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枪,机枪!机枪手呢?” “机枪手死了。” “把战防炮拉上来,打掉那个火力点!” “战防炮也没了。” 虹口公园外围阵地上,八十八师一部沿张家宅向日军驻守的虹口公园开始发动攻击,面对日军工事构筑完备,交叉火力点齐全,且有海空优势,国军将士们成片成片倒在冲锋路上。 张岩夫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发起进攻,面对前方足足有两个日军小队驻守的阵地,他的营已经报销一大半,如今勉强只能凑出一个连。 强弩之末般的进攻结束,在死伤二十多人后,再度被日军优势炮火和交叉火力网击退。 稍晚之时,第三战区下令全军退守,张岩夫率领仅存的五十几名且能战斗的将士,灰头土脸退出虹口公园,沿着淞沪铁路返回张家宅。 躲在一堵残垣断壁后,张岩夫从口袋里掏出仅存的半包香烟,跟手下的兄弟们分了分。 “营长。” 背着电台的报务员走来,向张岩夫通知最新命令。 “军部战情通知,8月23日晨,日军淞沪派遣军第三、第十一师团在优势火力掩护下,于川沙河口、狮子林、吴淞一带强行登陆。 遂命我部坚守八字桥,等待后续增援抵达,共同防御来犯之敌。” 张岩夫兴致阑珊挥挥手:“知道了。” 自八月十四日清晨发动总攻开始,他的营打到现在只剩下四五十人,且还有一些尚能战斗的轻伤员。如今日寇援军抵达,进行登陆作战,预定作战目标已经失败,无法趁日军增援未到之际赶下黄浦江。 五万人打六千日军,打了十天,伤亡过半也没有肃清盘踞在沪上的日军海军陆战队。 仅仅是八字桥割据战,便报销两个营,张岩夫的营是二次补充至八字桥作战的,之前驻守在八字桥的安保大队和治安部队已经成建制战死,早在十四日的总攻时便消散殆尽。 十五日,补充至八字桥的一营尽数战死,十六日他率部来到八字桥,直至二十三日,算是坚持最久的。后续又补充了两个连,但现在几乎全没。 据传负责八字桥、张家宅至虹口公园的日军不过一个中队。 黄昏下,一瘸一拐的宏建霖拄着步枪来到张岩夫身边,颇为艰难的坐下,点燃一支烟自顾自抽起来。 “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到头来还是原地踏步。”宏建霖忍不住吐槽。 张岩夫看了他一眼,这个营的连排长几乎战死,只剩下宏建霖一个人。 “营长,咱们现在怎么办?” 张岩夫沉声道:“三十六师增援马上就会抵达,先守住再说,守不住八字桥,日军便会从八字桥迂回至闸北市区,进攻北火车站。” “不进攻了吗?”宏建霖沉默下来。 “咱们师伤亡过半,已经组织不了进攻了。” 说罢,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身后八字桥,在桥头处摆放着几束早已凋零的鲜花。那是来前线慰问团送来的,送给他们旅长的。 在总攻时,为了攻占被日军夺走的八字桥,六二四旅长黄梅兴亲率部队冲锋,中弹牺牲,就战死在桥头。 单是在八字桥争夺战中,国军便付出近千人伤亡的代价,才攻占张家宅,彻底将八字桥掌握在手中。死了这么多人,好不容易倒手的张家宅,此时又会被日军轻易占领。 “单靠我们这些人是守不住的。” 张岩夫闷声道:“守不住也得守,谁叫咱们无能,花了这些天,战死这么多兄弟都没有把日军赶下黄浦江。 丢脸,丢脸啊!” 张岩夫悲愤欲绝,仗打成这样,实在无颜以见同胞手足,对不起冒着炮火往前线运送弹药补给的市民。即使进攻受阻,可各种弹药补给从未缺乏过,都是当地市民用命送上来的。 ······ 北火车站。 八十八师前沿指挥部之一。 副师长冯生法看着地图上捉衿见肘的兵力部署,一个劲的直叹气。 日军于今日清晨强渡,他们已经彻底失去战斗主导权,就算现在打下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一切都于事无补。 指挥室外,高级参谋卢威三走进来:“长官,市民自卫队和警厅治安巡逻队的请战书,望能编入作战序列,迎战日军。” 将一封染血的请战书放在桌上,冯生法拿起来看了眼,挥挥手。 “将军械库里多余的武器对他们进行发放,治安巡逻队三个中队,暂编入五二四团二营,增援八字桥至张家宅一线。市民自卫队作为预备队,暂且不上。” “是!” 怀着重重心事,卢威三离开指挥部,向等候在地下室外的市民自卫队大队长,及治安巡逻总队队长告知,在得到允许参战后,那些市民和警员兴奋不已,却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但他们知道,要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的家乡,誓死不退! 在广场的一处帐篷外,陈迁正和师部工兵连的连长进行交谈,耳边传来欢呼声,让他不觉皱起眉头。 “又断了三条电话线?” 工兵连连长点点头:“不止,派去检修电话线的人也惨遭杀害,携带的电线被砍断,工具被丢掉。能不能再弄一些电话线,还有各种工具。” “好,老宋你记一下,待会儿去找一找。” “好滴。”宋广迎答应下来。 陈迁挠了挠头,自从八字桥回来之后,陈迁便一直率部追查日谍人员破坏电话线路,配合当地市民自卫队的人抓了好几个日谍,但用不了几小时,便会又有电话线被剪掉。 工兵连派出检修的工兵被杀,电话线被砍成烂,根本无法使用。 长达数公里的电话线,陈迁也犯难了,总不能每隔几百米就派人守在电话线边上,况且自己现在也没有足够的人力去大张旗鼓调查日谍。 因为电话线时不时被日谍破坏,就连第九集团军总司令张文白将军都气的不行,层层覆压之下,压力给到负责特务处在闸北情报工作的最高长官陈迁。 蓬头垢面的陈迁挠挠头,十来天没有洗澡,身上长虱子了。 “长官,恒社闸北别动队魏承志找您。”洪奇从一辆自行车下来说道。 陈迁问道:“他找我做什么?” “说是发现江北帮的人通敌。” “有证据吗?” “不知道。” 陈迁边走边挠后背,一旁的宋广迎好心伸手帮他挠了挠。 “走,咱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