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八日。 特务处,沪上区区部。 二楼会议室。 今天的会议室显得格外拥挤,整个沪上区的主要负责人都抵达区部开会,包括各地区情报组、区部直属组的组长,十几个人同聚一堂,这在以往从未有过。 周伟龙向众人宣布昨日蒋光头在庐山会议所发表的谈话,宣布对日作战。 ‘······政府对于卢沟桥事件,已确定始终一贯的方针和立场,且必以全力固守这个立场,我们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准备应战,而决不求战。 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话音落地,众人瞬间起身,沉默着拍打手掌。 ‘哗啦啦~~~’ ‘哗哗哗~~~’ 掌声持续一分多钟,直至周伟龙抬手示意才止住。 陈迁左右观察一下众人,发现有几个干部都在抹眼泪,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演戏,陈迁将其归置于演戏。 念叨完蒋光头的,周伟龙又开始漫长而又毫无意义的讲话,说来说去又拐到警惕红党方面,说对日作战乃是一时之举,是红党乐见其成的,因为国府与日寇开战,等待两败俱伤之后,红党就能出来捡现成的。 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归咎于红党在背后搞鬼,抗战是红党为了倒蒋、倒国府,是红党和桂系及其他危险分子联合设置的陷阱。 伟大领袖蒋光头是为了民族和国家的未来,决心担负起责任,与其他人无关。洋洋洒洒说了一个多小时,总之陈迁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 直至下午,会议结束。 陈迁负手走上三楼,身后跟着一个人,各地区情报组的负责人早早离开。 来到办公室,陈迁让冉剑倒杯甜水,端来后递给危坐在沙发上的何泗。 这是老四第一次来陈迁的办公室,有几次老四来区部述职,也没敢打扰陈迁,急匆匆便走了。这次是陈迁亲自邀请他上来坐一坐,也是安抚一下他。 “喝水。” “好,多谢长官。”老四拘谨的捧起瓷杯,品尝甜水。 陈迁点燃一支烟问道:“闸北组的工作进行的如何,闸北人员杂乱,工人学生也多,最近一段时间怕是把同志们忙的不行吧?” “还好,能够应付。” “应付?看来你们的工作不认真,区部可是忙的天天加班,不少人都中暑了。” 老四惊恐的放下手中瓷杯:“是有些工作难以处理,不过还好您留下的底子好,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杨队长和童队长,还有其他同志都很配合工作,大家精诚团结,工作上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别跟我放空屁,收起你那套玩意儿。”陈迁翻了个白眼。 “长官恕罪。” “说实话。” 老四咬着牙说道:“的确有些麻烦事,最近闸北境内窜出不少亲日人士,私下里宣扬日寇侵华有益论,日谍股的同志正在调查背后意图,情况不太理想。” “你们吃干饭的?” “不不不。”老四解释道:“那些人身份过于特殊,都是政府官员或有一定名气的文化界人士,也仅限于私下,很难抓到他们的把柄。” 陈迁敲了敲桌面:“我不管那么多,特务处头上的屎盆子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两个也无所谓。情报工作你做到位,抓不到人自然是杨丰和铜锁两个人的责任,你不要想太多。” “是!” ······ 与此同时。 闸北境内,永兴路。 在一家旅馆内,当年那位贫困潦倒的穷学生田骏鸿,如今已经改头换面,成为沪上市政府公共建设部门的小科长。 头上抹着发蜡,鼻梁架着眼镜,西装革履,一副中产阶级青年打扮。唯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他脚上穿着帆布鞋,露出的皮肤是那样黝黑,手臂上甚至晒伤脱皮。 推开其中一间屋子的房门,从里面冲出来一位妙龄女子,如同八爪鱼一样抱住他,即使天气炎热也舍不得放开手。 田骏鸿嗅到怀中之人那熟悉的发香,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秀~~~秀雯?” 女子松开双臂,对他露出调皮的笑容:“怎么,两年不见,认不出我了?” “秀雯,你怎么在这里?” 坐在长椅上的中村茂人站起身,热情的握住田骏鸿的手,用胳膊肘戳了戳他。 “当然是我把秀雯带来的,华北不太平,安全期间我让秀雯来沪避难。怎么样,是不是应该谢谢我这位好朋友,把你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带到你面前来了?” 田骏鸿羞红脸:“谢谢。” “好了好了,站在门口跟个大傻瓜一样,进来喝口水。”女子握住田骏鸿的手,带他走进客房。 一旁的中村茂人满意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升起一丝难以言明的酸楚,这是福田老师生前布置的最后一步棋,也是遗留给自己的遗产,自己能否在这场盛宴中获得满意的收获呢? 许久不见的几人似乎回到那年的研学旅行,寒暄见面过后,话题也成为对于当年过往的追忆。 田骏鸿鼓起勇气向握住自己手掌的女子说:“秀雯,如今我已经在政府内担任官职,这次不知道你父母是否来沪,我想向伯父伯母提亲。” “啊?”秀雯一愣。 “怎么了?” 这时,秀雯像是受到什么委屈一样,眼眶唰一下便红起来,起身走出房间,从外面走廊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田骏鸿想要起身追问缘由,却被中村茂人拦下,强行将他摁在椅子上。 “听我说,秀雯家里出了些意外,她的父亲因为与帝国关系友好,被特务视为叛国给残忍杀害。她的兄长和母亲在帝国的保护下,暂时前往满洲生活。” “什么?”田骏鸿难以置信。 中村茂人点点头:“你知道的,支那政府的特务从不讲道理,随意杀人取乐。 在华北,很多与帝国关系友好的朋友都遭到特务骚扰或者逮捕,如今华北地区人心惶惶,这也是帝国无奈出兵要求国府停止反日活动的重要原因。” “可恶的特务,简直罪该万死!” “为了保护如同秀雯父亲,还有你这样的帝国朋友,我们愿意付出生命,也要捍卫你们的自由与安全!” “秀雯她······” 见气氛有些沉重,中村茂人便主动扯开话题。 “不过这对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如今秀雯在沪上举目无亲,正是你和她亲近的好机会。秀雯的兄长许下承诺,如果谁能为秀雯父亲报仇,他便将秀雯许配给对方。” 田骏鸿闻言苦涩一笑:“画图测量设计我在行,让我报仇实属强人所难······” “何难?”中村茂人反驳道:“你在市政府建设部门工作,肯定知晓支那军队在江湾地区的防御工事图纸,目前他们正在修补建设,难道你不知道?” “你让我出卖国家机密?”田骏鸿脑袋彻底麻木。 “难道你眼睁睁看着特务和红党迫害对日亲善人士,对于帝国士兵为了捍卫你们的自由和权力,而选择视若无睹?” “可是······” “骏鸿兄!” 田骏鸿摘下眼镜,无力的捂住脑袋:“不行,我不能。中村君,请你不要再逼迫我了,这件事我真的做不到,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