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的极为仓促,但听闻日寇进犯,将士们也没有怨言,沉默的用完年夜饭,沉默的领取武器弹药,沉默的开拔。 这个国家的士兵不乏敢死之人,不乏愿意抗日到底、抵御日寇的人。 草草用过年夜饭,临走之时尚且傍晚。 来到运河边上,听闻日寇进犯,运粮河镇的百姓们点灯送行,运河边上多了几十条木船。当然陈迁也授意负责党政宣传工作的宋广迎鼓噪一二,不然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在过年,谁乐意出门呢? 河堤上站满送行出征的民众,大批物资被装载上船,亦或堆进那两辆仅有的卡车上。 黄祖飞的一支队担任先锋,早已率部开拔,剩下的中军和辎重队还需要一些时间。 看着送行出征的老百姓,将士们早就感动到无以为言的地步,其实只需要良好的军纪,对于抗日的部队,我国的百姓包容性很强,愿意不计辛劳给予帮助,哪怕是只剩下一口稀粥,都愿意给予。 这时,陈迁命人竖立起军旗,这可是他找裁缝特意缝制的,青天白日遍地红,上书‘忠义救国军苏南纵队’。 气氛衬托到这里,陈迁觉得就算是日军有一万人,苏南纵队的将士们宁愿战死也绝不后退,因为他们的背后是万家灯火。 “枪口对外,齐步前进!不伤老百姓,不打自己人! 我们是铁的队伍,我们是铁的心, 维护中华民族,永做自由人! ······” 电讯室的几个女兵们起头唱起歌,唱的是《救国军歌》,这首歌早在沪上抗日救国会组织的大游行中便唱响,随后很快便在全国各地都流传开,是一首抗战名歌。 声势浩大,配合上出征的队伍,及送行的老百姓,很有气氛。 不过陈迁听的是胆战心惊,觉得苏南纵队里面的红党肯定不少,或许都早已经成立支部。 还好后来又唱了《黄埔军歌》,又唱了《知识青年从军歌》,这才让陈迁稍稍安下心,有时候他都怕晚上睡觉被人揭开被子,把他押到士兵面前枪毙,直接起义了。 运河上,河堤公路上都有火把,长长的像一条火龙。 陈迁坐在船上,划船的是几名当地人,有个穿棉袄的中年人是他们的头,也是漕帮在当地的骨干分子。如果没有漕帮的帮助,陈迁很难第一时间召集几十条木船运兵。 没有人组织,谁TMD的大过年没事给当兵的划船,民众有觉悟,那也需要引导才行。 宋广迎正在跟那名头目窃窃私语,随后来到陈迁身旁。 “长官,这架势,当年北伐军估计也就这样了。” 陈迁含笑道:“我跟你打一个赌,明年除夕夜,不止是明年,以后每年除夕夜,这里家家户户都提前过年吃年夜饭,你信不信?” “行,这个赌我答应了。” “赌你一个月军饷。” 面有痛色,宋广迎还是答应下来:“可以,就一个月军饷。” 陈迁笑而不语,这个赌他赢定了,再不济明年派人又弄一场。特务搞暗杀绑架太低端了,人家红党就高明,说是政工保卫人员。 只有敌人知道对手的厉害,陈迁知道,他戴春风也知道,不然政训处是白开的,都是效仿红党。他可是红党的好学生,各地特务培训班用的教材有很多采纳于红党的。 ······ 凌晨四点多,前方有通讯兵过来。 “熄灭火把,隐秘行军。” “副指挥命令,熄灭火把,隐秘行军。” 一个传一个,将士们将火把熄灭,估计已经快抵达黄桥河,不然黄祖飞不会下达这个命令。 抵达黄桥河东岸,距离张店只有一河之远。 木船在距离还有一公里的地方停下,往前便是运河汇入黄桥河的交汇处,陈迁下了船,不急不缓摸黑往前面走。 抵达前沿时,发现士兵们都在卖力挖掘战壕,耳边还时不时有冷枪传来,那是河对岸的日伪军正在进行试探,他们知道河对岸有人,但是不知道有多少。 陈迁走到前沿指挥部,跳下战壕发现脚底都是泥水,天气寒冷,双脚泡在里面肯定会染病。 见陈迁过来,黄祖飞说道:“陈委员,您去后面坐镇就可以了,前沿太危险。” “这战壕里面怎么都是泥水?” “靠近河边,挖战壕没办法,不然藏不住人。” 抬手拍了对方脑袋一下,陈迁生气道:“你蠢啊,往下挖有水渗出来,你就不会用麻袋装泥土往上垒。站在里面双脚都湿透了,这么冷的天,会染上风寒的。” “出征走的急,没带。”挨了一巴掌,黄祖飞懊悔的说。 一旁的副支队长,范志学幽幽的说:“我给你带了。” “啊?” 黄祖飞问:“你怎么不说?” “你没问啊。”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丢脸。 没管这茬,陈迁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这次是给你机会,两千人马,足足一个主力团。淞沪会战时你说要一个营,战后休整,我给了你一个营。 现在我给你一个团,你要是握不住这次机会,就别说我不重用你,趁早滚回家当你的富家少爷去,少祸害同袍。” “是!” 夜色中,黄祖飞那双眼眸异常闪亮:“学生一定不会给您丢脸,我愿意立下军令状!” “军令状就免了,挡不住河对面的一千日伪军,你自己投河吧。” “是!” 陈迁哼哧几声:“抓紧构筑工事,材料和工具都在后面。” “是!” ······ 渐渐地,天色渐明。 1940年成为过去,崭新的1941年开始,忠义救国军苏南纵队,他们或许要以新年的第一场战斗作为粉墨登场的开场白,这得看河对岸的日伪军愿不愿意配合。 以日军的狂傲,见中国军队列阵迎敌,绝对会展开进攻,这是能预料的。 不多时,天空彻底放亮,几枚炮弹落在简陋的防御阵地上,几个小时的时间不足以构筑出完善的阵地,环形工事、单兵坑、运兵战壕倒是勉强能看几眼。 当河对岸日军的校准炮弹落地之时,配属给苏南纵队的炮兵也开始发力,打几发炮弹,还以颜色。 在离前沿阵地一公里远的土坡后,临时搭建了一个草棚,上面盖上些伪装物,电台天线架在上面。 “玉燕,向救国军总指挥部发报,向局本部发报。”陈迁说。 “好的,陈委员。” 两部长波电台早已经架设完毕,携带的蓄电池很好用,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一旁还有一台发电机。戴春风在通讯器材上舍得下血本,几乎忠义救国军每个纵队都配属有长波电台,可以向局本部直接联络。 负手而立,陈迁构思电文:“一月一日,忠义救国军政训处主任、苏南特派督察专员陈迁电。 急电!急电!急电! 悉闻泰县游击军内部或有变,日伪军引军出泰兴,至黄桥河西岸张店,我部于除夕夜当天出击守土卫国,敌我陈兵于黄桥河两侧,已爆发激烈炮战。 我部已决心杀敌迎战、守卫国土,以报领袖、长官之厚望。 战况焦灼,实时上复。” 说完之后,廖玉燕将拟好的电文交由陈迁过目,得到允许后立即向救国军总指挥周伟龙,还有山城的戴春风去电。 新年新气象。 陈迁这个年没有过好,也不打算让戴春风过好,更不想让日本人好好过。 整个江北地区的武装势力都别过了,陈迁临走之时还给韩德勤、陈泰运去电,让他们掺和一脚,不知道这俩王八蛋有没有胆子。 增援是强求不来的,但至少施舍点武器弹药什么的,自己还能在战报上提一嘴,给他们露露脸。尤其是陈泰运这位大财主,掌握两淮盐务,数钱估计手指头都数肿了。 至于四爷,陈迁丝毫不担心自己的侧翼,二纵就驻扎在隔壁,估计这会儿正穿插绕后呢。 左侧是游击军,陈迁要看他们到底敢不敢叛国投降,帮着日本人打自己。 真要是叛国投敌,陈迁就打算往新四军二纵辖区跑,让老总和‘战神’料理这帮子畜生们。 打仗陈迁没怎么打过,让他指挥一个连还勉勉强强,指挥一个营咬着牙也能凑合,让他指挥一个团就得抓瞎,求天时地利人和保佑自己。 但他能找人,背靠这么大一位‘战神’,可不得好好搅一搅江北这滩烂泥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