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十六铺码头。 江边寒风吹起孙兴月的长发,怀中李筱棠用围巾捂住,露出一张可爱的小脸。 李屹然提着行李箱,毅然决然与妻女道别。 “真的要去吗?”孙兴月抱着孩子极为不舍。 “对不起。” 如今沪上组织与中央断绝联络,为了清除叛徒,李屹然义无反顾选择独自北上。他不知道前路有什么等待着他,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去。 若是让叛徒在组织内多存在一天,组织内的秘密将会损失很多。汉奸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特科人员撤离、红队撤离,中央撤离、省委组织撤离,李屹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如果自己牺牲,也可以向组织进行示警,用自己的生命去发出呐喊。 伸手抚摸妻子的脸庞,李屹然微笑着说:“以后就麻烦你了,这些年苦了你,我实在是没什么能补偿的。” 贪婪的想要留住丈夫最后一次抚摸,泪水划过孙兴月脸颊。 “别说什么补偿,你已经给我很多。” “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坚强,陈先生是个好人,他会帮助你的。” 孙兴月点点头:“我自有分寸。” “你还是不信任他。”李屹然遗憾道。 “老范是被他害死的。” “他?” 自与陈迁见面后,李屹然便觉得妻子对于陈迁很不信任,如今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妻子不信任,原来有这层关系。范志云是妻子的入党介绍人,也是他撮合自己与妻子认识,可以说是兄长一样的存在。 长长叹了口气,李屹然认真说道:“你应该和陈先生好好聊一聊,事情不会如你想象那般简单。陈先生是位心思巧妙之人,我坚信在民族大义面前,他不会畏首畏尾。 他是值得团结的对象,你以为他对你提起此事,是无心还是有意? 陈先生坦坦荡荡,而你却因为个人情感对他产生敌意,这不是一位真正地下党人该做的事情。也许是我把你保护的太好,让你看待事物太过于两极化。” “你在生我的气?”孙兴月委屈道。 李屹然摇头叹气:“相信陈先生,这或许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请记住,我永远都待你如初见。” “我不是如你想象中那么固执冲动。”孙兴月踮起脚尖,亲昵的蹭了蹭丈夫的脸颊。 “一路顺风。” “谢谢你的祝福,风会明白的。”李屹然转身朝轮船走去。 ······ 洪公祠本部,某空置房间。 陈迁正在组织人手检查通讯电台设备,以及其他比如相机、武器、毒药,还有用以掩护身份的物品。 自己将率领先头队员抵达北平进行潜伏和前期布置,后续陈恭澍会带行动队员抵达。光是电台设备就有两部,陈迁打算一部布置在北平,另一部布置在通县所谓‘自治区’内。 通讯情报小组共有六人,陈迁为副组长负责。下辖两個电台组两人,分别秘密潜入北平、通县两个地区,联络组共四人,负责联络北平站,与陈恭澍之间的情报往来。 这些人都是戴春风派来的人,陈迁只把倒霉蛋子刘小东留下来。虽然戴春风说人员配属可以随意抽调,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陈迁才不信。 若是从沪上特区抽调,那戴春风岂不是知道陈迁在沪上有多少亲信,这简直是戴春风设下的要命圈套。 他最恨手底下的人欺上瞒下,若是有朝一日他不放心,觉得威胁到自身利益,绝对会狠下心动手。 “长官,都检查好了。”刘小东在洪公祠软禁十来天,见到陈迁后都快哭出来。 坐在火盆旁的椅子上,陈迁挑眉看了他一眼,随后将密码本收入怀中。 “小东。” “在呢。” 陈迁淡淡一笑:“这次可要好好做,处长可是看在眼里的。” “是。”刘小东立刻表态道:“属下一定唯长官马首是瞻。” “哈哈哈。” 马首是瞻这个词用的好,还‘唯长官’,就是不知道哪位长官喽。 见陈迁跟刘小东相谈甚欢,其他几个特务一遍又一遍清点器材仪器,三两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特别是两个女特务,更是抱团组在一起。 “这位长官没见过,为什么处长让他担任副组长?”彭淑凝低声问道。 身旁检查相机的邓冰煞有其事道:“听说是从沪上抽调过来的,连王泽湘都跟他称兄道弟。能当副组长的人,你以为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咦!说的这么吓人?” “肯定不是什么好容易相处的,咱们别惹他。”邓冰烦闷的说道:“这都要过年了,居然要出外勤,北方可比南方冷。” “能有什么办法,谁叫那个臭婊子故意给我们难堪,靠着张开大腿傍上长官,迟早玩腻丢掉。”彭淑凝翻了个白眼。 “嘘——!”生性胆小的邓冰示意闺蜜别说话,小心被别人听去。 ······ 趁有时间,陈迁挥手召来老四。 老四是警稽组组长王泽湘的手下,在他组内任职警务股副股长,本名何泗。陈迁之前和他打过交道,是警稽组的骨干特工,这次也被抽调参加刺杀殷汝庚一事。 “陈长官。”老四殷勤的走来。 走出房间,陈迁站在悠长的走廊上,从兜里掏出香烟,分给老四一根。后者极为熟稔的划燃火柴,先给陈迁点燃香烟,最后就着未燃烧完的柴梗点燃自己的烟。 吐出一股烟雾,陈迁问道:“老四,咱们是老熟人,本部有些情况我了解不太深,我问你个事。” “老大有过交代,陈长官是自家兄弟,您说。”老四说。 陈迁默默点头,自家兄弟,看来王泽湘这小子在特务处是黄埔生,也是洪公祠特训班一系的,不然是不会对老四说自己是自家兄弟。这个人情王泽湘给了,若是以后有机会,陈迁也要还回去的。 “陈恭澍组长怎么回事,看着人病恹恹的?” 老四环视走廊后,极为谨慎的说:“他刚从处里监狱放出来,没少受折腾。原因是任务失利,而他居然畏罪潜逃,实在是没办法才回来。 听说被判刑七八年,不过他是处长亲信,这不一有任务就被放出来。陈长官您是自家兄弟,属下劝您别招惹他,万一任务失利,保不齐他会把责任怪罪于你。” 陈迁夹着香烟,挑眉一问:“怪我?” “本部不像外站,外站好歹处于一线,地盘又大,实在不行避开不打交道。但在本部工作就这么大点地方,人又多,遇事都想踩几脚,让自己上位。 要想在本部工作,可不是左右逢源,遇人便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