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把话撂这儿，金永哲的回复也很直接。 　　 几乎是没怎么多想便答应下来，宣称自己的个人主观意向上是认可这种方案的。 　　 只是吧，这事儿太大，哥们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已经超出我这个代表团团长的职权范畴了，需要给上做汇报请示。 　　 能料到情况会是如此的周正点头认可，表示“请君自便”。 　　 说完事的金永哲也不怠慢，赶忙起身就跑去打电话做请示，出了会客厅的门。 　　 借着金永哲短暂离开的这会儿功夫，有些话想跟周正单独聊聊的穆萨拉赫，也终于逮着了机会主动开口。 　　 “金那边很快就会有好消息，我对此有预感，你的这桩合作应当很快就能达成。” 　　 “哦？是吗？这么说的依据是什么？” 　　 面对周正紧接而来的回问，穆萨拉赫只是报以简单的淡然一笑。 　　 “因为我了解那‘超级海马斯’的价值，我们的研究分析结果表明，未来科技几乎把当下最新潮花哨的东西，把所有能转化出成果的技术，全都用上去了。” 　　 “它可能不是一件经得起考验的好武器，但毋庸置疑，绝对是一件上好的研究素材。” 　　 “通过拆解出这些单独的部件、子系统进行研究，已经让我们受益良多，由此也带来了许多的启发和灵感。其中甚至不止是陆军和火箭炮层面的，一些先进的信息化和数据链系统、软件程序，对于导弹、空军、乃至情报体系都有价值。” 　　 穆萨拉赫说这番话，倒是周正能想到的情况。 　　 可以这么说，现代顶级技术装备，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高新技术融合体，而不单单是局限于用途的海\\陆\\空\\天武器这么简单。 　　 打个比方，美国海军那花里胡哨最后没卵用的朱姆沃尔特级驱逐舰，DDG-1000。 　　 其上的最主要武器，即海军先进舰炮系统，就能做到和陆军的类似系统弹药通用。 　　 一度还考虑过把陆军拉伙进项目里，打通军种弹药标准、统一生产，进而分摊成本。 　　 只不过最后因为一如既往的“传统艺能”，即军工复合体整烂活儿，美军的项目管理能力又稀烂成一坨。 　　 这一计划照例在砸了大把的钱进去之后无果而终，说好听点那就叫“转为技术储备”。 　　 反正专员、议员、将军、资本家们各自的钱都到手了，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谁他妈还在乎这破事？ 　　 换句话说，朝鲜人现在想把这“超级海马斯”给拖回去，那也不一定是要口对口地将其转化为远程火箭炮技术。 　　 从中拆解出来的子系统和零部件，由此获得的灵感与启发、思路，就算换到其它武器平台上，也仍有发挥大用的潜力与价值所在。 　　 有了和金永哲私交甚密的穆萨拉赫这话，周正的心里也更加有底一些。 　　 尚没来得及开口之时，只听一旁的穆萨拉赫已经继续说道。 　　 “话说，你们这场仗，究竟要打到什么时候、什么程度？” 　　 “很多人，也包括曾经的我，都曾一度以为一场特别军事行动，已经够你们俄国人忙活的了。” 　　 “现在却没想到，你们竟然还能在非洲再开一个战场，跟全世界最顶级的军工复合体巨头干仗。但不管怎么说，这总归是好样的，只要是为了粉碎霸权、创造一个新秩序而进行的战斗，那就有其正义性和合法性所在。” 　　 其实哪怕穆萨拉赫不说这话，自己就是这场战争指挥者的周正也明白。 　　 眼下，自己和安德罗联手，对上博纳特与未来科技的这场战争，已经一点都不能算是“小打小闹”。 　　 坦克大炮、飞机导弹、无人机和电子战，什么新潮的花样跟把戏都用上了。 　　 像基祖城之战这种看似持续时间不长，但却兼具强度和烈度、把人拖进城市战绞肉机里的仗，也实实在在打过并且还打赢了。 　　 国际时政与军事相关的新闻页面，也开始注意到发生在遥远非洲的这场“相对小规模战争”。 　　 说来也是有趣，尽管周正联合俄国人，已经进行了一些军事宣发上的努力、开辟宣传战线。 　　 但全球绝大多数有影响力的主流媒体，真正关注到这场非洲战争，还是从未来科技公司各种战场出丑、股价如同泥石流下山般间歇性暴跌开始的。 　　 而且就和周正预想的一样。 　　 哪怕未来科技的部队，在战场上被揍得鼻青脸肿、损失惨重，各种尸体图片和战损装备的小视频铺天盖地，被整活儿的瓦格纳老哥们搞得到处都是。 　　 但未来科技公司，依旧可以动用自己强大的人脉与媒体关系，再以政治献金催动政治影响力的方式，来强行打认知战改变结果。 　　 就比如在未来科技公司的政治靠山，民主党喉舌媒体CNN的某篇专题报道中。 　　 明摆着是公司部队的满地尸体，就被描述为了“对未来科技公司蓄意抹黑造谣的信息战攻击”。 　　 什么公司雇员？ 　　 不存在的。 　　 不过是别有用心的敌人给尸体换了衣服，故意假装成未来科技公司部队搞摆拍，想要以此来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阴谋目的。 　　 未来科技的首席执行官兼商务秘书长，凯瑟琳.瑞贝卡女士，还在接受CNN独家专访的过程中直面镜头。 　　 恬不知耻地宣称非洲战场上发生的一切情况，目前都在公司军事与最高决策部门的掌控范围之内，公司部队正在以稳健的步伐通向一场新的胜利。 　　 没有什么意外，也没有灾难性的军事失败，你要信网络上那些谣言你就是傻子。 　　 这种就差把“我不要脸但脸是什么？”写在脑门上的言论，站在未来科技自己的角度上也足够合理。 　　 一方面是为了应对不良舆情发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稳住公司的股价，避免市值继续蒸发缩水，令股东与投资人们蒙受更大损失。 　　 坏消息是，尽管未来科技收拾搞定了绝大部分的媒体渠道，还有民主党派的各种大佬议员。甚至“有钱能使鬼推磨”地让这些大佬议员们站出来公开喊话，为未来科技公司站台撑腰、表态支持。 　　 但未来科技越是亲近民主党，时逢大选之年的特殊节点，以选举利益为最高优先级的共和党那边，就越是跟未来科技不对付。 　　 由此导致的结果，便是你民主党的CNN，能给未来科技当喇叭，我共和党的福克斯新闻就能公开打你脸、揭穿谎言。 　　 善于整狠活的福克斯新闻，甚至直接把网络上流传的，在基祖城一战中经由瓦格纳头盔摄影机拍摄到的战场实拍画面，给直接搬进了演播室里直播放送。 　　 你未来科技不是说战场损失惨重是假的吗？ 　　 那来来来，你解释一下这种只有你们未来科技公司部队，才装备的M1A1FM主战坦克，让干碎在了非洲城市里的现场视频是咋回事？难不成你们公司的军械库，刚被非洲的黑叔叔给偷了？ 　　 在这之后紧随到来的情况，便是未来科技的股价刚回暖没两天，再度开始锐角滑坡、一路下探。 　　 反正你未来科技跌得越惨，能提供给民主党的政治献金就越少，就会越有利于俺们共和党摘取大选获胜的胜利果实。 　　 看似是打媒体战，实际上是打经济战。 　　 本着这一简单逻辑的福克斯新闻持续输出，接连数天搞专题节目，持续炮轰未来科技。 　　 一时间给美国的各个红州，整得遍地都是“未来科技笑话”。善于整活儿的佛罗里达老哥，甚至直接喊出了“CNN编口号，凯瑟琳撞丧钟，未来科技往地狱里冲”的顺口溜。 　　 但无论这种“线上战争”如何抽象，与之配套的线下整活编段子如何如火如荼。 　　 周正心里时时刻刻都清楚一点。 　　 单靠以上这些小插曲，那也顶多是给未来科技制造一点不痛不痒的小麻烦。 　　 难堪是难堪，这不可否认，但也就仅限于难堪而已，距离伤筋动骨那可还远着呢。 　　 所以，对于穆萨拉赫的“你们还准备再打多久”发问，答案已经了然于胸的周正当即笑着回道。 　　 “您了解中国的历史吗？将军。” 　　 “唔，中国——” 　　 对于从大势所趋上来讲，明显和己方算同一阵营、好伙伴的中国人。 　　 穆萨拉赫就属于那种懂，而且懂得不算少、比较多，但距离真正的精通，还有些距离的程度。 　　 毕竟论历史书的厚度，那中国人要是自认世界第二，全世界没人敢认世界第一。 　　 想要透彻完整而严谨客观地了解中国，这显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对非专业历史学家的业余爱好者来讲，可能穷其一生都达不到真正了解的终点。 　　 “应当说——算是比较了解吧，但主要集中在现代军事层面。越是了解中国人的军事实力，就越会发现他们如何善于创造奇迹以及深不可测，这是我个人的核心观点。” 　　 “嗯，这倒是，您说的没错，我与您的看法一致。” 　　 试问穆萨拉赫并不是重点，接下来紧接要说的话才是。 　　 话音未落的周正又继续笑着开口。 　　 “中国人有一本很有名的军事著作，叫做《论持久战》。其中的许多观点和军事指导思想，即便是放到今天的现代战争中仍不过时，堪称伟大。” 　　 “比如说，中国人在书里面提出，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想打多久这种事，应当不是由我们说了算，而是交给敌人。” 　　 “就算是打五年、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我们都奉陪到底。因为我们有坚定的持久战决心，与坚信终将赢得胜利的绝对信心，更有将之达成的现实能力。” 　　 “时间站在我们这边，将军。霸权主义者们有表，而我们有时间。” 　　 “中国人总结得好啊，所谓‘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实际上就是一场比拼信心决心与定力的《论持久战》。那些中国人，他们很好地将自身的历史经验，总结到了当下的局势变革当中。” 　　 “我想，作为朋友与合作伙伴，这是值得我们双方都去学习的一点，您说呢？” 　　 闻之若有所思的穆萨拉赫缓缓点头，不大一会又开口回道。 　　 “的确是这样，时间站在我们这边，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那也就是说你们打算——” 　　 “打算陪未来科技干到底！非洲这场战争什么时候结束？我们说了不算，就看未来科技什么时候停止自我毁灭，什么时候停止妄图染指非洲的邪恶臆想。” 　　 “无论他们打多久，我们都奉陪到底。这场持久战的胜利必将也只会属于我们，属于人类文明的新世界秩序。” 　　 周正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白。 　　 指望我屈服于未来科技，主动撤退让出非洲，这是不可能的事。 　　 未来科技要么被干碎、要么在被干碎前自己滚蛋，滚回到那个腐朽崩塌的旧世界里去老老实实等死，多苟延残喘上两天挣扎一下，除此以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从这之中也看出了俄国人这边的决心坚定、毋庸置疑，本就有所打算的穆萨拉赫这下，终于能下定决心再度开口。 　　 “有关于我们之间可预见到的未来合作，我想与您进一步谈谈，谢里宁先生。” 　　 尽管此前已经和周正，谈过一些关于未来合作的事，主要是以后缴获到的未来科技高端装备。 　　 但一方面是时间过得稍微有点久，距今已经有些时日。 　　 另一方面则是当初谈的时候，俄国人在非洲战场的优势还没如今这么大。 　　 在穆萨拉赫的眼里，俄国人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锚定非洲驱逐殖民势力绝不退让，且背后还有经商搞基建的中国人一路帮忙撑腰。 　　 那么这就可以肯定地说，未来科技在非洲的图谋彻底失败，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且现在来看，这一天恐怕已经要不了太久。 　　 所以就有必要赶在俄国人和未来科技决出胜负前，再谈谈关于那些高价值缴获装备合作的问题，将之更详细地确定下来。 　　 毕竟你要真等俄国人都打完仗、办完事了，未来科技高端装备已经缴获到手成现货了，那时候再去跟俄国人谈怎么合作共享的问题。 　　 穆萨拉赫觉得，即便是这位在俄国人里算得上好说话、讲实际的谢里宁先生，恐怕到时候也会变得“不好说话，坐地起价”起来。 　　 就和“站队要趁早”的道理一样，投资这种事也是讲究把握时机的。 　　 怀揣着如上想法且思路清晰，主动向周正提议的穆萨拉赫，还在继续开口，报出己方的合作诚意与价码。 　　 “我明白，比起那些朝鲜人，我们在弹道导弹的技术层面是有所不如。” 　　 “但我们现在就能做到那些朝鲜人还做不到的点，比如说，我们可以确保后续更多弹道导弹的供应量，还有在可提供范围内、贵方感兴趣的任何新式无人机装备，这些都是可以进一步展开来谈的点。” 　　 话已至此，情况显而易见。 　　 “打劫未来科技爆装备”这种事，已经成了周正手中，一门炙手可热的“投资生意”。 　　 从早先得到的未来科技装备中尝到了甜头，伊朗人这边眼看想跟俄国人搞合作的意向客户越来越多，现在连朝鲜人都开始打起算盘要分一杯羹了。 　　 是生怕到时候竞争者太多，导致自己在某些“极品稀有装备”上排不上号。 　　 以至于现在就急得表露诚意，想要追加投资，进而确保己方能优先稳定地拿到后续更多的极品装备。 　　 和穆萨拉赫接触已久，彼此间相互了解的周正，当然能听得出对方的以上这番意思。 　　 而且还真别说，伊朗人开出的这“追加投资”条件，那也确实是命中了周正最痒痒、最需要的地方。 　　 弹道导弹这种东西本就不嫌多，而伊朗人手中更高端强力的无人机，则是周正在后续行动中，将系统里那些不断解锁的高端装备“合理具现化”的必备条件。 　　 所以，在此方面原本就有意向，只是尚未决定什么时候说起最合适的周正。 　　 眼下一听穆萨拉赫这话，那立刻“多谢老哥帮我说出口”地乐开了花，而表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淡定沉稳地回道。 　　 “我想这没问题，将军。有了您的这番话，我现在就可以做出承诺。” 　　 “我们之前达成的合作方向不会改变，只要有合适可提供的装备缴获到手，那么贵方必然是名单上的第一优先级尊贵客户。” 　　 周正之所以说“口头承诺”而不是“合同签字”，主要是因为涉及外交谈判中的很多事，其实是不能白纸黑字地签名搞合同的，这和一般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尤其是那些不确定的、变数较大的要紧事。 　　 就比如说你伊朗人、我俄国人，咱俩现在跟劫道土匪一样，东西还没到手呢，就提前合伙盘算着怎么打劫富豪强敌爆装备、瓜分利益。 　　 这种事一是说起来不大好听，总有点欠缺道义的意思。留下实际证据传出去容易出事，惹出本可以避免的不必要麻烦。 　　 二来就是也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比如说未来科技要是突然撒丫子跑路了，真就没仗可打、缴获不到装备了，那合作也会自然而然地落空，失去可操作执行的空间。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吧，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得切实考虑到。 　　 现实因素叠加，再加上周正和穆萨拉赫所代表的双方之间，互信程度已经足够，有过很多次的成功合作经验。 　　 “君子协议”这种仅限于口头上承诺的外交手段，就自然而然地被抬了出来，不用多说便同时得到了周正与穆萨拉赫的共识认可。 　　 心里一块石头算是至此落了地的穆萨拉赫，不由得靠在沙发上暗自松了口气。 　　 自己和金永哲是多年老友、私交甚密不假，但前提是各为其主、各自为祖国利益行事。 　　 合作互信的同时不代表没有竞争关系，提前出手预定抢购俄国人手中的紧俏资源，那也是必须而为之的某种“不得已”。 　　 明白穆萨拉赫这种心境的周正，表面上看起来默不作声，实际上这会儿也在权衡着各方利弊。 　　 只要这一次的合作让朝鲜人尝到甜头，周正就基本可以确定。 　　 同为独立自主军工强者的朝鲜人，那9成9的概率也会和伊朗人一样，跑来找自己谈后续更多的合作事宜、谋求装备。 　　 在此基础上，还有俄国人那边的最大头要考虑。 　　 如何平衡这三家之间的“优先级关系”，确保肉不但够分而且得合理去分，这就是让周正目前比较头疼又深思熟虑的一件事。 　　 怕就怕到时候从未来科技身上爆出来的装备不够，结果“狼多肉少”不够分。 　　 那到时候说起来，大伙都是有合作的铁哥们。 　　 给了这家、没给那家，做不到一碗水端平，显然会产生不良影响也难说得过去。 　　 “看来还不能全指望未来科技爆装备，到时候估计得用系统里的货来补上。给不了未来科技的货，给点其它东西弥补一下也行。就是这各家都需要啥玩意、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得提前准备搞搞客户摸底调查了。” 　　 各自都有心事，各自都在寻思。 　　 周正与穆萨拉赫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会客厅里针落可闻的悄无声息，一直到前去上报情况做请示的金永哲再度归来时，才被那脚步与开门声打破寂静。 　　 “瞧，我就说他应该快回来了，现在怎么样？” 　　 在穆萨拉赫主动开口的笑语声中，四平八稳坐回了原位置上的金永哲，先摘下脑袋上的大檐帽放于桌上。 　　 在深呼吸一口气后，这才目光坚定地转头朝向周正、缓缓开口。 　　 “好消息，上级已经同意了合作意向和初步的方案，贵方的需求得到了原则上的批准，谢里宁先生。” 　　 “接下来，只需要我们进一步完善方案细节。待敲定达成共识之后，由我完成最终的上报，等待快速审批通过。” 　　 “这样，如果不出意外，就能迎来我们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了，我相信会是如此。” 　　 不出意外得到了如此结果的周正一笑，当即举起桌上的水杯、以水代酒，邀另外两人举杯相碰。 　　 “为了共同的新世界秩序，让我们一起干杯，达瓦里希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