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武田向他透露这个惊人消息之前，佟成心里还盘算着，最好能在哈尔滨多停留几日，不仅可以让众人安心调养身体，或许还能借此机会在返程前与关继业深入交谈一番。然而，事态的发展却超乎想象地迅速，令佟成措手不及，甚至连寻找关继业的片刻闲暇都难以挤出来。 　　 要知道，此次同行的三十多位列车员以及乘警当中，竟有多达十七八位需要返回北平，佟成必须要在明天早上离开前，做好充分的准备。更糟糕的是，佟成肩负着重要使命——在明早八点半发车的回程列车上担任代理乘警长一职。尽管他已经把丑话跟武田交代得清清楚楚，但倘若车上果真发生任何安全事故，武田绝不会替他承担责任。 　　 因此，对于明天的行程安排及可能面临的状况，佟成真的需要深思熟虑、谨慎应对。尤为关键的是，这次旅程与以往大不相同。既缺少了跟随他多年、默契十足的徒弟门琅，又失去了经验丰富、堪称主心骨的陶三儿。面对这样的情形，饶是一向沉稳干练的佟成，此刻也不禁感到有些束手无策，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是由于这样的缘故，原本自奉天登车之后便几乎未曾有过片刻休憩的佟成，就连此夜都难以觅得丝毫安歇之机。倘若不是在奉天调查那几天，他得以充分地休息并且饮食良好，尤其是临行上车之前享用的那顿极具东北风味的丰盛佳肴令其腹内填满了猪肉还有狍子肉，恐怕佟成真的难以支撑到明天。 　　 终于，武田与佟成齐心协力将手下的一众兄弟们妥善安置妥当，给他们服下药丸与中药汤，并亲眼目睹他们安然入睡后，又向宿舍的管理员仔细交代一番——毕竟尚有十四五人需要滞留在哈尔滨，待身体康复后方能继续投入工作——此刻，时针已悄然指向凌晨一点有余。 　　 最终，趁着哈尔滨事务局调拨来的人员尚未抵达，佟成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毫不犹豫地扑倒在门琅一直横躺的那个土坑之上，眨眼间就传出阵阵鼾声，沉沉睡去。 　　 佟成清晰地感受到这次入睡的速度，比在奉天站前旅馆那次还要快上许多。在奉天的时候，尽管有两名学生警在旁边紧紧地盯着，他们也绝对不会去打扰佟成睡觉。然而，当他来到哈尔滨，情况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还没等佟成安稳地睡满两个小时，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推力硬生生地弄醒了。要知道，此时的佟成正处于极度困倦之中，就算外面炮声如雷，恐怕也难以将他唤醒。 　　 “佟成君，你快撒楞的醒醒啊！”一阵焦急的呼喊声如同惊雷一般在佟成的耳畔炸响。他费力地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但仿佛有千斤重担压着一般，只能勉强撑开半只眼睛。透过朦胧的视线，他隐约看到武田那张因着急而涨得通红的脸正出现在床边。 　　 还没等佟成完全反应过来，突然之间，他就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紧紧抓住了自已的胳膊，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毫不留情地将他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猛地拽了出来。这股力量之大，使得佟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抗，就这样被连拖带拉地朝着门口快速移动过去。 　　 佟成此刻脑子依旧昏昏沉沉的，意识也尚未完全清醒。然而就在这迷迷糊糊之中，一个念头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还好自已昨晚睡觉前偷懒没有脱掉衣服，否则以现在这种状况，非得被冻个半死不可！想到这儿，他心中不禁暗暗窃喜，为自已当时的这个小小的决定感到万分庆幸。 　　 可是，尽管身上穿着衣服，当佟成刚刚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迎面吹来的阵阵寒冷刺骨的空气仍旧犹如一盆冰冷的水直接从头浇到脚，让他浑身一颤，瞬间打了个激灵。那残存的最后一丝困意在这一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感。此时的佟成，从头到脚都被寒意所笼罩，每一根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上面安排的人到了，咱得麻溜儿地给他们开个会。你瞅瞅就知道，那五个乘警，岁数大的还中，能顶点事儿。小的嘛，就是搁这旮旯实习的学生。不过你还挺好，只要车上别出啥乱子就中。我可就倒血霉了，那些列车员，居然还有好几个白俄娘们儿，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就满洲人这揍性，她们当列车员，恐怕就得麻烦佟成君多照应着点儿了。”武田的话令佟成也是一时诧异。 　　 佟成紧紧地皱起眉头，眉心处仿佛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结，心中则像翻涌着惊涛骇浪一般，暗自思忖起来。他对眼前的情况感到十分诧异和不解，因为在无论民国还是满铁这里，尤其是在北平到哈尔滨这样重要的铁路线上，列车员这个职位向来都被男性所垄断，女性的身影简直如同凤毛麟角般稀少。然而，此次居然一下子派遣过来好几个白俄娘们儿来担当列车员，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武田君，这可太邪乎了！”佟成囔囔着说道，声音粗噶还带着点闷，“可上头都这么安排了，咱也没招儿啊，就得硬着头皮上了。就盼着这些老毛子娘们儿能好好当列车员，可别给咱捅出啥篓子啊！”说到这儿，他闷头闷脑地叹了口气，那语气里明晃晃地透着担心。 　　 此刻，佟成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起这几位白俄娘们儿，如果她们是那种三四十岁、胖得像一头北极熊的白俄大妈，也许自已心里还能稍稍踏实一点。毕竟这样年纪的白俄女人基本上让人一眼就失去了兴趣。 　　 可要是来的都是二十岁上下正值青春年华的白俄妙龄少女呢？那这趟列车之旅恐怕就不会太平静了。仅仅是她们美丽动人的外表，估计就足以吸引众多乘客的目光，从而引发各种各样的麻烦。而且谁知道会不会因此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和纠纷呢？想到这儿，佟成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哎呀妈呀，我可老希望这次来的是白俄的那帮三四十岁的老娘们儿了！那指定就没人会起啥坏心思了。可惜啊……唉，佟成君呐。”武田一脸没招儿的样儿，轻轻地晃着脑袋，嘴里还念叨着，那话里透着一股惋惜和担心。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最完蛋的就是这帮女的里岁数最大的才二十五岁，那小身板儿，老带劲了……啧啧啧。” 　　 说着说着，就连身高足有一米六五、在众多日本人里已然算得上是巨人般存在的武田，此刻也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仿佛脑海中正浮现着那令人心动的画面。 　　 听到这儿，佟成眉头皱成个大疙瘩，寻思了一会儿。过了一小会儿，他抬起脑瓜子，慢吞吞地开腔了：“在满洲这旮旯的行程可能还好整些，毕竟这两年关东军使了不少坏招，这嘎达的老百姓都让他们吓麻爪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可要是过了山海关，那可就难整了……”“嗯呐，这可真是个难整的事儿啊！” 　　 武田也皱着眉头嘟囔着，“不过好在那些白俄娘们儿都挺放得开的，估摸不能整出啥大乱子……”话刚说了一半，武田突然好像想起了啥，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 　　 他心里头寻思：“虽说这白俄娘们儿比那日本和中国的娘们儿开放不少，可她们那性格也是贼啦泼辣。要是碰着那爱占小便宜的乘客对她们动手动脚的，指不定这些白俄娘们儿反手给对方一个大脖溜子呢！这都不是啥稀罕事儿！” 　　 一想到这儿，武田不禁有些羡慕起藤源来。要是自已能有像源那样一个有权有势的叔叔该多好啊！哪怕这个叔叔仅仅只是奉天铁路局里的一个小小的课长也好呀！这样一来，这次艰巨的任务他完全可以找个地方躲得严严实实的，让别人根本找不到自已的踪迹。唉，只可惜自已没有这么好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