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自枪响过后已经过去了漫长的二十分钟。躲藏在厕所中的佟成，犹如惊弓之鸟般忐忑不安，每一丝声响都会令他心跳加速。 　　 就在这时，广播里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吉村夏美的嗓音：“藤源さん、佟成さん、二人の警官は食堂車に来てください。片山課長がお待ちしています（请藤源、佟成两位警官到餐车来，片山课长在等你们）。”她的语气沉稳而动听，仿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然而，对于此时的佟成来说，这声音却宛如一道催命符。 　　 广播中传来的话语是用日语播报的，明显是特意为之，不想让大部分乘客知晓其中的含义。但此刻，吉村夏美那悦耳的声音，在佟成听来却是如此刺耳。 　　 尽管心中充满恐惧与犹豫，佟成深知自已不能一直躲藏在这里。毕竟，失去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将是巨大的打击。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也许事情已经平息，一切都已恢复平静。 　　 最重要的是，片山特别点名要藤源前往餐车。这意味着什么？或许，这意味着藤源才是关键人物，而佟成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如果情况危急，片山完全可以把佟成当作替罪羊或者替死鬼。但是，面对藤源这样有背景的人，片山可不敢轻易招惹。所以，佟成最终还是决定鼓起勇气走出厕所，前往餐车一探究竟。 　　 就这样，佟成终于从厕所里闪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每走一步都要先左右看看，确认周围是否安全。这一路上不断有乘客向着他投来恐惧与询问的目光，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讲话。 　　 这些年东北兵荒马乱的，大家都知道惹事的后果是什么，所以都选择保持沉默。而那些敢去东北的人也都是心里有所准备的人，因此，尽管刚才发生了枪击事件，但是现在车厢内反而显得异常的安静。 　　 “没啥事儿，您甭慌张，该咋着就听他们的。”就在佟成快走进餐车之前，餐车与五号车厢交接处的陶三哥一把揽过佟成的肩膀，小声地安慰了他一下。佟成抬头看了一眼陶三哥，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虽然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有陶三哥在身边，他觉得至少还有个依靠。 　　 当佟成看到陶三哥早早地已经来到这里时，心中的不安瞬间减少了许多。然而，佟成并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选择停留在原地等待藤源的到来。他深知自已在片山面前并不具备像藤源那么大的面子。 　　 此刻，佟成心中暗自猜测，或许在枪响之时，藤源正好位于车尾处，因此才会姗姗来迟。亦或者，藤源压根儿就不打算前来。但即便如此，片山也绝不敢对藤源怎样，甚至还需要帮助藤源掩饰一番。这样一来，佟成便不得不独自硬着头皮去面对片山了。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怕什么来什么”。又过去了好几分钟，依然未见藤源的身影出现，反倒是广播里传出了直接用中文呼喊佟成名字的声音。无奈之下，佟成只得硬着头皮朝里面走去，而陶三哥似乎担心佟成会遇到麻烦，也紧跟其后一同进入。此时，陶三哥特意戴上了一个代表治安的红袖标，以显示自已的身份和地位。 　　 一进餐车，佟成便见到里面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除了心慌意乱、尚未镇定下来的金老板及其四位伙计外，还有片山带来的两名日本特务。然而，最为重要的是，陶三哥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个人竟然也在餐车里——天津青帮头子袁文会。 　　 “佟警官，我眼瞅着就要下车了，可不耐烦再等藤源那货了。您在这儿签个字儿，就表示今儿个这事儿完全由咱北平特高课兜着，跟藤源君还有您一点儿关系没有。“片山边说边把一份文件递到佟成面前。 　　 佟成右手微微颤抖，哆哆嗦嗦地拿起笔，迅速地签署了自已的名字。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一眼文件里的具体内容，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这是对他的死刑判决，佟成似乎也没有拒绝签字的权力。与其知道真相后痛苦不堪，倒不如保持无知来得轻松些。 　　 “嘿，行啊，佟佳君，你还真挺有脑子的，你这事儿啊，我肯定得跟你上头汇报，好好夸夸你。再有，今儿个出的这档子意外，就是咱误杀了天津袁五爷的俩手下，你跟藤源君可得把后头的事儿拾掇好了。要是在这上头需要用钱，你们随时找我报去。” 　　 说完这些话后，片山转过头去，对着刚刚站起来的袁文会说道：“我是满铁北平事务所的特高课长片山森一郎。今儿个造成的误会，我心里头倍儿过意不去。至于你手下的抚恤问题，你把具体的要求跟藤源乘警长还有佟佳警官说一声就成。他俩都是我铁磁，绝对能代表我拿主意。” 　　 “我说片山课长，你这话说滴可就外道咧，俺那俩手下没长眼，挡了太君们滴道，我袁文会咋能让你给赔咧。你就放心吧，俺自个儿能拾掇好，绝对不给你，还有那俩警官添麻烦。”袁文会一副汉奸的样子，简直就令佟成作呕，更别提本来就看不起他的陶三儿了。 　　 “袁先生您这么深明大义，我肯定得把您的情况跟我上头的领导汇报汇报。要是以后有机会合作，那指定……”片山轻易地解决了这件事，但却并不感到特别高兴。 　　 如果这个姓袁的狮子大开口，那他片山说不定还能和对方谈一谈，从两名小混混的抚恤金里捞些回扣呢！可惜啊，姓袁的竟然如此识相，这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不过，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他也只好无奈地放弃这种想法，心里暗骂道：“这姓袁的汉奸也忒不要脸了，居然自个儿提出来不要抚恤金，简直就是卖国贼里的大极品！” 　　 片山如此这般地向佟成交代时，火车已经离开北平三十多个小时，再过两个小时就要抵达山海关了。很明显，北平特高课长片山森一郎打算就这样返回北平，不愿过关后受到关东军宪兵队的盘查。 　　 尽管片山也是日本特务，但北平特高课今天的行为已经游走在了越界的边缘，如果不幸遇到一个蛮横无理的日本宪兵军官，把他们这群人全部带走严刑拷打也并非不可能。 　　 “袁五爷，这事儿到底咋回事儿我也闹不机密……嗯，我爹是四九城的佟熙詊，老是念叨您，估摸您也认得他。刚才那是陶景旺陶三哥……他颠儿了，那咱就甭提他了。” 　　 佟成战战兢兢地站在袁文会面前，说话时声音微微颤抖着。实际上，他此刻心里仍在回味着刚刚转身回到软包厢的片山所说的那些话才会如此表现，但落在袁文会眼中却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