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艹！” 　　 北火车站内。 　　 陈迁一行人四处躲避炮弹，炮击停止还未超过六小时，日军再度炮击北火车站。这里是运输兵力物资的最前沿，从北火车站沿北四川路，可以直插日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遭受的炮击也最为密集。 　　 火车站外挤满等待上车的民众，在炮击开始后，还未修缮完成的铁轨再度遭到毁灭性打击。 　　 “快去地下室，这边！” 　　 临时负责北火车站工作的调车长崔志国跑来，招呼众人前往地下室进行防炮。早在一二八事变时，北火车站便被摧毁，再度修建后，出于战争考虑，在车站大楼用钢筋水泥浇灌出地下室。 　　 天空中有日军第三舰队航母舰载机起飞，在天空上进行侦查，确认铁路被完全摧毁。 　　 挤进人满为患的地下防空室，安排完陈迁等人，崔志国又带人离开，争取将更多的民众带到地下室避难。 　　 一下子挤入数百人，整个地下室的空气极为湿热，哭喊声、叹息声不绝于耳，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迎来躁动。头顶上不停传来巨响，整个地下室都在震动。 　　 恐惧弥漫在所有人心头，几个年轻的车站工作人员在向民众进行安抚疏导。 　　 “大家不要担心，地下室是由钢筋水泥浇灌而成，完全可以承受炮击。现在外面很危险，各位兄弟姐妹们忍耐一下，等待炮击结束后，大家再有序撤离。” 　　 “各位乡亲父老忍耐一下，不要慌乱，保持秩序。” 　　 “大家挤一挤，不要发生矛盾，体谅一下。” 　　 靠在坚硬的水泥墙壁旁，陈迁目光呆滞，身旁有好几位特务都忍不住哭出声。 　　 这种憋屈和无力，深深刺痛他们的内心。 　　 此前所有的救国呼声、同仇敌忾很难打动他们，可现在，只需日寇几发炮弹落在熟悉的街道城市上，胜过此前千言万语。 　　 默默低头坐在地上，陈迁没有阻止他们，因为他也想哭。 　　 后世之人很难想象炮弹落在头顶上的感受，那种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恐惧、怒火、憋屈、悲伤，各种情绪在心中绽放，难以言明。 　　 ‘嘭——！’ 　　 一道巨大的气浪从地下室入口处喷涌而进，大批挤在门口的避难民众被气浪掀起，像一只无形大手推搡。沉闷的爆炸声在地下室内回响，所有人都死命往里面挤，为了活命······ 　　 些许是伤感够了，陈迁组织起特务维持秩序，这里有数百位避难的民众，若是发生踩踏拥挤事故，死的不会比炸弹落下造成的伤亡小。 　　 地下室外，依然有源源不绝的民众前来避难，日军第一时间便摧毁大量离开闸北的道路，无处可去的民众要么徒步离开，要么逃难进入租界。 　　 经过特务们持枪威胁，慌乱的人群这才稳定下来，地下室内被塞的满满当当，走路下脚都成问题。 　　 “医生，有没有医生？” 　　 “这里有伤员。” 　　 入口处，几个车站工人抬着一个人慌慌张张跑进来。 　　 却是那位在车站负责人逃跑过后，留下来维持车站运转抢救工作的调车长崔志国，此时的他浑身破破烂烂，口鼻中不断有鲜血冒出，眼看便不行。 　　 挤过拥挤的人群，陈迁拿着急救包来到他身旁。 　　 “五脏六腑都被震烂，没救了。”陈迁只是看了一眼便下了死亡通知书。 　　 一个工人瘫坐在地，伸手捂住崔志国的口鼻，似乎只要对方不再吐血便能活下来，可这只是无用功而已。 　　 工人看向拿着急救包的陈迁，几禁发出哀求的声音：“求求你救救我们老大，求求你了~~~ 　　 我当牛做马都可以，救救我们老大，拜托您了。” 　　 “可是~~~”陈迁不愿意多言下去。 　　 ‘咳咳咳···’ 　　 吐出一口鲜血，崔志国眼神清澈许多，缓缓抬起手，想要说什么。 　　 陈迁握住他的手，俯下身：“您说。” 　　 “长官，麻烦转告我弟弟，让他杀敌报国······” 　　 “崔主任，我答应您。” 　　 听见后，崔志国从衣物内衬口袋取出一张照片，接过照片陈迁看了眼。 　　 上面是崔志国和另外一位年轻人的合照，那位年轻人身着军服，在照片背后写有一行字‘民国二十五年秋，志民从军留念，兄志国存’ 　　 见照片被拿走，崔志国眼神黯淡下来，手臂无力垂下。 　　 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掌，陈迁张大嘴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悲痛吞下肚去。 　　 几个工人见状默默起身。 　　 “你们要去那儿，外面很危险。”陈迁喊道。 　　 工人回头看了眼陈迁：“铁路上还有备用铁轨没有撤走，要是被炸弹炸坏了，铁路就修不好。” 　　 “你们有病啊，一根铁轨那么重，找死啊！” 　　 “能搬走一根是一根，能修好一段是一段，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说罢，几个工人起身准备离开地下室，外面依旧有炮弹落下。这群工人简直是在找死，陈迁忍受不了，拔出手枪将他们逼回去。 　　 “算我求你们了，等轰炸结束，我派人帮你们搬运铁轨。” 　　 领头的工人摇摇头，不顾枪口威胁，执意冒着炮火离开地下室，前往铁路上搬运铁轨。那是最后的备用铁轨，一旦被炸毁，能修复的铁路便会少一截。 　　 落在头顶上的炮弹依旧源源不断，陈迁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回来，也不知道铁路上的铁轨是否抢运下来，或许吧。 　　 直到傍晚时分，炮声才渐渐停止，不过依然时不时有炮弹落下，似乎在警告世人，他们仍然活在巨炮之下，在恐吓、在耀武扬威。 　　 走出地下室的陈迁，看见曾经宏伟高大的车站大楼被炸的七零八落，周围皆是一片狼藉。 　　 取出一支烟点燃，双手颤抖着，还没有从刚才的炮火中恢复过来。 　　 一支军队路过，奔向前线。 　　 周围的民众痴呆呆看着他们，就连陈迁也在痴呆呆看着，说不上话来，心中也没有什么想法。 　　 老四拍打着头顶上的灰尘走来：“长官，这里太危险了，咱们还是撤吧？” 　　 “不走。”陈迁丢下烟蒂：“没有找出日谍电台，我死也不会从北火车站离开。” 　　 “是，属下遵命。” 　　 “通知各组，清点一下伤亡人数，向区部进行汇报。” 　　 身旁，两个特务押送着乞儿从地下室走出来，之前准备对他用刑，可是日军的炮击便开始。 　　 看见满地哀鸿，遍地残垣断壁，乞儿肆无忌惮的大笑着。 　　 “这就是与帝国为敌的下场，哈哈哈。” 　　 陈迁扭头一指：“把他给老子活剐，点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