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跟你认识?” “算是吧,就只是那种活了今天可能没明天的烂货而已,他的实力和智商不足以支撑他长期干这行,就这样。” 听到杜克如此评价那人,感觉也是件乐子事儿的周正随即回道。 “所以,你现在和他不同咯?” “嗯?” 没想到周正还能这么说的杜克,起初愣了一下,转而又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报以微笑。 “嗯——可以这么说吧,我想是不同了。” “过去总是跟手下这帮人嚷嚷着‘干他妈的未来科技!’,可结果呢?只是逞口舌之快罢了,我连我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未来科技突然弄死或者抓走都不知道。仔细想想,我以前纯他妈胡扯,我都不知道大伙到底为什么愿意跟着我一路亡命的。” “因为你起码还敢喊这一句,喊出来能转化成实际行动、敢作敢当,伙计们图的就是这个。” “......” 闻声的周正与杜克二人,不约而同地向着身后看去。 只见以杰克为首的其余陆战队老兵们,正竞相报以认可、以及对过去所走之路并不后悔的神态,向着周正与杜克投来融汇在一起的目光。 “站在这儿的每个人,差不多都是从当兵那天起,就一直在打被谎言和欺骗蒙在鼓里的糊涂仗。” “所以别他妈自我怀疑了,行吗?起码你是带着大伙,真刀真枪跟未来科技的狗东西们干,这难道不比听着那些狗屁胡扯的鬼话打仗要强?就算死,最起码也是明白着死的,还能保底一个‘死而无憾’。” 信仰和价值观的崩塌,使得这些陆战队员厌恶自己过去所经历过的一切。 往后余生里的要求,已经低到了只要杜克这个昔日的长官、同样的受害者,能“说真话、干实事”地领着大伙复仇,跟未来科技的狗娘养杂种们干到底,这就够了。 目睹此情此景并明白这一切的周正,内心中是颇有些感触。 对这些被榨干净最后一丝利用价值然后丢进垃圾桶里的老兵,又多了一丝出于人性本能的同情,即便这并不代表会因此转化出什么实际行动。 反观杜克这边,听完杰克这一通“慷慨激昂”外加“义愤填膺”的现场演讲后,即是认同但又有些不同地随即开口,还一并望向了身旁的周正。 “是啊,但现在不同了。” “起码,我们不用继续‘流浪’了,而且也有了新的目标和归宿。” 周正不是多么在乎,除了杜克以外的其他陆战队员们如何看待自己。 毕竟人是具有独立思维意识的个体生物,周正没那个精力也没心思去限制管束每个人的思想,只要能把杜克的效忠听令掌握在手里,这就够了。 即便余下的陆战队员有一天都死光了,只要杜克还在,还依然忠诚,周正就有的是办法再拉起一队人马武装起来、交予杜克。 这一切,还真多亏了未来科技这么个头号大敌,“全力协助”自己促成统一战线。 想到这里的周正难免哑然失笑,看来敌人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是只起到“负面作用”的,这“积极向好”的一面必须得承认。 “走吧,看看老牙这货在干什么,是楼女人说鬼话,还是在一个人喝闷酒。” 说罢,领着杜克一行人就往进走的周正,很快穿过了酒吧大门,在海魂衫壮汉门卫亲自开门的“贴心服务”下,来到了一楼大厅。 “嘿,瞧啊,又是‘尖齿’的‘头号客户’,那个俄国大老板。” “我怎么听说他好像还有点中国背景,看样子也像——嗯,算了吧,可能只是我想多了,俄国人也有长这样的。” “不知道这大老板这次是来谈什么生意,要是我也能从他这儿蹭点就好了,跟那杜克一样。” “省省吧,你可没杜克那本事,要是有的话你也不会坐在这儿了。” 酒吧这地方就这样,何况这还不是什么正经人待的酒吧,但凡是个“正经人”的话谁来这种鬼地方? 对这些议论纷纷不甚在乎的周正,并不把自己当成这地方的主角,只当无事发生。 转而便在一众陆战队员们的护卫下,向着楼梯口走去。 临到通往二楼的楼梯间时,一行陆战队员们自动分出两人值守楼梯间门口,余下的各自就近找位置坐,视野能够照顾到周围的每一个角落,并非是乱坐一气。 随身携带的长枪短枪,也就在随手能拿的位置上背着放着,确保能第一时间出枪解决任何“暴力问题”。 至于跟着周正一路上到了二楼的杜克,则是在老牙办公室的走廊里止步,很是识趣地朝周正笑道。 “我就不进去了,有需要的话喊我一声就行,老板,外面等你。” 知道杜克这是不想去听那些“不方便听”的事,没打算强求的周正也是笑着回道。 “行吧,也不用一直在这儿守着,可以下去陪弟兄们喝两杯。记我账上,随便喝,嗯?” 说完,拍了拍肩膀示意的周正,随即转身而过连带推门而入。 刚一进屋里,只见烟雾缭绕如大乘期修仙一般。 而我们的“情报仙人”老牙,正搁自己的办公位上坐班,一边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一边示意周正赶紧往跟前凑。 “别傻愣着,过来!来,坐下说!” 拉过椅子坐到老牙身边的周正皱了皱眉头,只因这屋里的烟味儿实在是过于呛鼻劲儿大,浓度直接拉满的那种。 再加上屋里还没开窗、不通风,直接导致眼前变成了“云间仙境”。 “你这到底是抽了多少?烟灰缸都塞满了,还落桌子上了。” 望着又是卷烟头、又是雪茄屁股的满满当当烟灰缸,知道老牙是“杂食动物”啥都抽的周正,仍然惊叹于眼前烟灰缸里的这“巨大量”。 却见一旁的老牙,是俩手飞速敲键盘的同时,还稳稳地夹着右手食指与中指间的雪茄,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态紧接开口。 “别管那个了,反正抽不死就往死里抽,没这玩意儿提神我真干不了事儿。一进入工作状态就这逼样,我自己都烦。” “来,先看看这个,你托我办的事有眉目了。” “老家那边半小时前刚发来的消息,我还自己联系了几个同事、老熟人帮我。汇总在一起,差不多已经把这事捋清楚了,上上眼。” 知道是自己遇刺那事儿有眉目了,着急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周正,赶忙探着脑袋朝屏幕上看去。 只是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就连周正自己都是吃惊不小。 “这是......你们的冤家?你意思是他们拍下的我那张照片?” “对,就是老家西面的人,这次不会弄错、证据确凿,听我慢慢跟你说。” 朝周正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狗特务照片、个人信息、活动轨迹等一连串详细的电子资料,报以详细解释的老牙紧接继续说道。 “老家前阵子破获了一起案子,在诺夫哥罗德,抓了几个向敌特输送情报的叛徒反贼。” “他们的上线还不知道他们被抓的消息,做的比较干净、突然行动,没有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机会。正巧这时候他们的上线发来消息,询问他们事情办得如何了,索性就将计就计,想了点招把上线引出来接头。” “之后的事你应该能想到,还算比较顺利。目标虽然逃跑,但被狙击手打断了腿,一枪撂倒在地,然后就被抓回了局子里吃大餐。” “万万没想到这居然还是条大鱼,起初以为只是个小角色,但越审问越不对劲,对方回答的遮遮掩掩漏洞百出。骗骗小姑娘上床还行,但骗那帮审讯专家还差了点,没一会儿就漏了馅。” “这家伙承认他不是什么普通的特工,而是‘库拉肯’特种部队的一名少校,而且是作战人员不是文职参谋。” “关于他的任务,这家伙交代说他也没有立刻需要执行的明确任务,但是在他率队出发前,上级承诺会根据任务效果来给他赏钱。因为不清楚他所处的环境到底如何,就不做远程遥控指挥了,大意就是让他自己看着办,封赏不设上限。” “呵......那照这么说,西面的人还挺精明,知道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指挥敌后渗透的人办事有多蠢。” 虽是敌人,但该承认的长处就得承认。 道理就和苏洛维琴科虽位居中校,但依旧领着自己的特战队陷阵沙场、身先士卒一样。 现代特种作战的复杂性、敌后渗透环境下所要求的隐蔽性,都使得带队武官坐在后方办公室里,遥控指挥特种作战变得绝无可能。 对于极端状态下一秒换一个情况,一秒就能决生死、定胜负的特种作战来说,最适合带队指挥的人永远都和特战队员们在一起,在前线上。 敌人很显然也明白这道理,所以才会做出如此举动。 被派来带队渗透的特种部队少校没有具体任务,简单的一句“自行判断行事”的命令背后,实际上也有门道。 既然后方遥控指挥不现实,我也不清楚你那儿敌后渗透的具体情况,反复联系沟通更是会无意义增加暴露的可能性。 那干脆就下放行动决策权,你适合干啥、能干啥,自己根据所处的环境和面对的情况,自己决定、看着办,完事后找个机会给我做个汇报、我给你赏钱就行。 看得出来,敌特势力在渗透搞破坏这方面,还是比较灵活、具备上层决策的主观能动性的。 现在,既然老牙说抓住了这个关键的少校,那周正觉得突破口应当就是在此人的身上,只待从老牙接下来的话语中加以证实。 “渗透进来的不止是这少校一人,还有其他敌军特种兵。” “随后,安全局那边根据审讯结果,立刻调动了自己的部门下属特种部队,还跨部门协调叫来了一队格鲁乌帮忙,双方联手把这帮人的老窝给端了。” “敌人的顽抗很激烈,但是他们的装备不太好,手里的枪甚至还有民用半自动,没两回合就被打得败下阵来、伤亡惨重。仅剩的几个活口被震爆弹炸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入座吃席了。” “一审问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渗透进来的时候要过一条河,图省事把大部分装备都堆在了皮划艇里,然后人到水里一边游着、一边在水里推皮划艇上岸。这样就省得河流两岸来回跑趟趟,一次就能把所有装备和人全部弄过河了。” “想法倒是不错,也具备可操作性。但没想到那皮划艇有问题,不知道是半途开裂还是拿到手的时候就是坏的,底子上有个窟窿,结果刚游到河中央就不行了,进水太多眼看着要沉。” “这帮特种兵着急没办法,只能随手捞了点轻便的装备赶紧过河上岸,顾不得太多了。11月的天气再在河里多待一会儿,都能把他们活活冻死。” “上岸一清点,发现炸药、电子干扰设备、小型无人机,还有爆破器材跟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沉河里了。除了几条枪之外没剩什么,甚至连枪都平均不到每人一条。” “这下没办法,只能摸黑去民间武器店偷几条枪出来凑合用。武器店主发现枪丢了之后立刻报警,警察又把这案子转给了安全局,安全局接手以后正在调查,没想到这几条民用半自动步枪居然跑到了这些人手里,还以为是被普通小贼偷了。” 没想到过程中还有这样的插曲,听完这事的周正也是略有忍俊不禁地一笑。 只能说你们斯拉夫大区的抽象程度就这样,敌我双方抽象的卧龙凤雏,属实是一对旗鼓相当的对手。 随后,趣事讲完了的老牙话锋一转,随即再度切入正题。 “端掉这伙人的窝点以后,在里面搜查到了不少关键的东西,其中就有关于你的内容。” “潜伏在圣彼得堡的特务,把你的照片转给了这队特种兵共享情报,有机会看到你的话就伺机把你给干掉。” “这下又把圣彼得堡那边的事情扯了出来,安全局继续顺藤摸瓜抓人,然后继续请吃大餐。” “圣彼得堡那边被抓的特务交代说,他也不知道你是谁,只是在拍到了你的照片之后发回了上级。他甚至都不是奔着拍你而去的,他首要的跟踪目标是卡拉什尼科夫集团的代表,只是顺带把你拍了进去。” “结果没想到你的受重视程度还挺高,敌人上边发来问询,问这个在圣彼得堡的狗特务还能不能跟踪到你,这家伙自然是早都跟丢了,如实做了回报。得到的回复命令是下次再看见你,务必第一时间汇报,可以的话甚至不用汇报就把你做了也行。” “另外还要求这狗特务,想办法隐蔽联系潜伏在诺夫哥罗德的那队‘库拉肯’特种兵,共享情报让那边也知道你长啥样、把你列为首要目标。” “原来如此......但,为什么敌人上层不直接下令,而是要下级潜伏单位相互转达?我想不明白。” 面对周正提出的问题,将手中的雪茄屁股按灭在烟灰缸里的老牙,紧跟回道。 “因为那队蠢货特种兵把通讯器材弄丢了,全沉河里了,包括随行带来的星链终端。然后几次打电话、发聊天消息尝试联系上级,结果反倒被自家通讯员当成假冒的敌人给拉黑了。” “敌人的指挥层既联系不上这队渗透进来的人,还不相信用非约定的加密渠道,主动联系过来的人真的是自己人,所以你能说什么?说他们聪明还是蠢?” “更绝的是他们自己联系不上,就让潜伏在圣彼得堡那边的狗特务尝试联系,理由是狗特务和那队特种兵都潜伏在敌后,可能会有办法。” “然后这狗特务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直接在聊天软件上发公开暗号帖,结果是还真让他给联系上了。” “......所以,安全局都没在线上巡查的时候注意到这公开暗号贴,还是等到把这人抓了之后,才审讯出来有这事?” 说起来是挺丢人的,毕竟安全局是老牙之前就职的“前公司”。 自己的前同事们干活儿如此抽象,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好意思承认。 但事实如此的老牙也不想撒谎,随即点头应了周正的试问, “是,就是你理解的这么回事。我刚才噼里啪啦敲键盘,就是在和国内那边确认这事。” “不好说两边到底谁问题更大,我感觉这事上,双方的水平差不多旗鼓相当,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