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八月初。 沪上。 武胜路齐乐里,军统沪上区部。 当窗外的夕阳透过窗户照射洒在屋内,陈迁正在翻阅文件,关于淞沪地区汉奸官员及军官的名单资料,上面是各地区情报组汇报至区部,再由沪上区统计科进行汇总统计。 都是关于这些汉奸走狗的情况,作恶多少、出卖多少、立功多少。这些资料经过陈迁审阅之后将会存档放入机要室,会为日后的判决起到关键性作用,陈迁已经开始着手这部分工作。 目前已暗中许诺给予那些伪政府汉奸人员官职,尽可能的稳定住他们,营造出假以时日城头变幻大王旗,他们依旧可以继续作威作福的假象。 在陈迁手里,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陈迁用不着抬头,能这样肆无忌惮不经敲门便进来的只有一个人。 杨丰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局本部电文。” “念。” “速获悉日寇于淞沪一带构筑之防御工事,以待时机配合盟军登陆作战。” 头也没抬,陈迁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好几个牛皮纸袋,一股脑全部堆放在桌上。 “拿走。” 挠了挠头,杨丰看见纸袋上烫着火漆,也不打算拆开看一看。鬼知道他是从哪儿弄来的沪上防御工事布防图,杨丰已经习惯陈迁掏出一些机密情报,毕竟伪政府的几个首脑都暗中归顺国府。 杨丰拿起文件袋说:“淞沪指挥部那边传来消息,黄祖飞率部已经在青浦、大场、太仓一带作战,日军依旧龟缩在据点内,在攻打其中一个据点时与红党游击队碰上。 浦东情报组发来情报,称发现黄浦江东岸有成建制红党游击队出现,距离市区只有一江之隔。于昨日夜晚袭击一艘日军水面警备队据点,炸毁两艘巡逻艇,击毙日军无数。” “成建制?” “是!” 放下手中文件,陈迁揉了揉眼眶:“一个班也是建制、一个团也是建制,汇报情报要准确,让PD区情报组仔细调查,切不可与之发生冲突。 一旦被发现,为团体同志安全着想,可允许缴械投降。” 杨丰疑惑的问:“这是不是太宽纵了?” “那你可以去PD区当组长,跟红党游击队作战,直至不死不休,我完全同意。当然,说不准你下令跟红党游击队作战的时候,就被人打了黑枪。” “好吧。” 吃了瘪,杨丰苦着脸离开办公室,他可不想去地方情报组任职。 在杨丰走后,陈迁见天色已晚,双手撑起桌面想要起身离开,腰间吃痛半晌没站起来。 四下无人。 当年那颗子弹没要走自己的命,倒是要了半条命,如今陈迁感觉自己这半条命都在若即若离玩暧昧。他现在已经很少剧烈活动,也彻底没机会。 武胜路附近足足有三个组的行动人员随时以待,军统在沪足有上千名情报特工,沪上外围有两个团的忠义救国军的游击队,只要陈迁愿意,他可以随时下令给日军一个威风瞧瞧。 更别说伪军及警局的武装警察,那些人几乎都投靠国府。 坐在椅子上缓了半天,陈迁再度站起身走向门外,下了楼。 哑巴坐在一楼走廊的椅子上,看见陈迁过来便主动跟上去,挥挥手让哑巴待在这里,陈迁走到巷子停放的小汽车旁,准备去开车。 这时,杨丰走下楼。 “回家?” “嗯。” “顺道看看小妹,走吧。” 陈迁坐在车里,闭上眼。 汽车在街道上行驶,路过一个日军检查站,杨丰从口袋里掏出那本顶级良民证,检查的日军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背着比他人还长的三八式步枪,瘦弱难堪。 对方恭恭敬敬弯腰敬礼,挥手示意关卡的日军放行。 在汽车驶离关卡后,不多时又一辆小汽车驶来,在周围暗巷内有人影浮动,在检查点靠右侧的楼房窗户旁,一名军统人员打开窗户。 那名半大日军小子依旧自顾自跑去小汽车旁检查,刚刚弯腰敲了敲车窗,只见车窗摇下来,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 ‘砰——!’ 子弹射入他的眉心,从汽车内钻出三名手持汤姆逊机关枪的人,暗巷中的人影出现。四五个日军面对数倍于己,并且持自动武器及手枪的军统特务,那些日本娃娃根本没有战斗力可言,长长的步枪还未从背上卸下来,子弹如暴雨般落下。 ‘哒哒哒~~~’ “砰砰~~~” 一阵枪响之后,手持机关枪的特务钻进汽车,掉头扬长而去,那些特务也隐藏进入暗巷,飞快撤离。 路过的市民看见突如其来的一幕,起先是吓的躲了起来,而后便是饶有兴致的观看起战斗。袭击很短,不足一分钟,之后军统的行动人员便撤离。 看见死伤一地的日军,市民们大着胆子走过去,对被打成蜂窝的日军尸体吐出口水。 站在对面楼上窗户旁的邝知友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便离开,嘴里嘟囔着。盘算杀了五个日军,又能拿到一百块大洋的赏金,不搞不行,他老婆生孩子了,急着弄钱买点营养品补一补。 十几分钟后。 一队日本宪兵赶来,同行的还有伪市政府警局,以及伪政府政保局的汉奸特务。 看见地上的尸体,曾经意气风发的三本一目已经麻木,转眼看见那些政保局的汉奸特务,三本一目发现他们对着地上骨瘦如柴的日军士兵笑嘻嘻,似乎在讨论那个脑袋被大口径手枪打烂的日军。 眼中带着怒火,三本一目右手不自觉摸到腰间的配枪,忽然一只手搭在他手臂上。 王武暗自摇头,眼神示意那群政保局的特务,其中有些人已经摸到手枪,他们随时都会反水。 曾经恶名昭著的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政保局早已经被军统渗透成筛子,巴不得用三本一目的脑袋换个前程。 “王桑~~~”三本一目惘然若失。 “我已经吩咐殓房把尸体收拾好,骨灰之后会送到宪兵队的。”王武说。 三本一目点点头:“谢谢。” 毫不掩饰厌恶的眼神,三本一目捏紧拳头,若是放在两年前······ 不!放在半年以前,自己绝对会将眼前的政保局特务全部处死,而不是在这里接受他们嘲笑的目光。 王武吩咐警局的人将尸体收走,把检查点撤掉。 捡起地上掉落的子弹壳,王武站起身四处望去,转身走到宪兵队的汽车旁,打开车门坐进去,将捡来的子弹壳递给三本一目。 “军统干的,只有他们才使用美式口径的武器。” 三本一目失魂落魄的问道:“王桑,很多人已经暗中投靠支那政府,你呢?” “我没有后路,沪上的老百姓都知道我效忠皇军后,家里的母亲气不过自杀。自古忠孝仁义,忠孝谈不上,若是连仁义都没了,我还能惦记些什么?”王武毫不避讳的说。 “很好,你是帝国忠诚的朋友。” “你也是我的朋友,三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