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光鼐的眼光越来越冷,就像是寒冰一样,久久不能化开,冷艳四射。纪元的一句话,彻底让他从一千八百万大洋的巨款和武装一个师团武器弹药的兴奋和自喜之中惊醒,一瞬间,这几日他内心的侥幸被全部打散,对方送他钱,卖给他武器,就像是在给他下套,一步一步的将他拖入深渊。 然而纪元却没有被两人的威势吓住,他脸色如常,神情自若,而且还似乎怡然自得,笑了笑,道:“两位将军何必这么紧张呢,可以想想看,我们老板所作所为丝毫没有扰乱和分裂十九路军的企图,我们送来了你们紧缺的武器和军饷,支持你们抗日报国留名千古,那么你们在担心什么呢?” 其实他很想说,拿了我的钱,要了我的军火,脾气还这么大,不付出点儿代价,真以为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呀。 而且下午的时候,他算是见识到这支军队的样子了,缺衣少粮,五六个士兵共用一把步枪,士兵的军饷快半年没发了。这样的军队,战斗能力如何,很值得怀疑,他很不明白指挥官为何那么热心,不仅送钱,而且这批军火也几乎是白送,最让他不忿的是,这是军队实力并不强,基地里随便拉起来一支军队,训练三四个月,也比这些士兵强几倍。 蒋光鼐和蔡廷锴闻言,脸色好转了许多,似乎正如纪元所讲的那样,双方并没有冲突,对方也没用损害十九路军的阴谋,但是也如对方所言,自已在担心害怕什么呢? 纪元见两人脸色的转变,却笑了笑,淡淡的说道:“这支部队不属于你们,但是两位的抱负和志向决定了你们不甘于此,两天之前的十九路军,被边缘化,无钱无粮无根基,可是现在,近两千万巨资和武装一个师团的先进武器到手了,大家都应该有些想法了。” 两人的脸色再次阴沉了下来,只是眼神在怔怔的看着纪元,似乎心事被说破,不仅没有得一知已的兴奋,反而让二人更加忧虑和恐惧了。 “蔡某还真没看出来,纪先生的口舌如此犀利,我兄弟二人的心思全被你说中了,但是你的谋略用在我们的身上,算是用错了,十九路军不会因为一笔巨款,一批先进的武器,就会投靠你的老板。”蔡廷锴冷冷的说道。 纪元闻言,却见一旁的蒋光鼐欲言而止,心头却觉得这两个人实在是不知好歹,不过好在,他知道自已的老板并没有想过十九路军去投靠他,因此蔡廷锴的话,在他听来,和废话没什么区别。 这时他看着眼前两人的神色,突然想起一句话:无欲则刚,或许这是对他此时处境的感受最好诠释,因此他脸色如常的说道:“这个你们放心,我们老板对十九路军只有帮助之心,并无吞并的恶意,之前的一些话,是我的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而已,毕竟两位将军才是我们老板的合伙伙伴,我只是发现,作为这支军队的统帅,手下却心属二主,怕是两位以后行事起来,有诸多不便啊。” “不过我倒是有一些不成熟的见解,却不知道两位愿不愿意听一听?”纪元话锋一转,热心的说道。 这时两人的态度就有所差异了,蔡廷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蒋光鼐则是一脸兴趣的看着纪元。 纪元见此,则笑了笑,自顾说道:“其实办法很简单,就看你二位愿不愿意做了,在我看来,两位将军就像是给陈司令打工,至于工作干什么、怎么干,其实是由老板说的算的,有时候你们的意见好,或则和老板的想法不谋而合,做起事情来,自然是上下一心,但是难保没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为长远计,应该多多思虑出路才是,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兵,同理,给别人打工,那个不想自已独立做老板。如今日军逼近,国难当头,正值大丈夫保家卫国之际,而且两位现在手里有钱有武器,何不聚拢信得过的手下,做框架,再从新军之中挑一批,充实到框架里去,扩军一个师团,尤其武器装备是现成的,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拉起来一支三万多人的满编师,有这支部队掌握在手里,就算说话,也响亮一些吧。” 蒋光鼐和蔡廷锴闻言,神色一动,用眼睛打量着纪元,心道:这人难不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我们定下的谋略,竟然全被他说中了。 “纪先生的心,想的事情太多了,吕老板派你来,是做新式武器的指导训练,却没说过你是来帮我们出谋划策的,而且这是十九路军内部的事情,不劳你多费心。”蔡廷锴却冷淡的说道,语气之中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 而纪元则神色一愣,刚才他明明从两人的眼睛之中看到兴奋之色,但是转眼之间又被蔡廷锴冷淡拒绝,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如何说才是,他见对方端起茶杯,已有谢客之意,也就借驴下坡,干笑一声,虽心有不甘,但只好说道:“蔡将军说的没错,算我多嘴,在这里说了这么多,不仅没有为两位排忧解难,反而徒增困扰,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搅两位将军了,我就先告辞了。” 看着纪元转身而去的身影,蒋光鼐突然开口说道:“请纪先生转告吕老板,我们还有一批军火要交易,让他确定一个时间,我会派人去详谈。” 纪元的步子猛然一顿,心道:下一批军火交易,我怎么没听说啊。正当他满心疑惑之际,眼睛突然一亮,转过身去,看着蒋光鼐和蔡廷锴,眼露精光,一瞬间他终于明白过来,欲擒故纵、暗度陈仓,这才是两人的真实想法。 “蒋将军、蔡将军的话我会转告我们老板,相信很快就会给两位将军答复,我先告辞了,就不打扰两位了。”纪元笑着说道,然后转身而去,此刻他才觉得,自已的步子不像刚才那般沉重了。 看着纪元远去的身影,蔡廷锴脸色十分不好看,沉下身子,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紧张,更有些兴奋。 “怎么,蔡兄对咱们定下的计划,心有不逮吗?”蒋光鼐看见对方的神色变幻不定,显然是心绪不宁,此时他自然知道蔡廷锴为何有这种表情了。 蔡廷锴闻言,抬起手摇了摇,似乎想要将内心的困扰全部摆走,神色又一瞬间恢复过来,只是他看向蒋光鼐的眼睛却有些狰狞,他低沉的说道:“咱们急缺的东西都齐备了,那个商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不如早除的好。” 蒋光鼐却一愣,内心却是不以为然,然后笑了笑,他道:“难道蔡兄认为,姓吕的会对咱们心怀不轨吗?” “难道不是吗,你看看他派来的这个姓纪的,给咱们说的话,虽然没有一句威胁之意,但是却全是心怀不轨之言。” 蒋光鼐摇了摇头,道:“我倒觉得他说的很对,最起码咱们两个真像是打工仔,别忘了十九路军,你我真正能掌控的部下有多少,还不足一半,我不想再等了,抗日是唯一的出路,我不想像陈铭区那样,卑躬屈膝的巴结南京国民政府,看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统治者又是怎样的嘴脸,国家民族在掌握在他们手里,和私人玩具有何区别,他们不过是一群窃国贼而已。” 蔡廷锴闻言,无力的垂下双手,脸色十分暗淡,悲哀的说道:“你说的很对,是我想的太偏激了,既然无力反抗,但我也不愿与之同流合污,也许和姓吕的合作,并不算差,最起码他有钱有军火。” “不,你还少说了一样。” 蔡廷锴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只听对方说道:“从纪元的身上我就看出来了,他是一名军人,战斗素养很高的军人,这种精英人物,气势上不同,可见姓吕的手下还有军队,而且是一支精锐之师。” 蔡廷锴愕然,但是想起纪元的表现,以及对方身上的那种军人气质,瞬间又释然,心道:怪不得总感觉他身上有一种很熟悉的东西,原来如此。 想起纪元,两人又想起刚才他说的那些话,虽然两人很不愿意承认,但是那个方案的确非常诱人,一时间两人陷入了一阵长长的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