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呼呼的陈迁带人离开北火车站大楼,在车站广场附近找了一个空屋子,命令特务将电台搬到这里。 陈迁向区部周伟龙去电,却挨了一顿骂,说大战在即却在这里追究这些小事,第九集团军发函质问,说闸北各地皆有纵火、爆炸等恶劣事件出现,要求查清缘由,缉捕暗中破坏的日谍。 想了想,陈迁还是觉得调查日谍电台要紧。 老四拿来几个冷掉的包子过来,如今闸北的民众都逃难逃的差不多,包子还是稀罕物,说是餐饮界人士来慰问时送给前线将士的,不光有包子,还有糖果、甜水什么的,都是些好东西。 吃了没两口,杨丰带来一个人过来,是闸北警厅侦缉队队长铜锁,侦缉队被抽调参加安保队,如今已经不归特务处指挥,很多军警部门都被抽调配合正面作战。 “长官。”铜锁抬手敬了一个礼。 “你小子怎么跑这里来了?”陈迁有些疑惑。 铜锁自嘲一声道:“受人之托,闸北警厅厅长让属下来找你捞一个人,北火车站警局局长郑本初,您下令将他以渎职罪逮捕,安保处的人说没有特务处的命令不敢放人。 他是我们局长的小舅子,脓包怂货一个,您看能不能高抬贵手?” 扶额叹息一声,陈迁无奈命人向区部发报,让区部的人跟安保处说一声,把人放了。但是不能让他官复原职,必须革职以安民心。 “你小子怎么样?”陈迁随口问道。 “长官您知道的,下午时候上面调令让侦缉队作为向导,为部队提供指引。命令一下来,就跑了七八个,今天我屁事都没干,一直在抓人。军法严厉,那些被抓的兄弟都被以逃兵罪处死了。” 说到这里,铜锁长长叹了一口气,都是天天见面的兄弟,如今正是保家卫国之时却私自逃跑,被枪毙怨不得谁,毕竟军法严厉。 忽然,陈迁想起什么事,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染血的照片。 “你帮忙将照片送到沪上保安第二团,照片上面有人名,他的兄长死于日军轰炸,拜托我将照片交给他的兄弟。” 接过照片,铜锁没有拒绝,沪上安保第二团里他还是认识几个人的,找个人还是蛮简单。 “是。” 陈迁挥挥手:“私人请求而已,不要那么正式。” ······ 简单填饱肚子,陈迁找了个空房间休息,地上铺上毯子。 窗外一缕月光入室,在耳边依稀有枪声和炮声传来,自上午开始便时不时有战火声。躺在地上片刻,许是第一次听着枪炮声,陈迁久久难以入眠。 坐起身,陈迁自顾自抽烟,伸手摸索着脖间佩戴的十字项链。 经过白天胆战心惊的轰炸过后,陈迁早已经没有之前的豪迈,他甚至后悔向戴春风申请来到闸北主持工作,或许躲在松江县督查教学工作更安全。 数百斤的航弹在头顶爆炸所带来的震撼,依然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躲在地下室时彷徨无助,恐惧在人群中蔓延,那简直就像是在等死一样。 张开嘴,陈迁含住项链,舌尖上传来冰冷的金属味道。 “长官。” 门外,杨丰神神秘秘拿着一个布兜走来,笑呵呵递给陈迁。 “什么?” 杨丰嘿嘿一笑:“昨天我去见小妹,她让我送给您的。” 疑惑不已的陈迁打开布兜,从里面取出来,发现是一袋子蚕豆和花生米,用油炸过很是香酥。 “行啊,公务繁忙,你还能去租界。” 杨丰沉默片刻说道:“您要不回租界,如今租界通道还未关闭,工部局正在界桥附近修筑铁丝网,没几天就能修好,到时候想进租界就难了。” 陈迁从布兜里面取出几个蚕豆咀嚼起来:“不走,大战在即,我身为处内在闸北地区的最高长官,若是连我都畏惧日寇逃跑,那下面的同志该怎么想。 刚才铜锁不是说过,侦缉队跑了七八个队员,逃兵是要被枪毙的。来闸北是我向处长亲自要求的,所以我更不可能离开。” “属下就只是说说而已,您不走,我也不走。” 陈迁掏出一把蚕豆花生递给杨丰:“咱们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以我之见,战事不会太顺利。若战事不利,你不用继续留在沪上,我会向上面申请将你调去本部工作。 让伯母和小慧留在沪上已经很对不起她们了,你必须离开沪上,届时我会留在沪上照顾伯母和小慧。” “长官您?”杨丰张大嘴难以接受。 “沪上不安全,敌后潜伏乃是危险重重,就你那个脑子用不了两个月就会暴露。如果小慧是男儿该多好,可惜她是一个女流之辈。” 杨丰抿着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陈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放心吧,大舅子。我会照顾好小慧的,也许她根本不需要我照顾,她这个丫头聪明的很,就算是一个人也能活的很好。” 聊了片刻,得到想要的诺言后,杨丰眉头依旧紧锁,无论他怎样劝阻都无法改变陈迁的想法。杨丰希望陈迁能带母亲和小妹离开沪上,至少能有个依靠,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自己离开。 目送对方离开,陈迁面无表情的咀嚼蚕豆。 在敌占区潜伏自然要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与其让戴春风派女特务过来跟自己搭伙过日子,还不如自己选一个合乎心意的,陈迁受够被人监视。 不留小慧配合自己潜伏,难道留你这个大老爷们,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 靠在墙壁旁抽烟,布兜里的零嘴还有大半。 在万里无云的夜空中有几个黑点飞来,螺旋桨发动机的轰鸣声愈来愈近,陈迁站起身从窗口看去。那是从东方飞来的战机,组成飞行编队向闸北上空来袭。 ‘呜呜呜~~~’ 刺耳的防空警报声响起,屋内所有特务都惊醒过来。 杨丰着急忙慌跑来,却被陈迁挥手阻止,示意他不要出声。 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直至飞在头顶盘旋,夜空中飞起数道火蛇,那是曳光弹划破天空的痕迹。高爆霰弹在战机旁炸开,那是高射炮正在射击。 陈迁不认为这样单薄的防空火力能对日军战机构成什么威胁,防空防空,十防九空。 随着几道爆炸声响起,划破天际的曳光弹少了几道,高射炮射出的高爆霰弹也停止下来,日军战机依旧在天空之上盘旋,似乎在嘲讽。 叫人搬来梯子,陈迁爬上阁楼,掀开屋顶的瓦片看向爆炸声响起的地方。足有七八处火光在燃烧,在火光中时不时有爆炸响起,那是弹药殉爆产生的。 “防空阵地。”老四从屋顶一角钻出来。 陈迁指向其中几处火光燃烧的地方:“那里有一处高射机枪阵地,那里是克虏伯三十七毫米防空高射炮阵地,全部完蛋了。 这一炸,半个防空营都没了。咱们再不把藏匿在闸北的日谍电台找出来,这样的画面只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