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越发吃紧,十数万日寇登陆,国府政府单位撤离沪上只是时间问题。 “我会着手准备搬离工作,闸北不安全,你也不必留在这里。”纪老板看了眼窗外夜色。 “日本人暂时打不进闸北。” “不。” 纪老板解释道:“因为日谍特工的原因,特务处方面加大留居市民管理条例,以第九集团军随军服务团的名义要求凡是留在闸北境内的市民,无户籍证明者五户一甲、十户一保,全部圈进在指定区域。 有户籍证明者,以当地保长及甲长监督管理,若要离境,需在市民自卫队的监督管理下离开。像你这样没有户籍证明的人,一旦被抓住,就会送进难民所进行登记检查,统一管理。” 这是特务处怀疑留居市民和难民中有日谍特工,所做出的针对性管理策略,依靠这样的强硬管理,的确让特务处抓获好几个身份无法查实的间谍特务。 “看来日谍把特务处弄的极为难堪。”驼子喃喃说道。 “他们难堪,损失的是我们国家自己。抗敌后援会内的同志经过研究,也十分赞成这个方案,防患大于治疗,与其跟着日谍屁股后面吃灰,不如让日谍有力使不出。 从结果上来看,这样的方法虽然愚笨,但十分有效果。” “好吧,我这就动身离开闸北。” 纪老板很是忧虑:“不行,万一被巡逻队抓获,他们会让巡逻队的将你押送前往指定难民营,若有不从,他们便会就地处决。 现在已经是晚上,这时候还在街面上活动的人除了巡逻队,就是抗敌后援会的工作人员。今晚你在这里过夜,等明天天亮之后,我亲自护送你离开闸北。” 端着瓷碗,驼子指了指内屋:“你家里有女眷,不方便吧?” “将就将就,正好饼干房空着,你留宿一晚,也好过被巡逻队抓住。” 思虑再三,驼子还是答应下来。 ······ 庙头,位于老闸北中部。大致在西濒彭越浦,南接原彭浦路附近。 若山苍跟随长长的难民队伍缓缓向前移动,走向施粥点领取晚餐。晚餐并不丰盛,但对于难民来说已经是极为满足,能够填补空腹,苟延残喘度过今日。 领了一个杂粮馒头,外加一碗稍显浓稠的稀粥,若山苍与排在身后的三本一目互视一眼,规规矩矩走向一个草棚内,里面还坐着两三个人,都是陆军参谋部派来闸北的情报特工。 安置点依照原有户籍地进行规范划分,当地市民住在一个地方,难民则划分在另外一个地方。 若山苍等人同用一个地方的户籍,皆称是来自苏北地区的农户,家乡几个人凑成一起来沪上讨生活,也好有个帮衬。对于这个身份,若山苍并不担心泄露,陆军参谋部处理的很干净,那个远在苏北小山坳里的村落早已鸡犬不留,没有人指认他们。 坐在草棚下,若山苍将碗中稀粥分给一位正在闹疟疾的同伴,营地卫生很不好,而且药物获取很困难,同伴不幸染上疟疾,虚弱到难以行走。 三本一目正在给那名虚弱的同伴喂食:“军队已经登陆沪上,他们要解散难民营,将我们遣返离开闸北。大岛,你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 “三本,杀了我吧。” 躺在三本一目怀中的大岛再也忍受不下去了,虽然他们为了行动准备有一些药物,可是却被难民营的管理人员看见,用棍棒将其抢夺走,声称要支援前线作战军队。 该死的支那人,简直是贪得无厌,连难民都要搜刮油水。 ‘噗~~~’ 一道排泄声响起,裤兜里又蹿出排泄物,这让大岛悲愤欲绝。 “若山队长,求求你了。” 坐在一旁的若山苍面无表情,正在心无旁骛的咀嚼口中杂粮馒头,喝上一口稀粥压下肚中。他尽量不去看同伴,因为他难以面对同伴遭受的屈辱。 堂堂一位优秀的帝国职业特工,居然遭受如此非人的屈辱,被病痛折磨到难以忍受。 见若山苍不理睬自己,大岛将目光投向三本一目,后者也扭过头去,不忍心看他如今这幅样貌。 “渡生·····” “麻羽···” “孝君···” 见同伴们一个个都低下头,比起疟疾给他带来的折磨,亲手杀死同伴的负罪感让他们更难以接受。 一声响动,裤裆里再度蹿出稀水来。 大岛拒绝三本一目给他喂食,沉默的躺在稻草堆上,眼眶泛红。他想自杀来获取解脱,可无论是用小刀和手枪,自杀都会引来难民营内管理人员的注意。 咀嚼完手中杂粮馒头,若山苍抬手打了大岛一巴掌:“如果连这种事情都忍耐不下去,简直就是耻辱!” “可是~~~” “忍耐下去,必须忍耐!” 草棚内,若山苍正在跟几个同伴商量着下一步计划,是继续待在难民营等候遣返离开闸北,还是借机离开,冒着封锁线抵达己方阵前。 咬紧牙关,大岛屈辱的闭上眼。 这时一旁的三本一目伸手解开对方的裤腰带,给他更换干净裤子,准备拿着肮脏的裤子去清洗,结果被几个戴着棉口罩的救济委员会护工拦下。 “这是病患的衣物吗?” “对。”三本一目点点头。 护工将裤子拿走:“为了防止传染,我们要将病患用过的衣物拿走进行焚烧处理。” 说罢,几人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裤子被拿走,三本一目痴呆呆站在空地上,环视周围的草棚,看看能不能借机给大岛再偷一条裤子。在难民营走了没几步,三本一目便被站岗的管理人员拦住,让他回到所属营区。 还是等稍晚之后再说,就让大岛先忍耐一下。 正当三本一目转身朝着所属草棚走去之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三本一目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位身穿中山装的年轻人,对他微微点头,胸口还别着一枚国府青天白日徽章,看样子是支那政府的工作人员。 “您好。”年轻人微微一笑。 “先生,您好。”三本低耸着肩头,显得很是顺从和畏惧。 年轻人观察一下周围,将三本带到一个角落里:“是若山小队吗?” “啊?” “你们登记的户籍,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三本一目警惕性的看向对方,并没有回话,只是佯装不懂。 那人也不多说什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纸包:“你的同伴生病了,这是治疗疟疾的药物,还请转告若山队长,高木理事长一直在关注你们。” 顺手拿过纸包,三本一目一言不发走开,心中则震撼不已。 高木理事长,难道是高木正雄? 应该就是他了,对方在闸北活动近十年,掌握很多资源。 回到草棚内,三本一目将刚才的事情向若山苍告知,听闻是高木会社的人,若山苍心情稍稍平复些许。自小早川大尉战死之后,他们已经与本部失去联系,如果能联络到高木会社的人,对于日后行动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