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国际大饭店,远东第一高楼,租界跑马场对面。 地上二十二层,地下两层,高八十多米,乃是远东地区最高的建筑物,也是诸多达官贵人最喜爱的聚会场所。酒店建设完成投入使用不过三年,一举成为沪上乃至远东最有名的高级聚会场所。 和赵理君一起乘车来到酒店外,说出预定的房间号,门口的侍者将两人引入电梯间。 “两位先生前往十四层。” 站在电梯里,两人甚至都不用去按电梯楼层按钮,因为电梯间里有专人负责按楼层按钮。电梯可是一个时髦科技,碰上些老官僚家属太太什么的,不懂如此使用电梯难免丢面子,而安排一个侍者负责,便免去这样尴尬的场景。 十四楼是高级餐厅,服务的都是达官贵人,而陈迁一身老旧中山装,络腮胡子难免让侍者小看。一旁的赵理君紧张的握紧电梯内的把手,显然无法适应电梯直上直下带来的眩晕感。 来到十四楼,大堂内王新衡的秘书早早等待,看见两人后带去包间。 酒店内部有空调,常年保持在时宜温度。来到包间,赵理君脱下身上的大衣随意丢给侍应生,而陈迁表示无需解下外套。 “在下来晚了,还请长官见谅。” 陈迁和赵理君二人联袂入内,偌大的包间内人并不是很多,显然王新衡将要离任的消息处于严格保密阶段,所以邀请的人并不多。 “哈哈哈,理君兄、子升,两位快快请坐。”王新衡笑着走来。 陈迁将准备好的礼物交给他的秘书:“胡乱选的薄礼,还请王长官不要嫌弃。” “这说的什么话,快坐下。” 走进后,包间内的侍应生适时递来热毛巾供两人擦手,端上茶水。 陈迁左右看了一眼,发现丁学安穿着西装独自坐在一旁,便上去打招呼。而赵理君似乎见到一个老熟人,走上去热情的打起招呼寒暄。 “学长好。”陈迁笑着伸手。 坐在椅子上的丁学安起身相握:“哈哈哈,原来是子升,且坐。” 两人坐在一起讨论寒暄几句,而后讨论起最近沪上各种焦点话题。送行会的宾客还没有到齐,菜也没有上,陈迁没瞧见鲁昭国在场。 正当两人聊的高兴之时,一个灰袍老者走来,先是抱拳一礼,而后伸手指向坐在包间另一头的长袍男人。 “敢问可是陈长官,久闻陈长官大名,杜先生想与您认识认识。” 陈迁抬头望去,发现杜老三笑吟吟看着自己,微微点头示意。 之前虽与杜老三有过数面之缘,可陈迁并未与他认识攀谈过,之前在闸北的时候也是通过魏承志这个黑帮大佬居间传信。既然杜老三相邀,陈迁不好拒绝,向丁学安告罪一声。 “学长见谅,容小弟离去片刻。” 丁学安挥挥手让陈迁不用在意,恭恭敬敬告罪一声,陈迁随着灰袍老者离开。这个老头儿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去年主管闸北之时,陈迁还记得他是如何拿钱侮辱自己,此事还惊动戴春风关心询问。 “董先生不认识我了?”陈迁低声笑着问。 董老头扭头看了眼,摇摇头:“人老了,记性大不如前喽。” 呵呵一笑,陈迁并未深究,这老家伙明摆着装傻充愣,何必跟他计较。 来到杜老三面前,陈迁拱手弯腰一礼:“晚辈陈迁,见过杜先生。” “不用多礼,且坐。” 杜老三坐在沙发上丝毫未动,显然很享受这样的待遇,能让特务处的官员对他卑躬屈膝,完全得益于他与戴春风的私人情分。明面上陈迁叫戴春风一声便宜老师,而他和杜老三是结拜兄弟,于情于理都要称一声晚辈。再者说,杜老三还是国府的少将参议,虽然只是个名头,但也足够唬人。 坐在沙发上,杜老三笑着说:“之前便听雨农多次提及子升,奈何子升公务繁忙一直未得长谈,今日也好说说家常话。” “是晚辈不懂礼数,一直未前往拜见杜先生,还请恕罪。”陈迁恭敬的说。 “怕不是不懂礼数,而是有人得罪子升了吧?” 说完,杜老三不着痕迹看了眼董老头,后者惶恐不已,微微低头退步,以示其罪。 去年陈迁面对董老头递来的贿赂分文不受,而且还负气离开,杜老三肯定知道,也明白为何陈迁愿意跟他手里的混混头目打交道却不愿拜见。堂堂特务处官员却被混混刁难奚落,放谁身上都不好受,陈迁故意不去拜见也不难理解。 “杜先生说笑了,实则是晚辈不懂礼数,还望切勿怪罪他人。” 杜老三笑容更甚,很满意陈迁如此懂规矩:“特务处与黑帮两家相亲,定要多多走动,长久不来往容易断了情分。上次医院一面匆匆,本意欲子升多聊几句,又恐误了你的公务,不知罗议员如今身体可曾痊愈。” “这晚辈不知,不过罗议员似乎辞去公职,如今已赋闲在家。” “哦,罗议员为人忠贞厚实、以科学研农业救国之道,实乃良吏,如此贤人却赋闲在家,实在可惜。” 陈迁回道:“经上次意外过后,罗议员身体欠佳,医生嘱咐其切勿劳累,怕是因为个人身体原因。” “噢,到是我联想过多了。” 杜老三若有所思,看向陈迁的眼神更为锐利。 有意无意往政坛上引,陈迁当然明白杜老三打着什么心思,据说他成立一个‘恒社’进入政界,此事颇遭受戴春风的不悦。 杜老三三言两语暗示政府官员无能,打压罗毅宁这样的贤才,目的还不是希望能够多多引入政坛名流为其助威,而罗毅宁这样颇有名望的前参议官员若是能替他说几句话,能收获不少关注度。 上次他前往医院探望罗议员,没待几分钟就被赶出去,怕是罗毅宁对他很反感。罗议员是一个好人,如今他已经荣休在家,陈迁不想让他再涉足风风雨雨。 见计划落空,杜老三并没有丝毫不悦,而是关心起陈迁的私事。 “听口音,子升似乎不是江浙人?” “不是。” “家中几口人?” “只余在下一人,幼年时父母便亡故,幸得伯父资助求学才有今日安生立命之所。” 谈话间,鲁昭国入内,见人皆到齐,宾客们也不再闲聊纷纷落座。 杜老三起身说道:“打扰子升了,还请就席。” “杜先生请。”陈迁拱手一礼。 结束闲聊,见陈迁离开走去另一边就席坐下,身旁的董老头来到杜老三身旁。 “先生,这个毛头小子不识趣。” 杜老三拍了拍身上的长袍:“雨农兄管教有加,其手下的人学了他的谨慎细思,这些人都不是善善之辈,尤其是这个陈子升。 在闸北杀的人头滚滚,帮内兄弟死于他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那为何您还要偏袒于他?”董老头不解的问。 “死的有恒社的人吗?” 被杜老三问住,董老头细细思索之下发现好像恒社的人基本相安无事,唯有苏北帮的人死伤最为惨重,看来这个陈子升也是有分寸的。 杜老三嘱咐道:“散宴之后,去给他亲自赔礼。” “是。”董老头低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