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谍影》第一章 迷失在东北的工业废墟 第一节:最后的早班车 我又一次在寒风中等待着通往开发区的早班车。东北的二月,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口罩里呼出的热气在眼镜上结出一层薄霜。天还没亮,路灯的光晕在雾气中显得格外朦胧。公交站牌上积攒的雪被风吹得簌簌落下,打在我磨损的羽绒服上。 这是我第十七次去开发区的人才市场,口袋里揣着仅剩的二十块钱——刚够来回车费。自从上个月从机械厂被裁员后,我就一直在四处找工作。父亲的医药费还堆在床头,母亲的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可我却连续失败了十六次。 清晨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的包子铺亮着昏黄的灯光。那是老李家的铺子,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带我去那里吃早点。现在想来,那时的生活虽然不富裕,但至少充满了希望。 "王海!"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转头一看,是以前机械厂的老张。 "老张叔。"我赶紧打招呼,看着他推着一辆小推车,上面堆满了废品。 "还在找工作呢?"老张叔的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我听说开发区那边最近也不太好,很多厂子都在裁员。"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张叔比我父亲大不了几岁,现在却要靠捡废品维持生计。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宿命吗? "你爸的病怎么样了?"老张叔又问。 "还在治,医生说要继续观察。"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我眼中的泪水。 "要坚强啊,小海。"老张叔拍了拍我的肩膀,推着他的小车继续往前走。 远处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我扯了扯已经有些磨损的羽绒服领子,那是四年前上大专时买的,现在已经泛黄发旧。公交车缓缓停在我面前,车门打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滴。"我的公交卡已经没钱了,只能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 "师父,开发区。" 司机打了个哈欠,随手找给我七块钱。我数了数,默默放进口袋,这些钱要留着回程用。 车厢里几乎没有人,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玻璃上结着一层薄冰,用手指擦出一个小圆圈,外面的世界才清晰起来。透过这个小窗口,我看到了自已模糊的倒影——一个憔悴的年轻人,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这条路我太熟悉了。一路上都是破败的老厂房,生锈的铁门,还有那些已经停产的车间。记得小时候,父亲就在其中一家工厂上班,那时候厂区总是热闹非凡,职工食堂的饭菜香味飘得老远。 "现在都变了。"我叹了口气,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 记忆不由自主地回到了一个月前。那天下午,我正在车间里忙着调试一台机器,车间主任突然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小王啊,"主任脸色难看,"公司最近效益不好,要精简人员......" 我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这样的场景在过去几个月里已经上演过很多次了。每次都有人拿着解除劳动合同书离开,这次轮到我了。 "主任,我父亲还在住院......"我试图解释。 "我知道你的情况,但这是上面的决定,我也没办法。"主任叹了口气,"这是补偿金,你签个字吧。" 拿着那张单子,我的手在发抖。三年前我刚来这个厂子的时候,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稳定的工作,可以照顾生病的父亲。没想到现在......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微信:"小海,早饭给你热着呢,找到工作就早点回来。" 我没有立即回复。这段时间,每次面试失败回家,看到母亲期待的眼神都让我心如刀绞。上个月的医药费已经把家里的积蓄花光了,父亲的病还需要继续治疗。 昨天晚上,我又去了医院。父亲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 "小海,别总往医院跑了,"父亲虚弱地说,"找工作要紧。" "爸,你别担心,我很快就能找到工作。"我强装笑容。 "是爸拖累你了......"父亲的眼角有泪水流下。 "别这么说,爸。"我握着父亲的手,"你要好好养病。" 回忆被一阵急刹车打断,我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前面有辆大卡车抛锚了,挡住了半个车道。 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我看了看手机,已经快七点了。人才市场八点才开门,但我知道早去才能抢到好位置。这个月的最后一次机会,我必须要把握住。 突然,一张折叠的纸片从我的口袋里滑落出来。我弯腰捡起,这是昨天在网吧看到的一则广告:偷渡日本,包吃住,月薪三万。当时我只是随手把它揉成一团,没想到竟然被我带回了家。 那是昨天晚上从医院回来后,我去网吧上网投简历。已经投了几十份简历,却没有一个回音。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在一个论坛里看到了这则广告。 当时我只是笑了笑,觉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轮到自已头上。可是现在,那行字却像是烙在了我的脑海里:月薪三万...... 如果有这些钱,父亲的医药费就不用发愁了,母亲也不用整天为了省钱只煮白米粥。可是偷渡......这不是一条正路啊。 我把纸片重新揉成一团,塞进羽绒服的口袋深处。但那个念头却挥之不去,就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 公交车终于绕过了那辆抛锚的卡车,继续向前开着。我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内心的焦虑。但那张皱巴巴的广告纸片,却仿佛在口袋里散发着某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天空渐渐亮了起来,远处的工业区烟囱冒出的白烟在晨光中格外显眼。这座城市正在苏醒,可对我来说,却像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梦魇。 我又想起了昨天在医院的情景,护士说下个月要预交五万块住院费。五万......这对现在的我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公交车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我看着窗外的广告牌:梦想在远方,幸福在脚下。多么讽刺的标语啊。 这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早晨,我还不知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坐这趟早班车。因为就在这一刻,我做出了一个改变我命运的决定。 我按下了车上的停车铃,在下一站匆匆下了车。站在寒风中,我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广告,仔细记下了上面的电话号码。 我站在寒风中,手中的纸片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电话亭的玻璃门嘎吱作响,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电话机上的数字键已经磨损,我颤抖着手指,一个一个按下了广告上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喂,哪位?” “我...我看到你们的广告,关于去日本的工作。”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哦,那个啊。你有兴趣?”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随意。 “是的,我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我尽量让自已听起来平静。 “好,你叫什么名字?” “王海。” “王海是吧,听着,我们这边的工作很辛苦,但报酬丰厚。你能接受吗?” “我...我能接受。”我咬了咬牙。 “那好,今天下午三点,到老码头的仓库来,我们面谈。记得,别带别人。” 电话挂断了,我站在电话亭里,心跳得飞快。我做了什么?我真的要这么做吗?我走出电话亭,外面的风更冷了,但我的额头却渗出了汗珠。 我回到了公交站,等下一班车回家。我的脑海里充满了混乱和恐惧,但同时也有一丝莫名的期待。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机会,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改变现状? 公交车上,我坐在同一个位置,但心情已经完全不同。我看着窗外的景色,那些破败的厂房、生锈的铁门,它们似乎都在嘲笑我的无奈和绝望。我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已冷静下来。 回到家,母亲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她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担忧:“小海,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妈。”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就是有点累。” “工作的事,慢慢来,别急。”母亲的声音里充满了安慰。 我点了点头,没有告诉她我的决定。我不能让她担心。 吃过早饭,我回到自已的房间,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我的心里充满了矛盾。我真的要走上这条路吗?我想起了父亲,想起了他虚弱的样子,想起了他眼角的泪水。我不能让他失望,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而受苦。 下午,我提前离开了家,告诉母亲我去找工作。我来到了老码头,这里已经废弃多年,只有几个流浪汉在附近徘徊。我找到了那个仓库,门虚掩着,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昏暗而潮湿,只有几盏昏黄的灯泡亮着。几个男人坐在一张破旧的桌子旁,抽着烟,打牌。他们看到我进来,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你就是王海?”一个光头男人站了起来,他的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害怕。 “来,坐下说。”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我坐了下来,尽量让自已看起来镇定。 “我们这边的工作,是在海上。你不怕苦吧?”他的声音低沉。 “不怕。”我回答。 “好,那就好。我们明天晚上出发,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点了点头,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包,扔给我:“这里面是你的装备,还有一些钱。你今晚就在这里住下,明天晚上我们出发。” 我接过包,心里沉甸甸的。我这是在做什么?我真的要离开这里,去一个未知的地方吗? 我走出仓库,外面的阳光刺眼。我站在码头上,看着远处的海面。海风吹拂着我的脸,带着咸咸的味道。我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带我来这里看海,那时候的海是那么蓝,那么广阔。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我找到工作了,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我尽量让自已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真的吗?那太好了,小海。你要注意身体,知道吗?”母亲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我知道,妈。我会的。”我的喉咙有些哽咽。 “你爸也会很高兴的,他一直担心你。”母亲继续说。 “嗯,我知道。”我努力控制着自已的情绪。 “好了,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母亲挂断了电话。 我站在码头上,手里握着手机,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这是在做什么?我真的要离开他们吗? 夜幕降临,我回到了仓库。其他人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看我进来,点了点头。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生活将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