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让未来科技意识到诱骗策略无法奏效,这对周正而言有些为时尚早。 这就是一个“我预判到了你的诱骗”的简单道理。 这种事,如果是放在关键时刻,可以发挥更加意想不到的效果。 眼下的周正还不想这么早就明牌,让未来科技知道自己的诱骗策略已经被看穿失效。让敌人误以为自己的愚蠢是聪明并且一直“聪明”下去,这才是制胜王道。 至于具体要怎么做,周正现在已经有了可供执行的对策。 “为了演一出戏,直接用上弹道导弹?” “长官,恕我直言,这是不是有些太......” “太浪费了?在外人看来也许吧,但我们必须要知道,这么做绝对是值得的。” 听到自家老板的计划居然是“拿弹道导弹直接轰击敌旅级指挥部”,不为了斩首敌酋、就为了给未来科技演一出戏看之后。 阿基尔的反应当然是相当震惊的,震惊于自家老板这种不拿弹道导弹当顶级弹药,而是当做演戏道具的奢侈态度。 要知道,咱这些导弹那可都不是自产得来的,全得靠外部引进采购,是真金白银换来的。 就算咱跟伊朗人关系好,那边能给便宜价。 但这打上两发弹道导弹就为了演一出戏,是不是也有点太那个啥了。 而与阿基尔的忧心忡忡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周正满不在乎的一笑代之、继续说道。 “你看,连你都这么想。那岂不是意味着未来科技更不会觉得我们是在演戏,而是真的被他们骗了,在下死手了?” “啊?这——” 经周正这么一提醒,阿基尔这才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全然没考虑到的点。 所谓演戏,最能证明其是否成功之处,并不在于敌人会如何想、怎么认为。 而是如果连置身戏内的演员都觉得,这出演的根本不像是假的,成本大到就算假戏真做也得寻思寻思的时候,置身戏外的人就更没可能看穿表象抓住内里了。 如此,恍然大悟的阿基尔这才一下子明白了周正的用意,只听得周正这边还在继续开口道来。 “当然,演戏毕竟只是演戏,可不能假戏真做了。” “虽然我也不想这么承认,话用这种形式说出来给人的感觉相当不好,感觉浑身不自在一样。” “但确实,我们现在得帮一帮博纳特,让他在这场内斗中不至于完全落入下风。否则,未来科技取得压倒性优势真把他轻易除掉,换了个彻头彻尾的傀儡取而代之了,那反倒会成为我们的麻烦,和现阶段我方的利益不符。” “总之,我们就是这场敌阵营内斗的策划者、挑起者、煽动者,同时也是平衡者。” “未来科技强,我们就帮博纳特;反之博纳特强,我们就帮未来科技。” “争取让二者在内斗赌桌上同时输光最后一个铜板,再拿不出任何多余的力量来跟我们上桌对拼,这就是理想状态下的最好结果。” “理想结果不一定要最终实现的,但一定要朝着这个方向去发力,去尽可能地试图将之实现。” “至少在我们最终兵临城下,剑指博纳特的土匪老窝和未来科技的非洲总部前,这场内斗必须持续下去,不能让任何一方输光出局。相反,还要不断升级加剧这场内斗,维持住这样的事态发展就是我们所需要做的。” 充分理解了周正的用意,也由此联想认识到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兀自点头的阿基尔紧接回道。 “我明白了,长官。我会遵照您的指导思想,竭力执行您的计划,配合完成这次‘演出’。” 想要的无非就是这结果的周正笑着点头,随即起身离去,开始将自己计划中的每个节点分发到人、准备执行。 而与此同时,在基祖城相距仅30公里外的“A镇”里,即将撤离的博军第21摩步旅正在做着动身前的最后准备。 所谓“A镇”,也只是周正为了统一军事策划与指挥,而以军事统帅部的名义分发下去的一个专门代号。 类似的还有和“A镇”同处一区的“B镇”与“C镇”,这三座建筑密度相当高的城镇区域,共同构成了博军拱卫前沿接触线的“三大堡垒”。 当然,光靠建筑密集的城区,还不足以抵御从侦察与态势感知能力,到技战术装备和体系作战全面占据优势的安德罗集团。 依托三座城镇,呈三角态势相互支援、据守接触线的博军部队,最为仰仗的其实还是城中大量平民这一“人肉盾牌”。 在早先的基祖城战役失败,并一路溃退至这三座城镇,堪堪止住了败退步伐勉强稳住阵脚后。 尚未恢复元气的博军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想着怎么加固城防、应对可能的敌军乘胜追击,而是立刻宣布军事管制全城戒严,所有身处城内的平民均不得擅自离开,美其名曰是“保护民众不受丧心病狂的安德罗恐怖集团残害屠杀”。 但实际上,这也就是怕撒丫子跑路的平民太多,城镇到时候成了只剩下博军据守、平民寥寥无几的“军事化空城”。 那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是完全可以想象的,城中的主要建筑物有一个算一个,都会成为埋压任何敢于负隅顽抗博军的坟头。 永远不要质疑安德罗的部队有没有足够的火力来做到这件事。 按博军内部流传甚广的吐槽说法:他妈的他安德罗连弹道导弹都拉出来了,鬼知道其手里掌握的火力到底强横到什么程度,你要头铁你去试试我可不想。 先挟持住大量的平民做人肉盾牌,其后再依托己方掌握的舆论高地和媒体宣传优势,只要敌人敢重火力轰炸、我就敢嚷嚷地满世界都知道。 甚至把这事闹上纽约的联合国总部,反正我未来科技总部也在纽约,近水楼台好办事不是? 你安德罗是可以不怕道义施压啊,但你背后的支持者怕不怕呢?给你提供输送物质基础的人在不在意这事呢? 你别管我们自由世界炮不炮轰、屠不屠杀平民。 自由世界的炮轰那叫“用高倍径身管发送自由民主”,自由世界的屠杀那叫“雷霆手段剿灭恐怖分子”,那可都是为了你好啊!自由世界的炮轰屠杀“那能一样吗!?” 总之,未来科技和博纳特合伙整的这一出,还确实给周正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无差别轰炸不可取,长期围困来逼迫敌军投降也不大行。 因为就算城中补给有限,博军吃干抹净后也终究会投降。 但大规模人道主义灾难和随处可见的饿死渴死平民尸体堆,必然会比博军的投降先一步到来,最后饿死渴死的必然是手握枪杆子的人。 这实际上和直接无差别轰炸没有本质区别,同样会让未来科技与博纳特,成功建立起一条“因为安德罗叛军采取军事行动,所以造成严重人道主义灾难”的完整逻辑链,照样还是会把说出去真有人信的屎盆子扣到周正头上来,引发其后一系列的衍生麻烦。 那四舍五入一下,还不如直接把小镇炸了了事,至少可以节约下最为宝贵的围城所需时间成本。 这个事要说棘手就这么棘手,好在如今被周正利用敌方集团的内斗给成功化解,眼看就到了敌军脚底抹油跑路的最后关头。 以上这些可以克制敌人的道理,刚从博纳特那里领命而归,正打算率部回防首都的努诺卡上校实际上也很清楚。 眼看如此大好局势却断送于己方阵营内斗,努诺卡的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惆怅凄凉感,仿佛透过这夜幕初上、还剩下点夕阳红的天际线,就能看到己方的未来前途一样。 “哎——事情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子的?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些什么?明明是全方位的优势在我,可为何——哎!” 已经想过很多次,却没一次得到过起码能说服自己的合理答案,这次也还是一样。 索性放弃不再去想的努诺卡,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正打算叫人来传令之时,没想到副官却正好这时一路匆匆而来。 “一切准备就绪,旅长。天色已经基本全黑了,是不是可以下令开始了?” “......” 闻言之际再度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景色,思量一番还是决定稳重行事的努诺卡当即回道。 “再等等,等天色完全黑下来再说。” “另外再派一批机动观察哨,两人一组骑摩托车去!重点盯控天上的无人机,尤其是各种小型低飞无人机,把眼睛都给我睁大了好好看清楚。” “但凡有一架无人机暴露我们的行踪,那到时候可就全完了,那东西就是召唤漫天火雨的催命鬼,快去!” 受限于电磁侦测设备和对空搜索雷达没有,空情网约等于无的客观条件。 尽力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努诺卡,就只剩下多派机动观察哨四处游走,带上那些为数不多的夜视望远镜和分辨率堪忧的热成像设备,祈祷着“目力索敌”能对防范敌无人机侦察起到作用。 能做的都尽力去做了,剩下的也就只剩寄希望于自己运气够好。 这种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的深深无力感,叠加方才还萦绕心头脑海的惆怅凄凉,真是越来越让努诺卡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望着副官领命而去的匆匆背影,正打算下去视察一下各部队的撤离准备情况,在行动开始前最后一次确保万无一失。 只是连努诺卡都没想到,自己这刚步行走出去没多远,离开身后带地下室的旅指挥部平房还不到两百米。 身旁的几名路过士兵忽然在这时满脸惊愕,一个接一个地竞相抬起头来望向长空。 “快看!那是什么!?” “流星?是流星吗?好长的火尾巴!好耀眼!” “妈的那不是流星!是朝我们来的,是敌人的导弹!导弹!快跑啊!!!” 耳畔回荡着士兵们的惊声尖叫,循着众人手指和目视的方向回头望去的努诺卡,这才同样一脸惊诧地望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夜色初上的天空中,只见两枚耀眼璀璨的“火红色流星”正一前一后,以肉眼可见的极高速度斜向俯冲、直奔大地而来。 而依据其现有的轨迹目力预判最终落点,不久后会被砸到的倒霉地方就在自己附近! “这!这——这是弹道导弹吗?之前打未来科技和首都阅兵场时用过的那种弹道导弹?在这儿?安德罗他妈的对我用上了!?” 一时半会震惊到走不动道的努诺卡,还没来得及大脑上线、恢复思绪,一旁的随行警卫员却最先待不住了。 “旅长!不能再待在这儿了,快走!走啊!!!” “所有人!保护旅长,上车!快走,离开这儿!!!” 反应稍慢半拍的努诺卡,几乎是被一众警卫员连推带架地给送了吉普车。 已经发车等候的司机没等车门拉上,当即便一脚油门猛踩蹿了出去,向着导弹袭来的相反方向竭力狂奔而逃。 待到一路裹挟着高温摩擦耀眼火光的500公斤弹头,真的如天降流星一般砸中地面时,那腾起的巨大火球只消瞬间便照亮了天空。 轰隆—— 轰隆隆—— 第一声爆炸刚起,第二声爆炸紧随。 接连两发落地的500公斤弹头端是威力十足,以强大不可阻挡的毁灭之力,将不久前还立于地面的旅指挥部彻底撕了个粉碎。 与之连带一起的,还有那些在旅部周围临时堆放,尚未来得及装车运走的物资文件,包括那些原计划是用来装运这些东西的卡车。 但凡是靠近爆心点的所有一切,尽皆如渺小的沙尘一般被高高扬起、撕扯翻飞,最后再重重落下。 也是直到这接连两声爆炸传来,刚逃出去没多远的努诺卡顾不得想太多,拿出身为历战军人应有的气势当即下令。 “停车!赶紧停车!” 哧啦—— 一阵急刹车声响起,甩开车门而下的努诺卡立于车边。 望着几乎近在眼前的冲天火光,倒映在爆炸余威下的面容显得是格外震撼又不解。 “旅长!旅长在哪儿!?谁看见旅长了,告诉我旅长在哪里!?来个人说话!” “......”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震惊之余的努诺卡只听得一阵熟悉的叫嚷声响起,那声嘶力竭的程度真好比死了亲妈一样。 不想让自己的副官再瞎嚷嚷丢人下去,顾不得多想的努诺卡当即挥手喊道。 “这边!吼什么吼,跟死了妈似的!老子还好好的活着,没死呢!” “啊?旅长!真的是你旅长!可太好了!” 就算被当街叫骂也毫不掩饰脸上的狂喜,一路直冲而来的副官刚到跟前,已经迫不及待的努诺卡便立刻问道。 “赶紧给我汇报情况!我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知道了,我这就去办,旅长!马上!” 屁颠屁颠的副官不敢怠慢,这就立马回头再度朝事发现场跑去。 待到片刻后以最快速度再度归来时,刚向一位博军中校下达完最新指令的努诺卡,也正好回头转身。 “说吧,情况怎么样?” “非常糟,旅长,旅部——旅部彻底成了个大坑。” 目睹了接连两枚500公斤弹头,总质量1吨的爆炸现场后,震撼于方才亲眼所见的副官略有结巴又紧张地继续道。 “那大坑起码有这么宽,有那边的店铺到我们脚下的距离,就那个,至少——至少得有三十米,大概吧。” “旅部彻底塌了,什么都没了,文件、设备、还有待装运的卡车。连地下室现在都成了‘地上室’,跟那大弹坑融为一体了,还在旅部里没撤出来的人估计都——” 都人间蒸发,查无此人了。 虽然话说一半就说不下去,但努诺卡还是能很清楚地明白副官想表达的就这意思。 努诺卡从没试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敌人如此“上档次伺候”,拿在非洲绝对算得上“顶级战略武器”的弹道导弹斩首猛轰,还是一连两发直落而下。 某种程度上,这算是跟自己的老舅博纳特平起平坐了。 毕竟博军到目前为止,差点被弹道导弹发送升天的目标对象,也就只有博纳特一人,只不过那次阅兵场上的轰炸最后没能要了博纳特的命而已。 他妈的!我努诺卡何德何能?区区一个上校旅长就吃上了“总统套餐”,居然被弹道导弹打上了门? 而且,而且我他妈居然还活着?还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 后知后觉的努诺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牛逼之处”。 如此撞大运的丰功伟绩,但凡以后还能上酒桌,那就是妥妥的谈资啊! 试问全世界有多少人能被弹道导弹锁定轰上门,还毫发无损地逃过一劫,亲自讲述传奇经历呢? “旅长?旅长!我们,我们这下该怎么办?” “嗯?” 被副官猛然一问,一下子回过神来的努诺卡这才意识到,刚才想入非非的走神有多离谱。 牛逼是猛,但现在还不是吹嘘的时候,起码先扛过这一劫直到彻底安全再说。 想到这里,一秒都不想再多耽误的努诺卡立刻下令。 “撤!传令让所有人赶紧撤!按计划撤!这鬼地方再也不能多待了,立刻执行撤退计划!” 连说了一堆“撤”的努诺卡相当之急躁,可副官这里却又是面色尴尬、有所犹豫。 “可,旅长,咱这都已经暴露了,这时候撤要是再被炸岂不是。” “那你继续待在这鬼地方就能免得挨炸吗!?总司令的命令又怎么办,还执不执行!?” “......” 自认为被质疑了命令的努诺卡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看在这副官是自己亲信,平日里跟自己鞍前马后那叫个全力效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是真想现在就一枪崩了这不长眼的二货。 已经极其不耐烦的努诺卡最后追加一句。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回防,回防首都!任何突发情况都不能阻止首要任务被执行,这才是军人!是天职!” “如果这就是敌人进攻前的火力准备,那接下来意味着什么,你想过没有?等火力准备结束后,敌人再冲上来扩大战果时,你觉得那时候你还走得了吗!?” “......” 努诺卡的意思很明显。 既然旅部挨炸那就视作已经暴露,按照计划内的最坏情况进行处理,怎么暴露的、哪里出了问题反而已不重要。 这时候不但要跑,还要加紧去跑,拿出爹死娘暴毙的奔丧势头赶紧跑他妈的。 就不说别的,这要真是进攻开始前的火力准备。 是为了斩首敌指挥部,而后再在敌军原本准备撤退、现在却失去指挥乱作一团的情况下,派遣地面部队大举进攻扩大战果。 那以此种前提下,敌人势必会投入的地面部队规模与实力,动动脑子想想这还是能跑掉的事吗? 如果现在跑是九死一生,那再等下去可就十死无生了。 该怎么选那还用得着多说吗? “明白了,旅长!我这就去办!” “赶紧的,快!慢半步我就毙了你!” “是!是是,立刻!” 副官连滚带爬,以几乎就快跌倒的狗吃屎姿态前去传达命令了。 而在一旁不远处,在无论是副官还是努诺卡都没注意到的一处街边阴暗角落里。 以“督战官兼教官”之名挂靠在21摩步旅编制下,隶属未来科技公司部队的几人,正以一种接近于恼羞成怒的语气窃窃私语。 “这安德罗是废物吗!?指挥他的‘莫斯科兽人’也是?真是废物加兽人凑一窝了!精确坐标给到都能炸失手也是没谁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办?那努诺卡还活着,甚至是完好无损的活着,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要不然我们来办,现在把他干掉如何?” 望了一眼在努诺卡身旁越聚越多的警卫人员,再瞧了眼已经开门上车回到防弹吉普里的努诺卡本人。 最后瞅了瞅己方手边连把狙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算作自卫用途的人手一把自动步枪。 万万担不起这种公然跟博军撕破脸责任的领队,只能基于理智而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这么干就算成功也没有意义,反而会产生更大的问题。” “到目前为止的责任也不在于我们,何必给自己找事?上报指挥部吧。该为此头疼的是那些大人物,不是我们这些拿工资打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