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当爆响声从半空中传来,手举望远镜的杜克正在凝视天际。 看着那架被“柳叶刀”一头撞中了尾梁,致使大半个机尾都被瞬间炸飞、化作碎片的米-24“雌鹿”,此刻正以控制不住的螺旋打转迅速下坠。 料定这东西已经是插翅难逃的杜克随即下令。 “‘流浪者’呼叫‘侧卫’,该你们上了。把目标带回来,不要让一颗螺丝钉从那残骸里跑掉。” “‘侧卫’收到,这就处理,交给我们吧。” “呼号‘侧卫’,嗯哼——” 杜克这边话音未落,一直闲在旁边没事干的杰克拎着枪靠了过来,对这新入伙战友的呼号显得颇有一番评价。 “多么怀旧复古,让人想起‘侧卫搏鹰’的日子。” “你说我是不是该换个呼号,改叫‘鹰’算了。这样才能始终有人站在他的对立面当个恶人,防止出什么岔子,我来帮你看着他点。” “如果你真心要帮我,就把你这一上战场就废话连篇的毛病改改,当然,我也不指望这个。” 斗嘴斗了这么多年的杜克与杰克二人,早已知根知底、熟悉彼此。 听到杜克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压根没往心里去、更不会在乎什么的杰克随即一笑。 “我就是提个建议,只当开玩笑而已。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毕竟还是你说了算。” “少废话,上车,我们得走了。” “OK,都听你的,头儿,那咱们这是去哪儿?参加派对还是别的什么。” 无视杰克这不着边际的战场怪调,早已习惯这种氛围的杜克兀自拉门上车,坐回到自己的副驾驶座上之际这才说道。 “目标坠机点,发车,带我们过去。” 在杜克这指挥车正在赶往坠机地点之时。 摒弃了象征那段不堪回首过往的“灰狼”呼号,并给自己重新起了“侧卫”的新呼号,以示放下过去重新开始的瓦列里,此刻正带着麾下战士们遵照杜克的命令,直奔坠机地点而去。 “兜兜转转一整圈,结果我们现在还是听美国人的命令,不过是从一伙美国人换成了另一伙美国人。” “道理我懂,但还是不得不说,这多少有点讽刺了。” 在发现自己过去相信并为之战斗的一切都是谎言,并因家人的重逢团聚而受到鼓舞、重新振作起来后。 发誓要亲手宰了阿瓦扎里这个狗娘养的贱种,好为自己那荒诞血腥的过去、还有无数死在其手上的无辜者报仇的瓦列里,顺带还正如周正所愿的那样,通过自身的人脉与影响力召集起了一批精锐之士。 这其中有当初自愿跟着瓦列里一起缴械投降,当了俘虏的乌籍未来科技部队成员,也都是曾在东欧战场上九死一生的老兵。 和瓦列里一样,这些人既然能跟未来科技签了那纸卖身契合同,就意味着其对自己在2022年2月24日那天开始打的到底是什么仗,对认知战语境中包装出来的所谓“保家卫国”的本质是什么,有了洞悉真相又痛彻心扉的认知。 如果不是对故土的一切绝望至极,以至于连为何而战的理由都不再能找得到。 没有其它什么东西,是能让这些曾一度相信自己真的是在保家卫国的战士们远走他乡的。 而且就和瓦列里一样。 这些出身普通人家,大多都是工农贫寒子弟的战士,都对那个用花言巧语、坑蒙拐骗玩弄了所有人的阿瓦扎里憎恨至极。 或者更进一步来说。 就是因为有阿瓦扎里这样的人存在,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渣滓甘当买办,一次又一次出卖集体利益来置换个人利益,给自己左口袋捞取声望支持、右口袋捞取大把的钞票。 那片曾被誉为“欧洲粮仓”的富饶黑土地,才会最终走到如今这遍地狼藉的一步,阿瓦扎里正是这群买办奸贼的典型代表。 过去跟着他干,要么是身不由己、要么是受其蒙蔽,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终于能拿起武器来去干自己想干的事,在建立了新的认知后去干认为对的事。 如果真要说这人世间有什么救赎的话,那么这便是了,起码对于这群内心重燃起希望和斗志的战士们来说是的。 “嘿,格局放开点。就算那杜克是美国人,但又能怎样?” “他现在不也照样是给别人打工吗?只不过来得比咱们早,混得位置高了些而已。我觉得咱们头儿的本事不比那杜克差,再干干兴许还能超过到他前面去,以后的事谁能说得好?” 闻听身后车内传来的谈话,坐在前排副驾驶上双目直视前方的瓦列里,起初并不想参与进来,怕打断思路误了事。 结果还是抵不过战士们有一句、没一句涉及自己的闲聊,想想“说两句那就说两句”随之开口。 “都打起精神,眼睛睁大了。” “这是咱们的登台首秀,一定要发挥得够好。不光是杜克在看着,老板也在看着,我不想听到‘太让我失望了’的评价,懂吗?” 全家人都被周正给安排了服服帖帖的瓦列里,现在对这位出手就解决了自己全家后顾之忧的新老板,那确实是相当感激。 家人在俄罗斯的生活水平比起原先高了一大截不说,整套全面的福利保障待遇更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按照自己那老母亲一口一个“真好”的评价,如今在俄罗斯的生活水平,比起原先真不知道高了四倍、还是五倍,甚至于更多。 一个是拿自己的家人当要挟,另一个是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家人过上好日子。 阿瓦扎里和周正,这两位前领导和现老板的对比就是这么鲜明。 脑袋还没坏掉的瓦列里当然能分得清好坏,更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如何报答并保住这一切。 听到瓦列里这么说,既是认可又若有所思的战士们很快开口,就是这发问的语气着实有些忧心忡忡。 “你说我们还能回家吗?我不管俄罗斯多好,他们和我们也都是斯拉夫人,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有一天能回到老家生活,不论那多么贫穷落后。” “......” 某位战士此言一出,身旁的其余人有不少都陷入了沉默与思索。 看得出来,抱着如此想法与期盼的绝不止这一人,对此并不见怪的瓦列里紧接答道。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坚信不疑。” “那些该死的买办分子无法永远荼毒那片土地,战线在推进、大势所趋在继续。总有一天,这帮贱种会和他们的狗主人一起,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去。” “而到了那时,我们将作为见证者、参与者,好好地把这帮活该下地狱的贱种钉在耻辱柱上。要让后人永远记住,他们他妈到底做了什么作孽不可活的畜生事。” 瓦列里此言未落,身旁一直在专心开车未曾插嘴的司机,忽然在这时跟着说道。 “瓦列里说得对,伙计们,不要对未来失去信心。” “曾经的我也跟你们一样,觉得一切糟透了、没希望了,能活一天算一天吧,管他妈的怎么活,随便吧。” “结果去到俄罗斯之后,我遇上了不少好人,当然也有二货和坏蛋。但我终归明白了还是有些东西值得我去为之奋斗的,猜猜那是什么?” 不待身后车内众人回答,双手依旧紧把住方向盘的司机便已自说自话继续道。 “是战斗,以消灭那些该死的买办集团为目标去战斗。” “凭什么他们干了那么多畜生事、害死了那么多人,却依旧可以捞得盆满钵满,把自己包装得封神称圣逍遥快活?这没道理的。我们是受害者不假,但受害者并不是自暴自弃的理由。” “如果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都只想着自暴自弃,而不去通过行动让那些买办分子付出应得的代价,那才是最要命的。” “因为这会让那些买办分子笑晕在厕所里,捞得应有尽有还不用为之付出一丁点代价,连受害者们都不会维权追责,只会自暴自弃。” “瞧啊,这不就是这群买办分子最想要的结果吗?那我凭什么让他们如意?让这群害惨了我,差点让我丢掉性命的人称心如意?那我岂不是彻彻底底的窝囊废吗?” “我是个男人,我必须弄死他们,让他们为自己的愚行付出代价,道理就这么简单。不知为何而战?这就是答案了。” 得说受害者与受害者,尤其是建立在大伙都是同族同胞的情况下,那还是很有共情语言的。 司机这一番话没啥大道理,就只有“你他妈害惨了我,所以我要弄死你”这一最简单的道理。 但道理越简单有时候就越好使,尤其这还是信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好勇斗狠不死不休”的斯拉夫人。 很快,越寻思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的车后排战士,在点头认可之余又紧接发问。 “真好,我开始后悔当初没跟你一起去俄罗斯了,尤里,你在俄军真的是被当做一家人看待吗?” 面对昔日老战友的提问,这位出身自俄海军某岸防旅,而且是14年后才加入的司机老兵笑着回道。 “不完全是,有些人是、有些人不是。俄军那边的情况——嗯,怎么说呢,很缝合吧,或者说大杂烩,那里面什么意识形态都有。” “有闲着没事就擦拭苏联红旗,收藏列宁和斯大林像对着敬礼的;还有整天‘俄罗斯人天下第一’嚷嚷个不停,不是喊着扔核弹就是造更多核弹的;还有些是觉得消灭买办、干死北约义不容辞,救斯拉夫同胞于水深火热责任在我的。” “意识形态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我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但——” “也还好,呵,起码好人是占多数的。就比如那些整天嚷嚷着‘俄罗斯人天下第一’要扔核弹的,这些人看似很极端,但他们偏偏觉得我是‘误入歧途的兄弟’。现在我改邪归正跟他们并肩作战了,更说明他们有必要救赎更多像我这样的人,团结整个斯拉夫人大家庭了,也是真把我当成自己人看待。”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他们这思维逻辑确实有点——有点有别于常人,确实。” “但至少,这还不算坏,尤其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不是吗?” 下限够低的一大好处,就是稍微有点可称幸运的事就会感到满足甚至于感恩,人也就自然而然地能重拾对生活的信心找到目标。 对于这些已经沦落至此的战士们来说,这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起码有点奔头的活着比天天死气沉沉,没有目标也不知方向要好得多。 而这位名叫尤里,之前曾是“金雕”特种部队成员的俄军现役人员,在瓦列里这队人里还不止一位。 都是之前跟瓦列里就认识,不少还是曾经睡在同一个营房里的昔日战友。 这些人是在被瓦列里提交名单后,由周正亲自出面跟俄军那边勾兑交涉、做了些简单的利益置换,基本不费什么大事就把人要了过来。 对俄军而言,这单买卖绝对做得够值。 只要周正这边,跟未来科技你死我活的战斗一天还没消停,周正对俄军而言就有相当高的长期投资和统战价值。 这毕竟是个能从战场上弄来未来科技各种时髦花哨玩意儿的主,虽然不是自己军方系统而是情报系统的人,但就凭这一点,凭这蝎子拉屎独一份的搞硬货能力,俄军出于长远利益打算就一定会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现在不过是给上二三十号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句冷血的话,特别军事行动区里一小时的不可恢复人员损失,可能就不止这个数。 站在宏观层面来看,用区区一小时的人员损失,换将来能拿到更多北约系的花哨装备、新潮物件,这买卖简直赚爆了好吗? 谁放着这么好的生意不做,那恐怕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周正把这些人要来,一方面是出于加强瓦列里这队新拉起来的人马战斗力来打算的。 这些人彼此了解、相互熟悉,在战术打法上能几乎不用什么训练,就迅速形成默契配合提高战斗力,毕竟以前就是一起扛枪、睡同一个营房的老战友。 另一方面,周正也有着制约和监视瓦列里的打算。 这人虽然洗心革面相对彻底,从背景调查和行事动机来判断也不存在什么问题,但毕竟是个才起义投靠的“新人”。 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何况还是不久前举枪相向的敌人呢? 用这些自14年之后就投奔俄军,到今天已经过去了整整10年,早就被彻底同化吸收的“外来人员”,监视制约瓦列里这伙人。 这是周正当下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既不会影响战斗力、又避免了这支新编部队埋下重大隐患。 瓦列里带着的这些起义人员,只要稍有异动不对劲,周正立刻就能通过暗中联系的方式收到及时汇报、了解准确情况。 再加上还有杜克这个老谋深算的“精锐天兵”负责直属领导,向自己做直接汇报,等同于是上了双保险的周正基本就可以放下心来用这队人。 瓦列里自己大概也是猜到了被监视制约的情况,不过并不在乎,相反还认为这才是自己受重视、该好好表现的机会。 也就是在这样的一路闲聊中,驱车直奔坠机地点而去的瓦列里一行人,很快就看到了那架出现在荒地里的破烂直升机残骸。 也多亏苏系武直的结构抗性向来够高,再加上这米-24坠机时的高度不过十来米,于直升机而言就是实打实的“贴地飞行”危险高度。 这才使得坠落冲击动能不算大的这架米-24,没当场摔个粉碎、炸成一团火球,起码保留了相对完整的大致结构。 见此情形意识到大概率有俘虏可抓,周边也没见到靠过来的其他恐怖分子,或是从机体残骸内出逃的人员踪影。 迅速做出了判断的瓦列里果断下令。 “'侧卫'呼叫全体,一队和二队跟我上,冲过去抓活的!三队就地展开警戒周遭,有情况及时报告。” “一队明白。” “三队正在行动。” “二队收到。” 命令下达,方才还在一同前进的车队立刻散开,呈各自的任务阵型直奔目标而去。 在残骸不远处下令停车的瓦列里第一个推门下车,举起手中子弹上膛的AK-74M便带队压了上去。 坠毁在荒地里的这架米-24其实状态不怎么好,说情况尚可,那只是相对一般直升机坠毁的炸成火球而言的。 还没真正走到跟前,瓦列里就先在离机体残骸足有十几米远的位置上,找到了一具看似是仰面朝天暴毙的尸体,七窍流血的模样八成是活活摔死的。 来到这具一眼斯拉夫人面相,穿着行头也比一般恐怖分子高级得多的尸体跟前俯下身来,伸出戴着露指战术手套的左手探了探鼻息和脉搏,确认已无抢救必要后的瓦列里随即起身。 “死了,继续,看看里面还有没有活口,注意警戒。” 结果这话刚说完还没走出去两步,那直升机残骸内便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呼救哀嚎。 “有人吗?来人救救我——谁来帮帮忙,谁都可以!有人听得到吗,救命啊!” “女——女人!?” 听到这带着浓郁乌语腔的英语呼救声,多少有些难以置信的队员们紧接就听到了瓦列里的追加下令。 “上,卡申斯基去把门撬开,其他人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