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汉奸大骇,一听日军投掷细菌弹制造瘟疫,顷刻间脸色惨白。随后陈迁让人把他们捆起来,给塞进房间内,让通知躲在后面的人赶快通过。 打扫战场之后,继续赶路。 解决这个小插曲之后,陈迁带着人继续往杨村方向行进。 郭虾子父女两人仍然把船桨摇出残影,特别是看见摆放在屋前的尸体后,那些残存的老百姓已经失温严重,特别是那两个遭受凌辱的母女两人,披着棉衣坐在门槛上一个劲的哭。 乌篷船继续沿着河流行驶,当得知陈迁放过那几个汪伪汉奸特务后,特别是对方欺凌、虐待致残一名少女。 廖玉燕很不满意的质问道:“陈委员,您为什么放过那些畜生,应该把他们全部处死。” “你干嘛要放过他们,这些人该死。” “是啊是啊,我们不理解。” 一旁,两个女报务员也叽叽喳喳数落起陈迁来。 摇晃不停的船舱内,头顶挂着一盏马灯,陈迁借着微弱的灯光在翻看那些缴获的文件。 在口袋里摸了摸烟盒,陈迁发现携带的香烟都抽完了。 “不理解?” “对。”廖玉燕气势汹汹道。 陈迁叹了口气解释道:“因为伪军和清乡汉奸们不知道日军投掷细菌弹,若是让伪军汉奸知道日本人在这片区域制造瘟疫,那么这些汉奸便会畏惧瘟疫,在清乡扫荡时会尽可能避开老百姓。 是人都会怕死,而且是鼠疫这种致死率极高的瘟疫。我放他们一命不是因为答应他们,而是让这几个汉奸把消息传出去,让参与清乡扫荡的伪军汉奸知道,让他们内部不和。 我也想处决汉奸,但首先要权衡利弊得失,做出最利于自己的行动。” 一番解释过后,廖玉燕几人若有所思,也不再追问下去。 临近黎明时分,众人便按捺不动,躲在芦苇荡中隐藏自己。 昼伏夜出,尽可能夜间赶路。 第二日入夜时分。 陈迁下令继续往杨村方向前进,路过一个河边村庄,村口前燃烧着火焰。 在燃烧的柴堆上,有人不停往火堆里抛尸体,有尸体也有未死的人。村民们无法应对瘟疫,只能将病死的人烧掉,将还未病死的人也烧死。 这是一个有鼠疫蔓延的村子,陈迁不敢深入,只能让人绕开,快速通过。 在岸边河堤上,有一个疯子手舞足蹈,跟着船队跑,嘴里不停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爹死了,全身发黑。娘哭了,把我赶出门。村里保长给了一口饭,让我抬尸体,抬了好几天,我把娘也丢进火里,娘的声音在火里响,姐在家里哭。 抬了好多天,保长不见了,村里没人了,我守在火塘边饿的走不动,姐也变黑了······” 或许是实在没力气跑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傻子站在河堤上。 声音渐行渐远~~~ ······ 在第三日的晚上,前方河道变窄。 无奈之下,陈迁只能放弃船只,选择上岸步行前往杨村,好消息是杨村距离这里并不远,只有十几公里路。 岸边,郭虾子父女两人站在乌篷船上。 “老哥,您是跟我们一起走,还是回去?” 郭虾子看了看抱着花嫁衣的女儿:“不跟官爷走了,我家闺女腊月二十四就要成亲,日子都订好了。我们在草荡子里躲几天,等日本人走了就回去。” “那你千万别回家,就躲在草荡子里,有吃的吗?” “有有有,都有。” 见郭虾子不愿随自己离开,陈迁也不愿强留,拿了十几块银元塞进他怀里,也算是感谢他这些天充当向导指路、为自己划船。 在船上同吃同住这么些天,廖玉燕她们也有些舍不得那个黑瘦黑瘦的小妹妹,送给她一面小镜子。几个女孩抱在一起,依依不舍的分别。 踏上陆地,些许是坐船坐久了,陈迁还有些不适应,扶着腰腰,拄着一根竹竿走在队伍中间。 夜晚的道路难行,稍有不慎便会失足跌倒,只能一个一个牵着前后之人的手,在乡间野地的小路摸索前进。不敢点灯,只能暗暗恳求老天爷给面子,把天上的乌云吹散,让月光照亮前路。 临近凌晨五点多,不远处有依稀灯火。 在靠近村子几百米处,从路边灌木丛中跳出几个士兵,见是自己人,便立刻回去通报。 吴青岩带着特务连的人赶来,两部人马会师,众人热情的相拥在一起。 “陈委员,您没事就好。”吴青岩带着哭腔。 “瞧你那样子,挺大的男人哭什么。” “我是高兴。” 陈迁笑了笑:“各部情况如何,咱们先去厚桥,撕破日伪军的封锁线,再向西北方向行进。目的地是锡山镇,等到了锡山,咱们就算是安全了。” “各部都有所损失,祖飞兄已经下令撤退,目前准备在许家洼一带集结,各部集结还需要一定时间。” “那就好。” 吴青岩擦了擦眼角,招呼众人前往村子,他已经在村里准备好食物。 扶着腰,陈迁拄着竹竿走在乡间田垄上。 进了村子,陈迁见众人都安顿好了,便走进一间准备好的屋子里。 一走进去,陈迁将手中竹竿丢下,坐在床上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腰间传来阵阵刺痛。 “陈委员,我把饭给您端来了。”吴青岩端着一个餐盘。 “有烟没有?” “给。” 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烟,吴青岩递给陈迁,又掏出打火机给陈迁点上。刺鼻的瓦斯味传入鼻腔,陈迁有些不适应,特别是手头上的烟还是‘大前门’,根本不合他的口味。 抽了两口,陈迁回过神来:“各部伤亡情况怎么样?” “伤亡情况不小,三营战死一名连长,排长还剩下五个,二营长向淮战死了,是被日本人的子弹打到肺部,咳了一晚上咳死的。 一营是祖飞兄亲率的,他在南面日伪军兵力最多的地区,全营还剩下四百多人。各特种兵连排部队,都损失过半,迫击炮连还剩三门迫击炮。 不统计伤亡情况,能随队行动的人还有一千四百多人。” 说着说着,吴青岩泣不成声:“陈委员,向淮死了,咳了一晚上,他一直喊疼,可我又没办法帮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咳死。 向淮,咱们松江班的向淮,我跟他一起来的,向淮死了。” 沉默着倾听吴青岩的哭诉,陈迁对这人蛮有印象,战事未开之时,他是有名的右派学生,经常跟红党外围学生组织打架,有一次打群架被打进医院,陈迁还派人勉励过他。 拍了拍吴青岩的肩膀,陈迁说:“我知道,他是你的好朋友,可打仗就是这么苦,南下苏南更是坚苦。” “陈委员,我们知道南下苏南苦,可这才多久就没了一半人。” “那我带你们回去,回江北。” 吴青岩哽着脖子说:“不回江北,我家在江南,要死就死在江南! 我们松江班的没人怕死,同学们都已经决定好了,就算是战死也要死在苏南,要看着咱们国军打进沪上,把日本人赶下黄浦江。” “唉~~~” 轻轻拍打吴青岩的肩膀,陈迁说:“我在山城的时候跟戴长官聊天,他说青浦班的都是勇士,而松江班的同学,从建班到现在,大多数都成为烈士。” 安慰一下吴青岩,陈迁能做的只有这些。 依稀记得松江班八百名学员,八百名正青春当年,淞沪一战死伤过半,这么些年下来,又死伤一半,只剩下一百多名学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