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峰的命令朝令夕改,如今又采纳陈迁的建议,这让众人彻底傻眼。 赵理君早上兴冲冲跟陈迁打招呼,说双方已经阵前达成停火协议,不会有战事扩大的可能性,但现在本部的意思,战事扩大的可能性很高。 如若不然,上峰绝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会议室内一时间安静起来,都看向陈迁。 见大家都看向自己,这时陈迁拍拍手,将桌上的火柴药粉吹落在地。 “据我得到的消息,日寇已经从古北口和津门等地调遣部队,按照一日赶路,一日修整的军事操规来看。今天日军大部队已经抵达宛平前线,修整一日,最早明天上午大概就会发起进攻。” 周伟龙忧心的问:“情报可靠吗?” 陈迁一摊手:“反正不急于一时,待明天前线战报传来之后,诸位同僚再决定是否执行本部命令。” 如果不是爱国,谁会在意华北某个小城的战事,这群特务虽然手上血债累累,但至少还是爱国的,他们在乎这个国家。 大家吵归吵,其根源上还是在意战事,欲从中推断出战事是否可能扩大,提前做好准备工作。 情况不明,周伟龙决定先不执行本部命令,观望之后再做打算,害怕上面又朝令夕改。 随着周伟龙宣布散会,众人渐渐离去。 陈迁被周伟龙单独留下来。 众人离开。 知道陈迁在沪上多年,肯定有属于自己的情报网络,周伟龙从陈迁只言片语中推测出,这个情报网络级别很高,由本部亲自负责,至少陈迁没要他一分钱活动经费。 陈迁能拿到日寇和红党方面的情报,可见他的情报触手之长,能稳坐副书记长且受戴春风重视,不可能是个简单人物。 思虑片刻后,周伟龙问道:“子升,我知道你有特别暗线,华北的情报可靠吗?” “大概可靠,日军大规模调动兵力,华北区方面肯定有所发现,不如您问问处长?”陈迁回道。 “雨农兄?” 周伟龙皱起眉头,他不想直言了当去问,这显得自己这个区长太过于无能。 见此,陈迁叹了口气:“周长官,实不相瞒,处长手里肯定有更确凿的情报。” “何出此言?” “民国二十四年,属下奉命前往华北执行秘密任务,至民国二十五年回沪,您明白吗?” 喃喃细语,周伟龙思索起民国二十四年华北发生的事情,无疑是冀东伪政府的事情,在民国二十五年元宵节,冀东伪政府主席殷汝庚被杀。 时间能对的上,可传言不是义勇军做的吗? 周伟龙抬头看了眼陈迁,见后者默默点头,当即便如释重负。原来是他前往通州把殷汝庚这个狗汉奸给炸的粉身碎骨,还灭了满门,如此也合情合理。 陈迁说道:“还请长官保密,若是相信属下,也无需向处长询问前线战事,只需静待数日便可。” “你的意思是?” 苦笑一声,关于具体情况陈迁还不能说。 或许蒋光头盲目自大还是自己造的孽,冀东伪政府的安保总队万余人,只需一声令下便可策应国军,实行战场起义。届时日军必然苦不堪言,调集军队先解决后方问题,如此宛平前线也能缓解。 当初为了等蒋光头的亲笔信,可是等的苦不堪言,这可是他的功绩,必然是当成杀手锏使用。 陈迁唯一可惜的是两位将军,被同胞鄙夷唾弃,甚至被家人登报脱离关系,父子成仇。儿子和父亲不共戴天,可父亲毕竟是父亲,将一切都默默承受,忍辱负重去当了汉奸走狗。 这个民族从不缺少拥有如此气度者。 燕赵之地多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 傍晚。 陈迁处理完公务,提着公文包下班回家。 在老地方的路口,黄包车等客的地方,地瓜肩膀上挎着书包站在路边,似乎在等人。 看见陈迁后,地瓜忙不迭跑去,拿出成绩单,很是颓丧。 “干爹······” 陈迁拿起成绩单仔细查看,发现只有两门是甲,其余皆是乙,这样的成绩难说优秀,但放在刚入学不过半年的地瓜身上,已经是极为难得的成绩。 他没有因为担心陈迁会生气而躲起来,而是在路口等待陈迁,如实汇报成绩,便已经很难得。 揉搓地瓜的小光头,陈迁笑着说:“既然没有全部功课都是甲,为何敢向干爹说?”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是私塾先生教我的,身有伤,贻亲忧。德有伤,贻亲羞。” “干爹居然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德行君子?” 地瓜见陈迁没有生气,反而夸奖自己,咧着嘴笑起来。 帮地瓜把肩上的书包取下,挎在身上,陈迁牵住地瓜的手送他回家。 路过一家面包店,陈迁脚步停下,在玻璃窗后有着琳琅满目的可口蛋糕,里面坐着一位剪裁得体西装的小男孩,正在大快朵颐的吃蛋糕,看见玻璃窗外的两人,不屑的扭过头。 地瓜抬头看了眼陈迁,默默拉起他的手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陈迁问:“我方才想给你买一块蛋糕,你为何拉我走?” “不想吃。”地瓜低着头说。 “为什么?” “吃饱饭就好,车厂的小婷儿连饭都吃不饱,而我还能吃饱饭去上学,已经很好了。” 陈迁由心一笑揉着他的小光头,小婷儿是车厂车夫的女儿,一家五口全靠男人拉车挣钱,小婷儿是最大的孩子,今天才八岁。或许是因为典卖妻女的缘故,牛二见他们可怜,便让小婷儿去车厂帮忙。 地瓜能有如此心性,未来即使难以出人头地,也能做一个正直的人。 送地瓜走到车厂附近,陈迁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支铅笔。 “这是奖励你诚实。” 接过铅笔,地瓜从陈迁手中接过书包:“谢谢干爹。” “回去吧,别让你爹等急了。” “干爹慢走。” 目送陈迁离开,地瓜拎着书包走进车厂。 与其说是车厂,不如说是一个小院子。父子俩住在东厢房,西厢房是维修间,院子里搭起一个草棚专门用来停放黄包车。黄包车都是二手货,但也不便宜,数量不多,只有八辆。 一天的份子钱和车钱加起来也能有两块钱的进账,一个月能有六十左右的收入,除却该缴纳的赋税之外,到手能有四十多元。这已经极为不错,高档文员的工资也只有这个数。 走进院子,牛二正拿着铁链子锁车。 “跑哪儿去了,饭都凉了。” 地瓜取下书包,拿起抹布擦拭黄包车上的尘土污泥。 “爹,成绩单下来了,我只有两门拿到甲·····” ‘哗啦~~~’ 手中的铁链掉落,牛二气呼呼的抓住地瓜:“你干爹花了这么多钱送你读书,臭小子你只拿到两个甲,今天我非得好好抽你一顿不可!” 说罢,牛二将地瓜摁在膝盖上,抬手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顿打。 哭声在院子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