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特务是终身制度职业，任何人都不能脱离，一旦团体需要，除非能跟李齐五摊牌甩脸子，否则别想跑掉。陈迁就是被逼着等死，而余乐醒早就不在保密局任职，但李齐五十分看重他的能力。 　　 余乐醒虽然在名义上不再是特务，保密局却没把他当外人，保密局在沪上办事处的各种高级会议，他都是重要的参加者。 　　 半晌，陈迁才想起来：“你不是杭训班毕业的，余乐醒也是你的老师吧？” 　　 “对，所以我想救他。”杨丰认真的说。 　　 “那你找我干嘛，现在我自身难保，别管余乐醒，他这个老狐狸路子多的是，你给他打声招呼，他会保护好自己的。你若是帮他太多，余乐醒也不会相信。” 　　 “那好，我这就对余老师说。” 　　 “等等。” 　　 陈迁叫住杨丰：“你打算怎么办，现在红党大军压境，你如果想离开沪上，我可以给你安排船票，你带着廖玉燕一起离开。 　　 你们去香江，王新衡在广州担任中央党部南方执行部筹备委员。如果不走的话，就留下来陪我。” 　　 权衡片刻，杨丰说：“您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听您的安排。” 　　 “那就去香江吧。” 　　 随后，陈迁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又一沓美金，还有二十两小黄鱼，这些都是军法处搜查到的财物。大部分财物都被小蒋带走，陈迁送了王新衡、还有宣铁吾一些，跟军法处的一些干部分了些，到自己手里只剩下三十万美金。 　　 将十万美金和二十两小黄鱼用手提箱装好，交给杨丰，这是陈迁最后能帮衬的，以后的日子就得靠他自己。 　　 沉默不语，杨丰接过手提箱，他知道陈迁被国防部任命为华中专员、江南游击军指挥，跑肯定是跑不掉，而且也不会跑，毕竟他给红党做过很多事情。 　　 陈迁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千万不要去小岛，我在香江有一处公寓，到了香江之后你便和玉燕住下来，等候我的联络，知道吗？” 　　 “我知道。”杨丰点着头。 　　 “和李屹然一起离开，你要接受他的领导，就算是为了我，好吗?” 　　 “是！” 　　 随后，陈迁叫来李屹然，和他商量一下日后的工作如何进行，先确定一个方案才行。是全体情报组人员留下来，配合大军解放，还是让情报组离开沪上。 　　 将情况向组织汇报后，组织考虑到陈迁现在的处境让他自行选择，他不是地下党党员，组织的命令对他起不了任何约束，更多是尊重陈迁的选择。 　　 既然国防部下令让他留下来组进行特务活动，那么在将所掌握的国府特务斩草除根以后，陈迁若是想去国外生活，他们会放他离开。如果留下来，无论是恢复身份公开参加工作，还是隐姓埋名生活，人民政府都会提供帮助。 　　 ······ 　　 五月中旬，不远处的枪声响彻足足好几天，红党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十六铺码头。 　　 一声汽笛声响起，无数逃离沪上的百姓和官员准备登上邮轮，前往香江。 　　 数辆汽车组成的车队来到码头，陈迁坐在汽车内，正在跟李屹然交代工作。继续留在沪上斗争没有必要，‘书生小组’将由李屹然领导，前往香江继续从事地下情报工作。 　　 十几年发展，‘书生情报小组’虽然核心成员不多，但每个成员手中都掌握多个外围小组，将会离开沪上继续斗争下去。 　　 “以后的工作就靠你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找机会离开大陆。”陈迁说。 　　 李屹然微微一笑：“决定了？” 　　 “决定了！”陈迁斩钉截铁的说。 　　 让他们离开，则是宣告陈迁在沪上解放后，要么保守一切秘密，从此隐姓埋名，要么回到国府内部继续领导他们。这个决定将让陈迁永远不能恢复真正身份，要保守一切秘密。 　　 寒暄几句，两人在车内握手。 　　 不仅仅是杨丰、田骏鸿、李屹然，还有牛二和地瓜，陈迁把两父子也送走。他们一家是登报过的，跟陈迁的关系是公开的，而陈迁的身份不能公开，他们留下来必定会遭受‘特务罪名’。 　　 揉着地瓜的脑袋，已经是少年郎的地瓜眼眶发红，依依不舍在父亲的拉扯下登上邮轮。 　　 “干爹，我们一起走。”地瓜挣脱开父亲的大手，跑下舷梯。 　　 陈迁生气道：“快上船。” 　　 “和我们一起走吧，您不能留下来。” 　　 “没听见吗？” 　　 抹着眼泪，地瓜哭着重新走上舷梯，站在甲板上含泪挥手告别。 　　 杨丰牵着廖玉燕的手，两人走到陈迁身前，鞠躬一礼，含着泪离开。李屹然提着行李箱，和陈迁握手后转身离开，一步三回头，孙兴月牵着李筱棠的手，走到面前陈迁弯腰道谢。 　　 孙兴月脸上露出笑容，不是以往见到的那种假模假意的笑容，而是由心而发。 　　 “谢谢，以前是我误会您了。” 　　 陈迁笑着说：“时间会证明一切，我知道你恨我。” 　　 “现在不会了，以后也不会。” 　　 由衷而发，孙兴月不会再记恨陈迁当年参与逮捕夫妻二人革命道路上的引路人的事情，时间会证明一切，让往日都烟消云散。 　　 田骏鸿走到陈迁面前，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弯腰道谢，跟着众人离开。 　　 在众人走后，一直藏在暗处的王武出现，他现在又恢复身份公开活动。两人站在汽车旁抽了一支烟，随后王武便离开，他，说是毛森正在大肆逮捕处决民主人士，他要制造机会，帮助那些民主人士逃离。 　　 将他们送走，陈迁步伐轻快，开车回到北四川路的警备司令部。 　　 将军法处保管室封存的财产分给聂存他们，陈迁让他们在沪上潜伏起来，以待时机配合国军大部队反攻，这些人拿到钱后个个喜不胜收，唯有聂存表情严肃，也只有他将陈迁的话听进去。 　　 众人走后，聂存留下来。 　　 “陈长官，那些被关起来的保密局弃官离职特工怎么办？”聂存问，那些人还被陈迁关在看守所。 　　 陈迁说：“继续关起来，放出去肯定会领着红党抓我们。” 　　 “是！” 　　 陈迁也要离开沪上，不过不是去别的地方，而是前往曾经在江南打游击的乡下，在那里有残余的交通警察部队，还有这几个月临时组建的游击军，人数不过两三千人，由自己的学生黄祖飞统率，正在筹备建立指挥部。 　　 回到南京西路的红墙公寓，杨慧躲在家中，见到陈迁回来，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死死抱住。 　　 “不准乱跑了，以后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陈迁抱住妻子，把头埋在她的颈脖中，轻嗅着发香。 　　 “在家乖乖等着我，我还有工作要做，现在是最后关头，知道吗？” 　　 松开双臂，杨慧蹦蹦跳跳的说：“知道，我在家等你回来。” 　　 看着妻子喜不胜收，陈迁却苦涩难言，自己对她亏待太多太多。 　　 陈迁说：“你确定不和小丰一起离开？” 　　 “不！” 　　 杨慧咧起嘴：“我死都要和你在一起，认识你已经够倒霉了，这辈子就陪着你到地老天荒吧。” 　　 “下辈子呢？”陈迁搂着她的腰肢。 　　 感受陈迁温暖的怀抱，杨慧闭上眼享受这来之不易的相聚，看着窗外一尘不染的天空，说出让陈迁最为痛苦的言语，也是让他最开心的一句话。 　　 杨慧抿抿嘴，犹豫片刻后说：“下辈子··· 　　 惟愿来世永不见！” 　　 ······ 　　 五月二十四日。 　　 负责指挥沪上国军余部的淞沪警备副司令刘昌义，在红党大军的强大军事压力和政治攻势下，率部投诚。沪上市区宣告解放。 　　 25日夜，攻克高桥。26日中午歼灭浦东地区国府守军残部。27日，红党大军向崇明岛发起攻击，歼守军一部，于6月2日解放全岛。 　　 至此，沪上战役胜利结束。 　　 沪上宣告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