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木太太?快请进。”刘简之连忙把八木太太迎进茶室。 孟诗鹤也走了过来。 八木太太是福冈人,原名叶和贵子,如今已经53岁。街坊们早就忘记了她的本名,无论老幼,都一概称呼她为八木太太。 八木太太的丈夫名叫八木阳太,比叶和贵子大18岁。中日甲午战争时,八木阳太在大连湾落单,被几个恨透了日本人的大连农民,斩断了左手和右腿,想让他活着比死难受。日军救活了八木阳太,并把他送回了日本。后来,八木阳太娶了家境贫穷的叶和贵子为妻。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八木太太真心实意地爱上了八木阳太,无微不至地加以照顾,还一连为八木阳太生了六个孩子。 八木太太生下小女儿八木樱子不久,八木阳太生了一场大病,没有再活过来。 六年前,八木太太变卖了八木阳太留下的大片田地,买下了刘简之家东侧的单层木楼,举家搬到了东京。 就在刚才,高桥太太回到富乐町,见佐藤彦二和美惠子走进家门,转身来到八木太太的家敲门。 “我怀孕了。” 八木太太刚把门打开,高桥太太就迫不及待地对八木太太说。 “是真的吗?”八木太太把高桥太太从头看到脚。 “当然是真的。”高桥太太说,“佐藤太太陪我去医院检查过了。” “佐藤太太呢,佐藤太太怀孕了吗?”八木太太问。 “她还没有。”高桥太太说。 高桥太太走了以后,八木太太突然想起当年自已曾经用过的一个药方子,于是翻箱倒柜地找到,让大女儿明子去药铺照方子抓了药,便提着药来敲佐藤家的门。 八木太太在茶室坐定,一双眼睛不停地在孟诗鹤身上端详。 “八木太太,您找我……有事?”孟诗鹤问。 “不是我有事,是您有事。”八木太太说,“对面的高桥太太怀孕了,我替您着急。” 刘简之一听要说这事,忍不住笑地走出了茶室。 “佐藤太太,我给您抓了几服药。”八木太太对孟诗鹤说,“我当年也是老不生育,吃了这服药之后,一连生了六个孩子。” 孟诗鹤哭笑不得,怕拂了八木太太的好意,更不敢告诉八木太太真相。 “谢谢八木太太,我……我试试。”孟诗鹤说。 “两个月以后,你一定能怀上。”八木太太高兴的起身站起身。 “这药多少钱,我给您。”孟诗鹤说。 “不用你花钱。等你生出孩子,让孩子叫我一声奶奶就行。”八木太太边说边走到玄关,穿上鞋,走了出去。 孟诗鹤连忙跟上,把八木太太送出门外。 “谢谢八木太太。”孟诗鹤欠身对八木太太说。 回到屋里,刘简之故意嬉笑着对孟诗鹤说:“我帮你去煎药?” 孟诗鹤没好气地说:“煎了你自已喝!” “万一我喝了,怀孕了怎么办?”刘简之一本正经地说。 “那你就去DG医院找伊藤医生接生。”孟诗鹤不仅不笑,还一脸严肃的说。“你还是想想,怎么对付高桥圭夫吧!” 当晚高桥圭夫并没有回家。 一整晚,高桥圭夫中佐身体力行,陪着几个下属军官,在案情分析室围着长桌,一个一个地排查两年以来入境日本的中国人名单和127个看到通缉令后打来的举报电话。 案情分析室的黑板上,贴着嫌疑人的画像,高桥圭夫站在画像前,两眼紧紧盯着画像沉思。 佐藤彦二见过这个人,浅草旅馆的侍应生和服务生和小公园里的情侣也见过这个人,还找佐藤彦二核对过,画像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怎么就是找不到这个人呢?除非凶手行凶时化了妆。对,凶手一定是化装作案。 吱嘎---- 院子里突然传来汽车紧急制动的声音。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竹下健太郎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 “报告课长,这是刚从机场拿到的沈阳宪兵司令部转寄来的档案资料。田村津喜少佐在中国四处惹事,仇人不少。” 高桥圭夫打开档案袋,从里面取出田村津喜的照片和一叠写满文字的纸。 竹下健太郎介绍说:“六年前,田村津喜因为当街猥亵一名女中学生,遭到一个名叫程振奇的东北军连长痛打,跟田村津喜一起的两名日本士兵被当街打死。两年前,田村津喜又因为强奸一名中国妇女……” “等一等,”高桥圭夫打断竹下健太郎的话。“你说什么,程振奇?” “是的,程振奇。”竹下健太郎说。 “你接着说。” “后来,这位程振奇一直下落不明。曾有消息说他在沈阳南边的鞍山香岩寺出家,沈阳宪兵队曾经派兵突袭香岩寺,但是没有找到程振奇的身影。此后,再无程振奇的消息。” 中村雄二问:“有这位程振奇的照片吗?” 竹下健太郎说:“没有。关东军曾经搜查过程振奇所在部队营地,遗憾的是,没有找到程振奇的照片!” 高桥圭夫说:“两年内来日的满洲人,核查完了吗?” 中村雄二说:“还没有。” 高桥圭夫说:“请黑谷中佐的人协助,二十四小时内,一定要核查完!” 中村雄二说:“是!” 高桥圭夫离开案情分析室,回到办公室,摘下眼镜,想打个盹。 天亮时分,办公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高桥圭夫接起电话。 “高桥君!”高桥圭夫听出是良子的声音。“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高桥圭夫问。 “等你回家再说吧。”高桥良子说。 “我马上回来。”高桥说。 高桥良子从来没有打电话到宪兵司令部。这是高桥圭夫给良子定的规矩,良子从来没有违背过。 良子突然打电话,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高桥圭夫开车回到家,车还没停稳,高桥良子就迎了出来。 “什么事?”高桥圭夫问。 “高桥君,请跟我来。”高桥良子走进屋,回身望着高桥圭夫。 “出什么事了?”高桥圭夫问。 高桥良子不紧不慢地打开孟诗鹤送给她的包,取出里面的孕妇裙和婴儿服,然后咯咯的笑。 “这东西哪来的?”高桥圭夫问。 “佐藤太太送给我的。”高桥良子说。 “你怀孕了?”高桥圭夫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嗯。”高桥良子喃喃地说。“佐藤太太陪我去医院检查过了,已经有两个月了。” “注意保养。”高桥圭夫说。“佐藤太太呢,佐藤太太她有了吗?” 高桥良子摇摇头。 “我们得请个佣人了。”高桥圭夫说。 “再过两个月吧,现在还不用。”高桥良子说。“我看见八木太太给佐藤太太买了药。” “什么药?”高桥圭夫问。 “促孕药。”良子说。 “我去佐藤家看看。” “你去看什么?” “我去看看,佐藤太太有没有用八木太太的药。” “你很关心佐藤太太怀不怀孕?” “我不是关心佐藤太太,是关心佐藤君!” “大清早的,你怎么好意思跑人家家里去?等佐藤君上班去了,我帮你去看看。” “你就看看佐藤家有没有熬药。”高桥圭夫说着,走到窗前,朝街对面的刘简之家看了看。 刘简之的汽车还停在家门口。 高桥看了看表。 “这几天事太多,我马上回宪兵司令部。家里缺什么,让佐藤太太帮你。” 高桥圭夫说完,开着车走了。 高桥良子有些失望。 高桥圭夫得知她怀孕的消息,远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高兴和兴奋。 半个小时以后,高桥良子从卧室窗口看见刘简之开着车上班去了,便匆匆下楼。 “打扰了。”高桥良子轻轻敲了敲孟诗鹤家的门。 孟诗鹤把门打开。 一股药味涌进高桥良子的鼻腔。 “什么味道?”高桥良子掩着鼻子问。 “我在熬药。”孟诗鹤说,“请进来吧,高桥太太。” “我不进去了。”高桥良子说:“我想问问,吃些什么对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 孟诗鹤说:“银座有家母婴商店,里面有一位孕期生活顾问,一会儿我陪你去。” “真是太麻烦您了。”高桥良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