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阴暗的舱道环境中,双手握持AKS-74U短突击步枪的克劳泽,正在紧贴舱道一侧铁壁挪动步伐、缓缓前进。 滴答——滴答——滴答—— 环境声中未闻脚步声响起,连呼吸声都被压到了最低,只有自天花板滴落的水滴声有规律地响彻耳畔。 啪—— 突然! 一道持枪人影从面前的走廊拐角骤然升起,速度之快已然超出了常人反应极限,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径直指向而来。 见状反应迅速的克劳泽立刻调转枪口、正要开火,紧摸扳机的食指已只待扣下,不曾想此时忽有另一道身影从身旁闪现而来。 只见那身影见面便不由分说,抬手一把将克劳泽手中紧握的步枪直接拍飞。 饶是克劳泽训练有素、手劲儿够大,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被人近身夺枪或是解除武装。 但对方这强大的冲击力道,仍然使得克劳泽一时间无法掌控枪支,想要卸力再拉回枪线起码还得一点五秒以上。 也正是这短短的一点五秒,对于突然来袭的身影而言已经足够。 嗖—— 阴影之中只见一道寒芒突刺而来、直奔面门。 不敢有所怠慢的克劳泽来不及控枪,立刻侧身躲避。 刀尖几乎是贴着鼻梁骨堪堪擦过,还没等克劳泽喘口气,倒持改正握的匕首又瞬间反手横拉而来。 这次已经来不及再闪身躲开的克劳泽没招,只能抬起空闲的左手,瞅准时机一把架住敌人持刀手的虎口、近身抵挡。 “......” 没有任何多余的对话,连续两击不成的刀手紧接开始第三击。 不顾被对方擒住虎口的持刀手,腾出另一只空闲手一把拽住对方的防御左臂,作势就要凭蛮横不讲理的力道,将对方就地抛摔制伏。 却是没想到此时的克劳泽更不讲武德,眼瞅着开枪已无机会,直接拽起枪来当甩棍、抬手就往对方脸上抡。 “不好!” 反应同样是极快的刀手,眼看脑袋就要被呼啸而来的AK枪身砸中,迫不得已之下只能两腿一弯、缩身闪避,放弃了原本已经成型的抛摔架势。 然而也正是这被迫闪避的瞬间动作,给了连续反击的克劳泽以可乘之机。 抡枪砸人只是虚晃,真正的攻击动作在腿上的克劳泽趁敌不备,被持枪手吸引了注意力之际,抬起右腿一记大力膝击直接撞在了对方小腹之上。 换做常人挨这一下,哪怕不被撞得捂肚子倒地打滚、满口喊疼,起码也会因为瞬间剧痛,而陷入短暂停止的失能状态。 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仿佛铁打一般的持刀手却丝毫不受影响。 愣是硬扛伤害凭下蹲之姿,顺势一把抱住了克劳泽施以攻击的右腿,而后集中腹肌核心力量猛然发力。 “苏卡!坏了!!!” 心中顿感不妙的克劳泽来不及反制,下一秒只觉整个人腾空而起,被瞬间爆发出极强力量的刀手直接抛翻在地。 仰面朝天、重重摔在地板上的克劳泽来不及挣扎起身,右手只是飞速地向腰间某处摸去。 然而下一秒,一抹冰冷的刀锋却已悄然袭来,不偏不倚径直架在了距离克劳泽脖颈仅一公分的位置。 “所以,谁赢了?” 手持军刀的刀手保持“将军”架势、冷笑发问,已将PP2000微型冲锋枪顶在了对方肚子上的克劳泽,同样冷笑回道。 “不知道,也许刀快、也许枪快,又或者咱俩现在都已经玩完。” “回答错误——” 收回持刀手轻转一刀花,将刀柄处带圆环的定制军刀,正握插回了腰间刀鞘。 腾出手来一把将克劳泽从地上拉起的杜克,这才继续笑道。 “我只是没有痛觉而已,否则已经被你刚刚的膝撞放倒解决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特殊,所以我输你赢,看来海军步兵的近身格斗是要比陆战队员技高一筹。” 面对杜克在模拟对抗结束后不吝赞赏的肯定,已经被从地上拽起的克劳泽却另有话说。 “呵,那你也说错了,我这可不是在军队学的。” “哦?那是在——” “莫斯科的阴暗小巷里,你不会想知道具体是哪条街的,那段日子整个莫斯科都是灰色的。” 训练结束,稍作休息。 叫着杜克就近坐到了一处杂物堆上的克劳泽掏出烟盒,摸出两根、一人一根,吞云吐雾之际这才顺着方才的话往下说道。 “东欧剧变、苏联解体,我的身世你知道,我爷爷是东德史塔西领导,父亲又是东德装甲兵少将,我们这样的家庭背景注定是要被反攻倒算、审查迫害的。” “所以没办法,那时候我爷爷已经过世,父亲就利用人脉申请到庇护,带我们全家来到了莫斯科避难。只是那时候的莫斯科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和我刚刚跟你说的那样,那是灰色的莫斯科。” “‘东德来的小杂种’、‘杂交的丧家犬’、‘滚出莫斯科回你的狗窝去’......” “那段日子一切都乱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秩序。还是个小屁孩的我,几乎天天被形形色色的人这样骂着长大。” “可我不服气啊,凭什么挨骂不还口、挨打不还手?无论我爷爷还是我父亲都不是这么教我的,所以我就打回去,无论骂我的人比我高多少、比我年长多少岁、比我多多少人。” “好几次差点没让人给打死,但打赢的次数也不少。” “我妈妈是俄罗斯族,每次都是她流着眼泪为我包扎伤口,可我父亲呢?呵,他总是跟我分析战术、制定计划、提前规划撤离路线,教我怎么打完别人还能全身而退。前提是自卫,不能欺负他人。” “有意思,这么说你这还是‘街头格斗术’,嗯?难怪不按套路。” 听着来了兴趣的杜克主动接话,闻言笑着点头的克劳泽表示“就这回事”,随即继续开口。 “后来我就打成了我们那一片的混混王,附近的街坊邻居都知道有个东德来的小子不好对付。打架好勇斗狠、带着一群穿阿迪的小流氓,整天拎着酒瓶子嗑瓜子乱晃。” “别人打架前一般先撂狠话、壮胆子,我们那几个人,打架前先数对方有多少人。” “数多少人?为什么?制定战术还是怕人多打不过?” 没打算卖关子的克劳泽直接一笑。 “因为打之前先叫救护车,把对方人数报给急救中心,免得到时候车来少了拉不完。” “噗——有意思,你们这是不把人打进医院不收手?” “嗯,必须的,要不然怎么在那一片立威?敢挑战我们,下场最轻也是进医院,要么认栽要么老老实实躲着走,这就是阿迪三道杠的威力。” 光打架显然打不进军队,克劳泽不可能光凭这本事就入伍参加海军步兵,真正的转折还是在之后到来。 “后来治安渐渐好起来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也得躲着警察走、小心被逮进局子里了。” “再后来出现了一窝杂种,狗屎不如的货色,光头党。” “这帮数典忘祖的垃圾混混干着最埋没祖宗的事,我老早就看他们不爽,后来主动约架跟他们打了一次。结果那次打出事来了,闹出了人命,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反正混战里有光头党的杂种被活活打死了。” “我父亲那时候已经把生意做起来、挺有起色了,虽然因为他出手的缘故,我这个带头大哥最后还没被追责,但代价是我得听他的,不然他就把我原路送回监狱里去。” “听上去难以置信吗?但事实就是如此,我能看出我家老子当时不是跟我开玩笑的。” “俄罗斯的监狱那是什么地方?开什么玩笑?我宁愿被人打死在街上都不想进到那种地方里去,这辈子进过一次就不想再进第二次了,永远不想。” “嗯哼——这么说你还真进去‘爽’过?” 听出点“乐子”来的杜克失笑发问,斯拉夫人的监狱是啥样,确实能一定程度上脑补得出来。 被杜克问起灰色过往的克劳泽也不含糊,基本是想都没想便点头应道。 “就我刚跟你说的那事,出事之后我是先被关进去一阵子,才被我家老子消了案底给捞出来的。用他的话说就是让我尝尝苦头,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自由是多么的多来之不易,以及‘自由也是有代价的’。” “所以代价就是你被送去当兵?这可太‘灰色牲口’了,不肉(bro)。” 面对杜克的顿生感叹,只是个点头的克劳泽抖了抖烟灰,嘴里冒烟之际又继续说道。 “等到了新兵基地,我的教官听说是我带头打死了个光头,夸我是条汉子,还要亲手跟我过招。而且这是对新兵的第一道军事命令,没有资格拒绝。” “我没办法,只能应战。结果没想到打上头了,我他妈竟然真的把教官打赢了,虽然我也被打得鼻青脸肿流鼻血,但他从地上爬起来,第一句话就说‘苏卡!海军步兵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不是兄弟,你们——你们俄国人这征兵方式怎么,怎么这么具有‘艺术特色’?算是叫‘艺术特色’吧,嗯?” 尽管杜克觉得这已经很夸张,但更夸张的事还在后头,着实是让人惊掉一地的下巴。 “可当时还有另一个教官也在场,他也是来新兵营挑好苗子的。说‘人不能让你们海军都挑走,我们空降军也需要这样的人才’。” “然后他们俩就起了争执,没说两句就抡拳头准备动手,谁打赢了谁说了算。” “结果正好碰上上级视察新兵基地、全体紧急集合,这就没打起来、当面约好下次再打,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打了没打,我猜应该是打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空降军教官就是阿尔西姆。多年以后就是他把我带进了瓦格纳,也算是圆了我追随在他麾下的一个梦想。” “在我刚参军入伍那会儿,他就是空降军里有名的‘狠人新秀’。属于明明可以靠爹,但偏偏要用实力证明自己的那种,你明白吗?这种人我觉得很值得敬佩,现在依然这么觉得。” “嗯——倒是这么个道理,没说错。” 将抽完的烟头往军靴底子上一摁,免得引起火灾。 听听故事,尤其是有趣的故事,有助于舒缓神经疲乏的杜克这才笑着起身。 “OK,现在你了解我、我知道你,彼此间的故事就先到这里。接下来就看怎么一起揣烂未来科技的屁股,送他们上路了。” 训练结束后,与杜克一起相伴而行走出模拟船舱,来到露天营地里的克劳泽只见瓦格纳战士和陆战队员们,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分享不久前还“大动干戈”的对抗经验与心得。 见此情景,自感收效不错的杜克也是两手叉腰说道。 “就这样练练挺好,你们俄国人有俄国人的套路,我们美国人有美国人的战术。互相熟悉了解彼此以后,基本就能应对得了绝大多数的情况。” “只可惜还少了中国人,要不然,这地球上最强的三股战力就凑齐了,三队人各自熟悉练好就能‘包打天下’了,哈~” 说起中国人,倒是了解一些“内幕情况”的克劳泽眼瞅四下无人,抬手示意杜克往跟前靠靠、这就小声开口。 “指挥员同志是不是打算让你挂名,在中东搞个私人军事公司?” “呃——有这事,看来你也知道。好吧这其实不意外,确实不。” 从杜克这儿得到了肯定回答,更确信自己判断的克劳泽紧随开口。 “那我估计你这边往后可能会收到一些‘中国朋友’,我听说是老板联系到了一些人,但不清楚到位以后会怎样分配。可能是到我这边,也可能是你,或者两边都有,谁知道呢?” 听后露出一幅“我懂”表情的杜克不再追问,本着“知道越少,日子越好”的当下属原则,本身就不想过多打探老板周正的秘密。 克劳泽知道那是克劳泽知道,怎么知道和知道多少与我杜克无关。 你愿给我说、我就姑且听听,但绝没有主动打探问更多的秘密,凡事点到为止就好。 本身也是无意中得知这一消息的克劳泽,也明白“不可多言”的道理没有过于说太多,随即又听到杜克注视着面前这座特殊训练场、不无感慨地开口。 “我是没想到胡塞人还有这样的训练场,而且‘信徒’不但愿意分享情报,还愿意把这地方借给咱们用。” 正如杜克所言,面前这座“专用”训练场并非一般的训练场地,而是一座专门用来模拟商用货船舱内外环境的特殊训练场,搭建了完整而立体的多舱室布局乃至是舰桥。 至于这地方是拿来练什么的,那自然不必多说,总不可能是胡塞老哥们训练如何在船上开烧烤派对用的。 再联想到胡塞老哥们第一次出手劫船,就轻车熟路的操作,杜克觉得自己开始渐渐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要说这人工模拟训练场搭建得确实有两下子,就算以杜克的经验和见识来判断,几乎也无可挑剔。 除了部分硬件水平,因为胡塞老哥们自身的物质条件有限而不达标之外,整个训练模拟设施看下来几乎没什么硬伤,更加让杜克对山沟沟里打出来的胡塞高看了几分。 “兴许是我看走眼,但我总觉得,胡塞这帮人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高人指点?这不太像是他们能‘自学成才’的样子。” 一旁的克劳泽闻言稍作思索,汇总了一下自己所了解的信息情况后,随即回道。 “胡塞的军事理论知识来源和构成都很复杂,一方面是他们自身的军事斗争经验,另一方面是他们从吸纳的政府军那里学习到的。” “还有一部分就像你说的,背后有高人指点。他们是抵抗之弧的一员,伊朗人这些年来帮助教会了他们不少,包括但不限于军事理论知识、抵抗斗争经验,和无人机以及导弹的制造技术。” “最主要的还是他们自身的学习能力,非常善于汲取知识然后因地制宜、化为己用。如你所见,这是一个具备极大潜力的军政教合一实体。” “这些年里我去过不少地方,东欧、中东、还有非洲,大大小小的团体组织见了无数个。但像胡塞这样的,实话说还不到一个手的数。就算是放在顿巴斯,他们这样的组织架构和进取精神,也称得上难能可贵。” 随着对胡塞的了解增多,对克劳泽这样的评价也是愈发认同的杜克点了点头。 也正是在此时,一辆疾驰而来、驶入营地内的皮卡车,打断了杜克与克劳泽的对话。 与上次见面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眼下已经是一身沙漠迷彩军装、外加红色贝雷帽加身的“信徒”,下车之后不做多言,径直便带着两名随行人员直奔杜克与克劳泽而来。 “希望你们俩做好准备了,‘宝藏船’正朝我们而来,AIS信号已经定位到其踪迹,这就开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