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砰砰砰—— 当一连串的枪声从背后楼内传来,无需多做解释的“灰狼”只剩下无奈与苦涩。 “还用我再做说明吗?” “......我想不用。” 知道这时候楼里传来枪声意味着什么,但仍需再做最后确认的阿基尔随即下令。 “去看看,保持警惕,确认情况后立刻汇报。” “是!” 与十几个一并选择投降的战友们一起,“灰狼”这队人理所应当地成为了阿基尔的阶下囚。 确认了最新情况后的杜克也是立刻作出指示。 “‘流浪者’呼叫‘猛虎’,你附近暂未发现有大股敌军活动迹象,立即组织部队按计划撤离,重复一遍,立即按计划撤离。” 刚目送着新鲜到手的俘虏们被押解下去,感慨这趟活还算顺利的阿基尔随即按下通讯键回道。 “‘猛虎’收到,这就组织撤离,完毕。” 与此同时,被阿基尔派出前往楼内做最后确认的小队,也已经一路警惕着来到了事发现场。 眼前所见之景却是相当的触目惊心。 “......都死了,没一个活的。” “他们相互射击,朝彼此之间?用这种方式自杀?” “这些人都疯了,加入未来科技前是,加入未来科技后还是。活着的时候疯狂,死的时候也一样,主绝不会庇护这样的疯子。” 没有感同身受的经历无法做到理解,更无谈共情。 这些来自叙利亚的志愿者战士们是不理解,这些先是给投机买办分子们卖命打仗,再往后又直接给资本效力看家护院的家丁们,到最后为何会选择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一切,而不是拼死一搏或者举手投降。 不过,也不会因此心生同情或怜悯便是,带队的小队长随即向阿基尔那边发去了报告。 “确认都死了吗?知道了,给现场拍照,尸体不用做回收处理了,我们手头已经有了更具价值的收获。打扫现场立刻带人撤出来,我们准备撤离。” 说走就走的阿基尔一行动作飞快、干净利落。 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打包收拾好了一切,并招呼人手上车,押解着俘虏迅速踏上了返程旅途。 但有人一路顺风,就有人烦闷透顶。 战场上一轮交手得出了胜负,总不能让对战双方都开心。 刚刚得知行动遭遇了彻底失败的未来科技驻ISGS顾问团团长、前极端武装分子头目阿瓦扎里,此刻已经暴怒得像只被点燃了的火药桶一般,就差当场炸裂。 “那可是一个轻型机械化连队,一个连!” “一个连的兵力,到头来只跑回来不到十辆车,而且还是只有车组自己!?” “这他妈开什么玩笑!?说好的胜券在握呢?说好的尽在掌握呢?啊!?公司要是追责下来,到时候我们该怎么解释!?你他妈说话呀!” “.......” 有一说一,作为顾问团的二把手、阿瓦扎里的副职助手,舍尔尼科夫最看不惯的就是阿瓦扎里这厮只要一上头,就把他那套煽动人心的鬼扯玩意用在自己脑子里,除了情绪化的暴怒就啥招都没有。 仿佛是在集会现场这么干,就能情绪化感染其他人一样。 头脑要冷静得多的舍尔尼科夫随即悄然回道。 “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不如想想怎么解决问题。”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想说的是大可不必担心。因为我们此行并非一无所获,还收获到了一条至关重要的情报,一条足以让公司那边选择性忽视这损失的情报。” “......你,你说什么?还能有,这种事?” 望着阿瓦扎里那一脸难以置信又惊骇的样,有着足够把握的舍尔尼科夫当即笑道。 “那必然是会有的,相信我。” “在你问为什么之前,不如先听听这个。” 说着,只见舍尔尼科夫抬手一按手机的音频播放浮标。 下一秒,只听得一阵陌生的男声从手机内传来。 “我猜你肯定是未来科技公司部队成员对吧?那你一定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杜克.奥尔兰,前美国海军陆战队上尉。” “现在,你跟我说,咱俩论论辈分,我算不算是你的野生父亲?” “......” 乍一听这话的阿瓦扎里虽知道这不是在对自己说,但总归是感觉有些怪怪的,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而播放完这段简短录音的舍尔尼科夫则开始款款而谈。 “杜克.奥尔兰,没错,就是你我皆知的,在公司通缉榜上名列榜首的那个‘杜克.奥尔兰’,也是公司目前在逃的最大、最有价值资产。” “我本没想到能收到这样的消息,是‘灰狼’赶在最后关头,用他的单兵信息化终端发给我的。” “之后,我和他的联系就中断了。估计是他在最后一刻到来前发出的这消息,确实很有用。”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个杜克.奥尔兰自打逃出去至今,到底给公司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和麻烦。” “最早是在非洲,这家伙带着跟他一起逃出去的那群疯子,私自劫杀过多位公司雇员。因为事件级别不是很高,加上非洲本身就乱,当时也没搞清楚凶手究竟是谁,所以没能引起公司的重视,以为只是普通的安全事件。” “等公司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一系列的事件可能有关联,开始派专人调查的时候,这杜克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人间蒸发。没人知道他和他手下那群疯子去哪儿了,在非洲根本找不见他们的踪迹。” “再然后,有人发现他再度现身时,那已经是在中东时候的事了。” “虽无直接证据表明,但公司目前相当怀疑,这个杜克和近期在中东发生的,一系列涉公司人员与资产的重大安全事件有关联。” “比如说叙伊边境的运输队遇袭事件,再比如说驻库尔德武装的顾问团被干掉那事,又或者是刚刚发生在伊德利卜的大新闻。” “稀奇古怪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最近简直像火山爆发一样集中井喷,几乎可以确信有人一直在针对公司。” “结合那杜克的行踪,公司找不到既能这么了解北约武装力量体制和行事风格,又对公司如此恨之入骨以至于要如此针对的恐怖分子,符合要求的只有这杜克一人。” “也只有他,既有理由又有能力这么做。他和他手下那群疯子,可是经过‘超级士兵’一期项目改造的究极亡命徒,在被改造之前更是海军陆战队的头等特战精锐。” “别说一般人遇见他们打不过、得被当猴耍,就算公司特战遇上他们也够呛。” 舍尔尼科夫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通俗点讲那就是“非战之罪”。 这杜克.奥尔兰又不是啥阿猫阿狗,而是威胁程度和风险等级都要一等一的“变态生化改造人”。 哦,公司之前那么多精锐部队都栽在了这家伙手里,整个叙利亚的未来科技势力大概都是被这家伙给搅得天翻地覆,光是直接经济损失都早已经过了十亿美元。 这么一个人形自走两脚怪,搭进去那么多公司精锐部队都没辙。 你现在指望俺们非洲这队人,领着一窝恐怖分子跟这杜克打擂台,还给他干翻下去? 哥们,讲童话故事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啊,你瞧瞧这话说的还是人话吗? 哪怕更进一步讲,那我们这队人要真领着一窝恐怖分子给干成了,把这杜克搞死干翻了。 那岂不是在说,公司砸了上百亿培养的全套北约标准部队,还不如一窝迄今为止只不过拿了公司几百万美元,和一批库存装备援助的恐怖分子吗? 那公司部队的同僚们到时候会怎么看我们?还不得气急败坏地给我们生吞活剥了啊?职场社交不是这样的啊,人际关系我都活没了那我还活个屁啊,没这个理儿不是? 也是听到舍尔尼科夫这么一通“推心置腹的耐心讲解”后,方才还愁眉不展的阿瓦扎里觉得这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 是啊!我他娘的怎么没想到这点? 既然是那杜克带队干的,那这口锅也得他来顶上。 公司那么多精锐撞上这变态都拿他没辙,我们这领着一窝恐怖分子还能咋样? 应该说还留着一口气,没跟公司驻库尔德武装的顾问团一样,给那杜克弄了个一次性全军覆没,这就已经很能说明“实力所在”了。 什么叫“非战之罪”? 这就叫。 整个思路算是豁然开朗了的阿瓦扎里当即激动地说道。 “好好好!这段录音简直太重要了!这简直就是我们在公司问责前的护身符,就需要这个没错!” “只是——” 脑回路转过了弯来,也不止想到了这些的阿瓦扎里,还同时意识到了其它问题。 “既然瓦列里都发给你这录音了,他难道就没说别的?为什么发给你这些?这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不止是因为这情报很重要这一点。” 瓦列里.亚兹尼罗夫,代号“灰狼”的那位乌籍机械化连队指挥官的真名,就是如今已经被杜克和阿基尔合力抓了俘虏的那货。 此人要说也是阿瓦扎里的嫡系精锐,早在当初马城之战的时候就是阿瓦扎里的左膀右臂之一,也是唯一活下来的左膀右臂。 因为俄国人的宽宏大量,没给摁地下墓穴里全部弄死,阿瓦扎里和“灰狼”顺理成章地进了俄国人的战俘营包吃住,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消遣日子。 再后来就是被俄国人在换俘行动中给放了,人刚回老家的阿瓦扎里还没想好润去欧盟哪个国家避避风头,结果就被未来科技公司找上门来堵在家里。 左手公司协议,右手是再入伍的征兵传票。 甭说你是啥亚速老营成员或者啥“民意代表”乱七八糟的了,那都白扯没用。 就这俩东西,你自个选一个签吧,征兵办的车可就在院子外面等着呢。 得说未来科技是会揣摩人心的,很好地抓住了阿瓦扎里这货贪生怕死又贪图名利的弱点,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几乎没做多想就当场签了公司的协议跟着走人。 随后,被未来科技许以高官厚禄的阿瓦扎里又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为公司招兵买马,拉拢了一大堆还没来得及被俄国人送去见慈父班德拉的极端分子们。 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亚速老营出身,是阿瓦扎里昔日的旧部或同僚。 其中就包括刚换俘回家没多久,就又被抓了壮丁上前线的“灰狼”瓦列里。 阿瓦扎里也不愧是煽动人心、妖言惑众的一等一好手,只一句“你现在在前线上打仗,说白了那是给买办集团打工,最终受益者是买办集团的幕后老板;那既然如此,你不如直接跟着幕后老板干,跳过买办集团赚差价剥削,本质上既没区别、你又赚得更多,岂不是更好?”。 就轻而易举地把“想想也是”的“灰狼”瓦列里给拉入了伙,正式入职未来科技公司。 而熟悉了解“灰狼”那少说多做、务实肯干性格的阿瓦扎里,也算没亏待这位昔日旧部。向公司保举其担任了一支新组建的轻型机械化连队连长,比原来马城之战时候的连副职务更高。 昔日长官肯提携,那“灰狼”必定得接下这面子好好表现,干出一番业绩来。 上次刷爆全球新闻的瓦格纳在马里沙漠损兵折将、败得很惨那事,实际作战行动中就有“灰狼”连队的直接参与。 算是打出了在非洲登台首秀的第一仗风采,没给亚速老营丢了面子。 只可惜阿瓦扎里这还没乐呵多长时间呢,经此一役不但笑不出来了,还他妈“笑容转移”了,这会儿估计应当是那杜克笑得正狂喜开心,甚至还把自己的心腹爱将“灰狼”也给搭了进去。 舍尔尼科夫是知道阿瓦扎里同“灰狼”有这层特殊关系在的,也能预料到发生这样的事,“灰狼”这么一搭进去必定会引来阿瓦扎里的兴师问罪。 索性在做好了准备的前提下应声回道。 “‘灰狼’当然有别的意思,他向我求援,请求我派出增援立刻前去救他出来。” “什么!?你——你他妈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军事上的事难道就全凭你一人说了算吗?你把我当什么了!?” 就知道以阿瓦扎里的性子听到这话必定当场跳脚。 但从不觉得对付一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极端头子,算什么难事的舍尔尼科夫,也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答道。 “因为就算当时告诉了你,可又能如何呢?在当时那种情绪化的紧要关头下,告诉你只会影响你判断,进而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现在你回过头来去想去看,你告诉我。如果你当时情绪化地意气用事,不顾一切派兵前去救援,那又会有什么后果?” “还是说你真的觉得,在当时那种没有做好准备、更不了解对手的前提下,你真的能在应急反应之下战胜那个杜克?真的有这个信心?” 一听这话,阿瓦扎里的反应先是哑口无言、有心争辩。 但很快,最终也只是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垂头丧气,基本是默认了舍尔尼科夫的说法。 毕竟,阿瓦扎里虽然擅长蛊惑人心、妖言惑众,但人毕竟也不傻。 像他这种人,对上美国人的时候那就会天生不自信。 就会觉得自己生来比人家矮上一截,觉得美国人就是不可置疑地比自己牛逼,更何况杜克还有那么强的个人履历背书。 没办法,我们接受境外势力直接指导培训的极端头子是这样的。 阿瓦扎里过去曾长期跟美国人接触,觉得自己天生矮人家一头、就得按人家意思办事的自我规训,还有这膝盖焊死在地板上的坚定纪律性,也是在那时候养成的,并且直到今天也没有改变。 换个角度来看,这或许也是未来科技早早就盯上了这么个“人才”,要第一时间出手纳为己用的核心原因。 毕竟这世道上能办事的人多,听话到忠心不二的双足直立狗才相对难找,既能办事还能双足直立行走的狗那就更少。 现在,阿瓦扎里哪怕是怼上了站在敌对阵营的美国人,这心里也总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主打一个没信心敢说能打赢。 舍尔尼科夫也正是稳稳拿捏住了阿瓦扎里的这一人性弱点,这才坚信刚才的一番话,一定能把阿瓦扎里的气势给打下去、使其恢复冷静。 眼看阿瓦扎里那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如何开口的样,抬手扶了扶自己衣襟领口的舍尔尼科夫再度说道。 “那不如就先这样,先把杜克出现在马里并展开行动的消息给报上去,等公司那边来消息之后,我们再说下一步的行动,这段时间就先安定下来以静制动、观察情况。” “依我看,不论是在叙利亚还是现在的马里,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杜克铁定是投靠了俄国人了。” “在俄国人的资源背景加持下,以他的能力你很难想象他到底会搞出多大的动静。这种人这种状态,再加上这种极端仇视公司的报复心理,这不是现在的我们所能应付得来的。” “公司要么增派兵力给我们,要么就扔了这窝恐怖分子、放弃这里,再把我们调去其它地方,我估计无非就这两种可能性。毕竟‘杜克+俄国人’的化学反应,想必也会是公司高层最头疼的事之一。” 作为军师的舍尔尼科夫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一直有点丧气的阿瓦扎里是觉得没啥话好接着说了。 索性就随了军师的意,就这么办吧。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任务结束、收工回家,成功带队撤离完成的杜克,现在也正忙活着任务结束后头等重要的大事——一对一单独提审官拜上尉连长的“灰狼”。 “名字。” “瓦列里.亚兹尼罗夫,这已经是我第三次重复了,你聋了吗?呵,该死的美国佬。” “不,我只是觉得让你重复三次比较好玩,只此而已。” 刚在审讯室里面对面交锋的这几轮试探下来,杜克已经确定了一些要素。 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是这“灰狼”瓦列里,并不是一个“跪族子弟”,其心底里并没有膝盖焊死在地板上起不来的那种敬畏胆怯。 直白地说,就是不惧怕自己这“真·精锐天兵”的身份。 这倒是给杜克上了点小小的难度,不过倒不算什么大难题,也并未出乎预料便是。 类似的人,杜克也不是没审过,对付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办法,现在是时候换换套路了。 “我这边有一份档案,关于你的。” “这上面记载,你还在12年参加过卫国战争胜利日阅兵庆典?看看这照片上是你吗?而且你在俄国人的战俘营里,也被评为表现良好。” “从进去到出来,没有过任何违规犯事记录,俄国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做什么,也正因表现良好才被送去第一批换俘。” “看样子还是个乖宝宝,对不对?” “那么,你告诉我,这么乖的一个宝宝,看样子也不像什么脑子极端的二逼,还有14年以前老军人的背景出身。”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你甘愿给公司当狗?你应当很清楚未来科技有多么吃人不吐骨头,不是吗?” 既然正经审讯抵触,来硬的你不吃。 那我就跟你唠嗑讲故事,也不唠别的就唠你自己。 就不信你这么曲折艰辛的履历之下,憋不出一肚子想说的话和委屈苦衷。 眼见对方的表情有所触动、似要开口,乘胜追击的杜克坐在审讯桌后又抬手一笑。 “Come on,bro!我又不是什么食人魔,你的肤色也不黑,我既不会吃了你又不会拿着枪追你屁股后面打,都这样了聊两句又有何妨?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军事机密。” “.......呵” 笑了,终于笑了。 对方这么一笑,杜克立刻意识到有戏可唱。 反之你要连笑都不笑,就搁这儿摆肉头阵,那才是真的老鼠拉龟——无从下手式的不好办。 也正如杜克所料,双手被拷在审讯桌上的瓦列里,在一笑之后就此打开了话匣子,唯独这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那你呢?你难道不是给公司看家护院的公司狗吗?还是给连老板都不得好死的瓦格纳,你难道就不觉得自己更悲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