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重阳节，阖家团圆之时。 　　 浓郁的桂花香铺满整个都市，街头巷尾的行人手持折枝成束的桂花，随处可见有摊贩商铺在贩卖桂花酒。菊花、桂花香彻大地······ 　　 杨浦，沪上特别市政府。 　　 纸张在天空中飘荡游离，身形佝偻的罗毅宁弯着腰，默默将散落的提案文件捡起，整个人比之前更为苍老。自顾自将纸张拾起，无奈的看向大门紧闭的市秘书办公室。 　　 走廊上的各级官员纷纷绕道而行，没有人一个人帮他拾捡，眼中充满难以置信和不理解。何必为了死板的规定去得罪那些达官贵人，按农业部法令执行，大地主们、大资产家们不会满意，就连农户们也会暗中咒骂。 　　 如今一亩棉的价值高于一亩粮，若是让农户们遵循法令停棉改粮，这是万万不可接受的。没有人会赞成，也没有人会支持他，这本身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见人走后，楼梯上一位偷偷观看的青年官员走来，帮忙拾捡起地上洒落的纸张。 　　 “罗议员，何必因为此事而遭同僚敌视，自毁英明啊~~~”青年劝诫道。 　　 佝偻着腰，罗毅宁依旧自顾自拾捡：“老夫已经是半入黄土，又经生死一瞬想明白很多事情。无论老夫如何研究改良作物，培育优良作物，无农可种、无地可耕，到底还是无用功。反对推广经济作物种植，罪在我一人，功在千秋。 　　 棉与粮的平衡一旦被打破，无数农户典妻卖子、家破人亡，光沪上一地当平白无故多出数万流民，岂不可怕？” 　　 “前些日漕帮诸位老板联袂相至，可知黑帮之人意欲将您除之后快，江南缺粮，当从两湖运粮周转，数十万漕工皆指以此养家糊口。诸多粮商指着借此牟利，众多商人收棉贩卖，政府急需大宗货物出口收取赋税。 　　 若提案通过，您也命不久矣啊！” 　　 对此，罗毅宁苦涩一笑了之。他何处不知道，可饮鸠止渴能坚持多久，若不能尽快恢复正常的农业种植，这颗地雷爆炸后受损的何止现在。 　　 他们都了解，也心知肚明，如同筑大河堤坝，淤堵越重便越高筑堤坝，越高筑堤坝淤堵越重，待到大雨倾盆之时堤毁人亡。 　　 那些人只顾眼前利益，没有断尾求生的欲望与胆识。如同大河泛黄区的百姓，畏惧大河也只能高筑堤坝，乞求一时平安，此非长久之计也。 　　 将地上散落的提案纸张捡起，青年官员还想说什么，不过罗毅宁摆摆手拿着提案离开。 　　 看着老者越加低矮的肩头，青年心中一阵苦涩。 　　 走出绘彩画丽如同宫殿般的市政府大楼，走出大门的那一刻，罗毅宁哀声叹了口气。外面与楼内格格不入，天空中悬挂的烈日灼烧大地，而楼内凉爽宜人，那是耗电极大的制冷中央空调所带来的冷气。 　　 脚步蹒跚在烈日下行走，罗议员不知不觉走到市政府北广场，抬头看向先总理铜像，忧国忧民的目光注视着这片大地，静静矗立在高高的基台之上。 　　 “先生，他们把您捧的真高，那么高的地方怕是看不清下面的人吧？” 　　 对着铜像自言自语一阵，罗毅宁孤零零的离开。 　　 在市区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行走，不知不觉中罗毅宁走到黄浦江畔，随着江面上一声军舰的汽笛声响彻大地，将他从思绪中拉出。 　　 ‘嘟嘟嘟~~~’ 　　 “嘟嘟~~~” 　　 “滴~~~嘟嘟嘟——！” 　　 一艘悬挂旭日旗的军舰上，那些水手们正在挥帽致意，他们正在欢迎一条悬挂满旗的军舰驶入，在那艘满旗军舰上有一面星条旗。这艘美军军舰经过轮换修整后于今日进驻长江巡逻舰队，替代之前的军舰服役巡逻。 　　 在江畔上，各国记者早早守候，镁光灯不停的闪烁。 　　 路过的国人被汽笛吸引，一位衣着褴褛骨瘦如柴的乞丐爬起身，趴在围栏上观看片刻，朝着浩荡江水吐出唾沫，挥舞着手中木棍大喊大叫。 　　 瞧他手指的方向正是那艘旭日旗军舰，听见汽笛声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他的疯疯癫癫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行人们絮絮叨叨，你一言我一语推敲拼凑出乞丐的身份。 　　 乞丐似乎是一二八事变的伤兵，有人说他的连队被军舰舰炮一炮下去便炸的灰飞烟灭，留下他苟延残喘到现在。有人说他是十九路军的敢死队，奉命去炸毁军舰，结果在半路被日海军陆战队发现，同袍尽战死唯独他活下来。 　　 于是从此以后他便一直在这里乞讨为生，每天对着航行驶过的军舰破口大骂，无论何种原因，他是一名参加一二八事变的伤兵则是众人皆认可的身份，也是这个身份让他能凭借乞讨活到现在。 　　 罗毅宁坐在江畔边的长椅上，也不做其他，只是静静的看着。 　　 或是骂的口干舌燥，或是被江畔边的欢迎军舰入队的外籍人群吸引，乞丐发疯的拄着拐杖冲过去，目标则是直指一名牵着孩子的日籍妇人。 　　 顿时，人群被吓的仓惶四散，唯独那位牵着孩子的日籍妇人被乞丐盯上，挥舞着木棍口齿不清的叫骂。受到惊吓的孩子丢下手中的膏药旗，死命的往母亲身后躲。 　　 “愚蠢的支那人，混蛋！” 　　 两三个穿着军装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士兵跑来，一脚将乞丐踢翻在地，而后对他进行殴打。 　　 浑身黑乎乎的乞丐身上留下一滩殷红，那片殷红是如此刺眼，难以想象如此肮脏不堪的乞丐身上会出现这样鲜明的色彩。倒地不起的乞丐哼哧着，拿起掉落的木棍想要反抗，还未等木棍举起便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住手！” 　　 见四下无人阻止，罗毅宁快步走上去：“何必跟一个疯子计较，将他赶走便好，他也是个人啊！” 　　 受惊的妇人抱着孩子，用极为生硬的中文说：“支那人不是人，是低贱的畜生。” 　　 冷冰冰的话语刺痛罗毅宁的心，忿恨的目光看向那对母子，见罗毅宁仇视的目光，几个海军陆战队的士兵顿时愤怒，嘴里骂骂咧咧对罗毅宁拳打脚踢。 　　 路边有不少人，有人想要出面阻止却被士兵拦住，凶神恶煞的士兵麻利的拉下枪带，明晃晃的刺刀加上枪身比起士兵还要长上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