之心，根本留他不到现在。” 　　 长孙无忌闻声后，郑重点头，对于此话深信不疑，“那......林兄弟，你觉得可有什么良策，继而事先准备一下吗？” 　　 “棋局”已经铺开。 　　 难题俨然摆在眼前，解决的办法固有很多，刚才不过数息时间，他的脑海里就已经闪过了无数种想法。 　　 ......不过，他还是是想听听驸马爷独特的见解。 　　 毕竟，此事关重大，绝对不可怠慢行事，“落子错步”那将面对的，就会是“满盘皆输”！ 　　 林凡环抱着肩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旁人，“嘿！” 　　 “我说老孙，闲的蛋疼了吧？” 　　 “不好好关心一下自己那点破事儿，反倒还为尚书大人操起了心。” 　　 “怎么，还不死心呐？” 　　 长孙无忌当即被怼的哑口无言，龇牙咧嘴难受的都想挠墙了，“林兄弟多虑了，根本没有的事儿。” 　　 “我这不是好奇，就开口问问。” 　　 “你见多识广，对于人心所向颇具见解，我这不是......也想着学习进步嘛！” 　　 口不从心的话，腆着老脸呼之欲出，酸的他自己牙都快倒了，紧忙灌了大口茶水漱漱。 　　 只要能“解决麻烦”，或者“加以预防”，吃点亏服个软，那又算的了什么？ 　　 长孙无忌倒也不怕别人笑话，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求学”而来的。 　　 现在不抓紧“偷师”两招，学点手艺，待到日后可就没机会了。 　　 他的态度自然而然地拔高，姿态旋即放到最低，落目扫去尽是谦卑之色。 　　 林凡略显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谈不上什么见解，你就当做是吹牛，听个乐子就好。” 　　 长孙无忌顿时大喜过望，点头如捣蒜，又极为“懂事儿”地为旁人杯中斟满了茶。 　　 昂首挺胸坐直，静待着开言解惑。 　　 林凡倒也不含糊，伸手接过茶杯，轻轻抿了小口，这才悠悠开口。 　　 “长孙无忌人尽皆知，典型的有能力，会说话，还懂办事的能臣。” 　　 “再加上他与李世民自小相识，关系莫逆，自是深受重用。” 　　 “长孙无忌曾经作为左武大将军，征战沙场，战功赫赫；后改任吏部尚书，全权负责朝廷的人事调动。” 　　 “封齐国公，赏无尽财宝，被定为第一功臣！” 　　 “通过其身份地位的拔高，足矣见得陛下对他的重视。” 　　 国舅爷听闻后，沉闷的心情终于是舒缓了不少，紧绷的肌肉也随之放松下来。 　　 冷不丁听到几句夸赞的好话，甚是有种过年的感觉。 　　 林凡稍顿了片刻，悠哉地靠在背椅上，继续说道。 　　 “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都不是傻子，没点城府和胆识，凭啥能一手策划玄武门之变？” 　　 “历史上多少人，因为职位太高备受宠爱，而被人陷害落得惨死的下场，无需再举例了吧？” 　　 “我都能想到的问题，国舅爷肯定也能想到，站的越高摔得越惨，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 　　 话音飘传入耳， 　　 长孙无忌顿时老脸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若是真想的那般周全，何必还在这低三下四的“求指教”。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哪怕是精明了半辈子的“老狐狸”同样不能免俗。 　　 平日里的君臣关系过于融洽，以至于让他丧失了该有的危机感。 　　 今天若不是自己有意而为，未来保不齐就会酿成大祸！ 　　 沉吟片刻后。 　　 长孙无忌试探性地出言问询道：“林兄弟......你的意思是，想保平安的话，国舅爷就要......主动要求贬职？” 　　 “啪！” 　　 林凡双手合十，发出一声脆响。 　　 “对咯，就这么简单，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简单地把自己态度摆明，让陛下看一看。” 　　 “足矣！” 　　 “骚操作太多，只会适得其反。” 　　 说到一半，他蓦然抬头，冲旁人挑了挑眉毛。 　　 “自古以来，外戚干政，那都是禁忌之地。” 　　 “只要尚书大人做的体面，甚至还会换来褒奖。” 　　 “题词我都替他想好了......应对机敏，善避嫌，求于古人，未必其比。” 　　 “以退为进，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长孙无忌震撼之色溢于言表，难以控制内心的雀跃，豪气吞云地立直身子。 　　 双手举杯，躬身行礼。 　　 举手投足间尽是恭敬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