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走?” “军令难违。” 房间内,陈迁无比怜爱轻抚她的脸颊,对方执意不肯随自己离开沪上,哪怕陈迁要带她回一趟老家,将她录入宗祠族谱中。 杨慧用脸颊蹭了蹭陈迁的手掌,解开衣襟想用身体慰藉对方。 “真的不走吗?”陈迁试图再次劝说。 “不了,母亲身体不好,加上世道这么乱,一路上兵荒马乱、风餐露宿。若是我一人,定会随你,哪怕海角天涯都不会弃你而去。” 杨慧什么都懂,对于陈迁的工作,若是只有他一人去山城无论遇见什么危险还能周转开,但带上两个累赘,那就难说了。 扯了扯陈迁的胳膊,懒懒的枕住。 “这段时光我很开心,自从你回到沪上后,有你在,我便能随心所欲去做我喜欢的事情,不用时时刻刻照看家中,去做一做那新生活中的女性。” 陈迁亲昵的吻了她一下:“你曾问千百回,今日我便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杨慧目光如炬。 “我真名叫陈美福。” “哈哈哈~~~我~~~哈哈哈······” 抬手捂住杨慧的嘴,陈迁就知道她会嘲笑自己,可是有什么办法,姓名是爹妈给的,就算用一辈子化名,哪怕‘陈迁’这个名字已经与他绑定在一起,但真名永远不会变。 “别笑!” 扯开捂住自己嘴的大手,杨慧笑的眼泪都出来,她猜测过很多名字,但没想到陈迁的真名居然是这个。 很难想象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特务,纵横沪上,甚至在军统沪上区外号‘铁面修罗’的大特务,杀的汉奸日寇胆寒、凶名赫赫之人居然叫这么一个土气的名字。 杨慧捂着嘴发笑,似乎怎么也笑不够。 “别笑了,想想你怎么给你母亲解释,我这一走,怕是她会把我当成浪荡子。”陈迁用手肘碰了碰她。 “解释什么,就说你把我玩够了、厌烦了,丢下一笔钱让我们母女两人自生自灭。” “这样?” 杨慧翻身坐起:“就这样,很符合现在时局,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 “不好吧?” 陈迁抚摸着她的腰肢,那腰间没有一丝赘肉,芊芊一握,如同水蛇一般柔软扭动。 “少说废话,躺好,你腰不好可不准乱动嗷!” 挑逗着,杨慧脸上露出羞涩笑容,附身献出湿软温润。 ······ 翌日。 窗外的天空散发出昏暗光芒,远处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清晨的微风从窗台吹入,很是凉爽。 怀中的人儿还在酣睡,双手死死抱住自己。 陈迁稍有异动,对方嫌弃太热便摊开手,小心翼翼爬起身,陈迁穿好衣物,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上面的数字足以让她不事劳动,也能够奉养母亲。 “要走了吗?”杨慧衔着泪花,眼中尽是不舍。 “嗯。” 陈迁走到床榻旁,俯身抱住她:“既然你不愿与我一起走,那你就好好的,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命回来见你,更别说娶你,咱们就这样吧。” 杨慧点点头,抬手拭去泪花,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 随后侧身躲过去,不愿相送。 如此也罢,陈迁也不愿多言,时局危难,也没太多儿女情长。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之后种种便随她去,继续工作也好,去嫁人也罢,缘分至此。 两人之间从未有过问那千百回生老死别,与君欢颜过,但从未许诺过永留身边,只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 趁早,陈迁回到车厂。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车厂里的车夫们早早的便去拉车,陈迁径直走进后院。 地瓜已经去上学,牛二最近倒是颇为勤勉,又弄了几辆二手洋车,车子稍有损坏,他正坐在修车棚子里捯饬,想着修好车后能够租出去赚钱。 小婷儿正在院子水井旁打水,手边木盆里堆积着几套衣服,笑盈盈的向陈迁问好,之后便埋头搓洗衣物。 “二哥,早啊。” 牛二笑着点头:“早。” 跟牛二打着招呼,陈迁早已经跟他们父子两人说好,自己要去外地采购买办,面对神出鬼没的陈迁,父子两人也没太多想法。 走到后院里间的一间屋门口,陈迁抬脚踹开大门,屋内的邝知友还在睡觉,这些天他整天醉生梦死,就差吊颈自杀。 抬手将邝知友拎起来,对方满嘴酒味。 “没死?” 邝知友有点懵:“大早上的,干嘛啊?” “随我去山城局本部就职,收拾好行李,下午咱们就走。” “嗯?” 闻言,邝知友酒醒了大半:“去哪儿?” 陈迁从口袋里取出一张船票:“局本部,你留在这里就是个废物,跟我回局本部,你想怎么喝酒便怎么喝,喝死拉倒,免得连累大春他们。” 眼神迷离盯着陈迁,邝知友左思右想最终还是点点头,他已经失去斗志,留在沪上就是一个废人,还容易暴露组织。与其让他继续留在沪上醉生梦死,还不如去山城,至少那里容得下他整天醉生梦死。 收拾好行李,陈迁并没有什么要携带的东西,武器枪械之类不必携带,容易暴露。就带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些金银细软,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临时采购。 陈迁早已经安排好,连船票都买了,先从沪上到汉口。 是英国航运公司的邮轮,汉口还未沦陷,那里有租界,从沪上租界坐船可以直达汉口租界,日本人不敢得罪洋人,至少现在世界大战还未爆发。 到了汉口之后,周伟龙已经提起打好招呼,他曾经是汉口警署署长,等到了汉口便有人接应。 ······ 下午,陈迁便与邝知友来到黄浦江畔的英美码头。 邮轮早早停靠岸边,得知陈迁要回局本部就职,周伟龙破天荒的来相送,就连赵理君都带着郭德成过来。这次高升与赵理君脱不开干系,陈迁还得好好谢谢他呢。 长途客运公司还未开放旅客登船,长长的队伍,大多都是拖家带口离开沪上的百姓,他们忍受不了沦陷区的生活,准备前往还未沦陷的汉口。 陈迁压低帽檐,向周伟龙伸出手:“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还请兄长留步。” “子升,一路顺风。”周伟龙拍了拍他的胳膊。 “是。” 陈迁转身看向赵理君,他笑盈盈盯着自己,拉着陈迁走到一旁。 “祝贺啊,高升。” “妈的,你就这么想赶老子走?” 赵理君颇为无奈:“天地良心,我没这想法。” “那为什么戴长官会让我回局本部?” “你跟我吵什么,上面是上面的决定,我又不能干涉。” 陈迁哼哧一声,抬手指着他,气笑了。这个没皮没脸的畜生乐呵呵,见陈迁笑起来,自己也忍不住开怀大笑,随后又有些伤感。 共事这么多年,陈迁这一走,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赵理君凑到陈迁耳边说道:“李齐五让我给你带句话,还望子升兄莫要听信谣言,他可是十分想念你。都是身不由己,这才鼓动唇舌诋毁了你几句,还望莫怪。” “原来是他!” 睁大眼,陈迁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就说得通了,早在去年之时周伟龙便私下透露李齐五诋毁自己,现在看来是有原因的。军统局严禁拉帮结派,至少在明面上不允许,一切都要以戴春风为中心进行活动。 李齐五在戴春风面前耍小花招,故意诋毁诬陷自己,就是要证明他没有拉帮结派搞小团伙,树立起一个‘对手’,让戴春风对他降低警惕心,也免得说他拉起虎皮充大王。 “子升兄现在明白了吗?”赵理君眨巴眼。 “你们呐~~~” 长叹一声,陈迁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心呐,真是难测。 陈迁也是纳闷,这李齐五笑面虎一个,绝不平白无故树敌,而且跟自己关系还挺不错,为什么要偷偷在戴春风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 说话间,登船口放开通行,赵理君也不挽留陈迁。 赵理君拱手一礼:“子升兄,他日再见!” “赵兄,你我兄弟二人,他日再会。” 陈迁一拱手,向几人告别,身后的邝知友提着行李,弯腰向几名长官告辞,跟随在陈迁身后走进检票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