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3　　 也许吧，起码神明在最后表示它不会说谎，这点她倒是可以相信。如今神明向她搭话给出启示，说明距离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不远。既然神明没有其他要她注意的，那就意味着默认她的决定可以实行。　　 既然是被神默许的计划，那便更没有需要担心的。得到神明的许诺她干劲十足，她想会不会有可能迎来一个圆满的结局。在故事的结尾谁都不会死，只是世界回归原本的模样。　　 莱娅和海德林互道晚安断开通讯，莱娅回房间关上阳台的门。躺进柔然的床铺她渐渐泛起困意，由於还没从上一世的记忆里回过神，她有种太久没有好好休息的疲倦感。　　 几乎是头刚沾到枕头人就失去意识，再睁眼面前是旧世界的高楼大厦。莱娅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她转动脑袋四下查看，最终目光定格在中央大屏幕上的报道。　　 【新纪元研究所被爆进行人体实验，目前已被依法查封，其涉事人员正在追捕中。】　　 播报员旁边还展示着涉事人员的照片，其中一个莱娅很眼熟，就是当时在实验室推崇她为神明的研究员。看来这项研究并未取得政府许可，莱娅收回视线移到手中的手机上。　　 上面有条信息来自未知号码，内容只有一句似乎充满恨意的话语。　　 【你会后悔的。】　　 后悔什么呢？莱娅还没来得及思考原由，备注为哥哥的电话突然打进来。莱娅接通后传来哥哥刻意压低的声音，对方问她人在什么地方。她要不是知道哥哥不会参与人体实验，就凭对面此刻的表现很难不怀疑他。　　 还好哥哥知道她正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便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提醒她注意安全。莱娅乖巧应下同时加快脚步，而大屏幕中也已经换到下一个新闻。那条匿名短信来自谁多少有点头绪，只是她更想知道实验内容是怎么被国家发现的。　　 最大可能自然是被人举报了，那么那个举报人又会是谁呢？其实造神项目在圈内其实不完全算是秘密，只是没有什么会相信这种离谱的计划。加上研究本身的确离不开人体实验，自然不可能顶风作案宣扬出去。　　 梦中画面转换的很快，下一刻她便站在了家里。哥哥坐在客厅沙发看电视，电视中正在播放之前那条新闻的持续报道。哥哥原本是有被研究所邀请，毕竟他是那个天海博士的儿子，幼年时接触过天海博士的研究。　　 莱娅不记得过去“父亲”的研究，只是从那个研究员口中获得些许头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天海博士应该是首个知道她拥有不寻常的力量的人。其实这很容易联想，没有什么角色比亲人更容易发现的。　　 但是在莱娅目前看过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父母的身影。放在卧室里的合照中，也只有她和哥哥两个人。如此父母大概早已不在人世，这也是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相伴的原因。　　 “莱娅，这段时间放学了就早点回来。”　　 “是因为怕我被报覆吗？”　　 “对不起。”　　 哥哥没有直面回答，是留下一句道歉后噤了声。这让莱娅心中逐渐确定，举报了研究所的人就是哥哥本人。有段记忆哥哥告诉她，造神这种想法十分狂妄，他并不打算接手父亲遗留的妄念。　　 关於是谁举报的她其实并不关心，这件事就算不是哥哥做的，她迟早也会找个时机揭露这些。当初她认为那群人的研究不会有进展，所以最开始她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但对方实在太烦人，三番五次试图让她继续参与，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不相关的人身上。从一开始她就错得彻底，那可是那个男人教出来的学生啊。就像十四年前发现她力量时，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疯狂的神采。　　 “他们会停手吗？”　　 “当初母亲没能把父亲的研究记录烧尽，只要那份手记还在，恐怕还会有其他人重蹈覆辙。”　　 原来那场大火带走了母亲，却没有把最应该消失的东西燃成灰烬。记忆中的她此刻心情添上几分悲伤，她正在为母亲的死而哀恸。即便只是记忆中的所知所感，也的确曾在她身上发生过，她会产生相同的情绪不奇怪。　　 不过关於十年前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她还没有想起来。现在只知道那场火一定抹去了不少东西，包括母亲丶甚至是父亲，和那些糟糕的研究记录。可惜最关键的手记逃过一劫，不然这些事本该结束於那场大火。　　 “明，我会保护你的。”　　 这一次哥哥呼唤她的名字不再模糊，那是最开始的丶属於她的名字。意识到这点她感觉身体似乎发生了变化，仿佛一副长久空缺一块碎片的拼图终於完整。天海明，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获得的第一个名字，代表她於这个世界重获新生。　　 如今暂且还是继续自称莱娅吧，即便天海明才是她原本的名字。莱娅对这个名字并不讨厌，只是两个名字她都很喜欢。只是一个名字由家人赋予，另一个名字则来自友人。　　 “明，别怕，有我们在。”　　 从沙发站起身的哥哥走向她，神情与决定要和她一起走的天海室如出一辙。也是啊丶天海室身体里就是哥哥的灵魂，会这么像也是理所当然。记忆里的她脸上流露出动容，她伸手紧紧攥住哥哥的手。　　 嘴巴嗫嚅着努力组织语言，有些事情她必须向哥哥坦白。是她犯下的错误助长对方的疯狂，父亲那次也好丶此次的研究员也好，全部都因为她所拥有的力量。　　 “哥哥丶我……”　　 “是我——”　　 记忆在这里中断，她睁开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莱娅坐起身屈指拭去泪珠，胸口处堵着一口气让她觉得难受。是她的错，因为特殊的力量让父亲变得痴狂，是她给予了那些人觊觎神座的欲念。　　 这是神降下惩罚的原因，是她的原罪，她必须为此赎罪。　　 那么神是为了让她来承担这份罪孽，所以才把她带到旧世界的吗？为什么呢？原来世界里的她从小被人夸赞是个好孩子，尽管是只能称之为普通的人生，也绝对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所以丶为什么是她呢？　　 大概是真的疲倦过头，她醒来的比任何人都晚。她洗漱好下楼瞧见坐在客厅整整齐齐的人，迈向厨房的脚在空中停滞几秒。所有人听见动静已经知道是她，他们对莱娅赖床的行为没有任何不满。　　 缇娜从厨房出来将装好温水的杯子递给她，接着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莱娅笑着摇摇头谢过缇娜的好意，只是她刚起床胃尚未苏醒暂时没有食欲。她手捧水杯跟随缇娜到客厅坐下，旭阳放下手中报纸折叠好放回桌上。　　 “睡得还好吗？”　　 “额丶嗯，很好。”　　 就是梦中全是旧世界的记忆，不好说她到底有没有休息够。不过莱娅面上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她抿口水舒润略微干裂的唇瓣。温水入喉倒是些许平覆了心中郁结之处，随着轻声叹息呼出几分浊气。　　 “今天就要去坎贝尔宅，那里有个可以为你们解惑的人，但你们最好在路上想想要问什么。”　　 “因为他的状态时好时坏，有可能松口气人就去了。”　　 旭阳这话说的稍显不客气，但也提醒了他们该做什么。莱娅倒是没什么想问的，或者说她想问的都会通过亚连问出。再说这次会面的主角是亚连，就是不知道能否抵达终点。　　 有莱娅和旭阳在，谁都可以顺利到达旧坎贝尔宅，因此他们没有花多少时间。当再次站在坎贝尔宅门前，以前在这里发生的片段在脑海中自动播放。名为“怀念”的情绪疯狂蔓延，她比其他人都先一步走向宅邸。　　 走过前院熟悉却已经干涸的喷泉，在宅邸前停驻随后向左拐弯。绕过建筑从荒废的花田横穿，最后驻足於那颗光秃秃的大树下。这里既承载着上一世的快乐时光，同时母亲也是在这颗树边闭上双眼。　　 她伸手将掌心附上大树粗糙的树皮，过去三十五年它依旧和当初一样粗壮。只是少了人修剪枝丫所以生长变得肆意，远远看上去张牙舞爪略显恐怖。　　 “很怀念吧。”　　 一个横跨几十年光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莱娅转头看见了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过来的中年男人。男人面容憔悴丶身形削瘦，唯一不变的是鼻梁处挂着的眼镜。她看着与最后一面时意气风发的青年判若两人的男人，一时间同情和感慨的情绪交织。　　 再看向【亚连】身后推着轮椅的人，旭阳微微颔首示意不用在意，莱娅便把视线放回到眼前男人身上。经历病痛折磨人会改变多少？眼前男人的模样也算一种答案。　　 “你变了很多，额丶我的意思是……他们要是看到估计都有点不敢认你。”　　 【亚连】的面容比记忆中更加年长，因为身体原因两侧面颊向内凹陷。曾经盛着柔和光晕的双眼也稍显暗淡，唯有笑容还是如记忆中那样温润。对上真正意义上随年岁变化的旧识，她思来想去尝试说点不上人的话。　　 可惜她再怎么斟酌词句，还是没办法如自己所愿。但好在对方不是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人，【亚连】摇摇头轻笑出声顺着她的话接道。　　 “是啊，这三十五年也够我从一个小夥子长成大叔了。”　　 三十五年对【光之战士】而言弹指一挥间，可那足以让一个普通人迈入后半生。【亚连】让她重新意识到人生命的短暂，也感受到人生命何其脆弱。她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双手提着裙摆两侧向他敬礼。　　 “好久不见，亚连先生。”　　 她用着过去学来的贵族礼仪，以过去坎贝尔家小姐的身份和他打招呼。【亚连】端正放置於腿上的双手擡起，他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一手五指并拢搭在左胸，一手背在身后同样弯下腰回礼。　　 “好久不见，莱娅小姐。”　　 莱娅向他表达出崇高敬意，为他所做的所有努力。是他保护住了涅亚的记忆，也是他创造出她所深爱的亚连。他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友谊吗？无论是与否都无法否认他做这一切的意义。　　 他又何尝不值得被称颂为“英雄”呢，他用身体丶用知识，让这个世界的未来获得更多可能性。她也好丶涅亚也罢，他们都欠他一句谢谢。　　 “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帮助哥哥他们，谢谢你愿意倾尽自己所能，以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个世界。【亚连】和父亲丶和那群研究员不同，他所拥有的灵魂纯洁善良，才没有让亚连成为另一个【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