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只蹲下的功夫,纨绔们的耳畔便接连不断的响起一声声闷哼—— 数百支精心打磨的羽箭,以令人咂舌的速度疾驰而来,而后好似刀切豆腐般,毫不费力的穿透了数十名扈从的身体。 正被埋伏吓得胆战心惊,哆哆嗦嗦蹲在马腹底下的张慎几,小心翼翼的扭头寻声望去。 赫然见到自家一位扈从的胸口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箭羽,鲜血犹如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的从伤口处渗出,瞬间便染红了身下大片土地。 目睹了这一幕,张慎几的魂儿几乎都要被吓飞了,卧槽,这群猎户竟然玩真的! 他实在想不通,这些猎户究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脑子进水了,怎么敢下死手的? 知不知道他们什么身份,要是他们这群世家二代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出几日,大唐的铁军就会倾巢而出,平了你们这座小小的引镇! 用全镇的性命来换他们几条小命,这笔账你们简直糊涂啊! 就在张慎几准备放几句狠话,试图挽回一下局面的时候,那道听上去极为清冷干净的少年音再次响起。 只是,对他们这些受害者来说,这声音就像是传说中的阎王点卯,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第二轮弓箭,预备——” 听到这句话,张慎几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猛地一紧。 下一刻,弓弦逐渐绷紧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股彻骨的寒意如毒蛇般,顺着他的脊梁骨迅速攀爬上来,刹那间便传遍全身。 来不及多想,张慎几本能的扯开嗓子,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吼道: “慢着!” 同时手脚并用,跪着爬着的摸到了那位早已断气的扈从旁边,也顾不上什么体不体面,双手哆哆嗦嗦的摘下了头盔,急忙戴在了自己脑袋上。 直到这一刻,张慎几才稍微有了一丝安全感。 然后在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下,疯狂的挥动起手里那块沾满血渍的布条,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不管对面你们究竟是谁,请先保持冷静,一定要冷静!某...某就是过来玩的,某投降,按照规矩,你们不能这么对待俘虏!” 学着张慎几躲藏在马腹之下的那些纨绔子弟们,听到这话不禁的面面相觑。 一个个的面露尴尬之色,有的甚至忍不住举起衣袖,死死遮住自己的脸,无颜面见他人。 虽然说大家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这么些年相处下来,谁是什么德行早就了然于心,但你这...投得也忒快了。 这可不是同为纨绔圈子里的老对头,这是一群泥腿子啊,你能不能有点子骨气,哪怕挣扎一炷香呢... “诶,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张兄他...一直都是这副德行!”举袖遮脸的那个幽幽叹了声,很是无奈的解释道。 在他们这小团伙中,张慎几一直以来就是不折不扣的带头大哥。 讲义气,花钱时也阔绰,更不会因为身份地位的差距而看不起他们这些兄弟。 但就是这样一个颇为出众的二代,偏偏却多了个遇事不决先认输的性子,实在是关键时候拿不出手。 往常每次和其他纨绔们发生口角之争,眼看着就要动手的时候,张慎几绝对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拥众人至身前的那个。 然后就躲在最安全的地方发号施令,指挥着其他人冲锋陷阵。一般来说,他这么做总是能避开危险,安然无恙。 但若是己方有了显露颓势的苗头,你就等着吧,张慎几那货都不带挣扎的,绝对是会在第一时间内服软认错,怂的又快又果断。 待事后,他还会振振有词的辩解说:‘面子?面子能值几个钱!要是因为这么点面子连累了几位兄弟,让你们受伤搁家里躺上半个月,那才是大错特错,某自己都饶不了自己!’ 也别管他说的是不是真心实意,反正听进去就是心头一暖,也正是这个缘由,虽然跟着张慎几混经常会丢尽脸面,他们这些人却从未萌生另有他人的念头。 听完了这些元老们的解释,才刚刚被容纳进这个圈子的小兄弟不禁感叹一声:“这大哥...真是一点亏都肯不吃啊!” 而在离这群人好几丈远,正躲藏在一处犄角旮旯的柴哲威,在听到张慎几那没半点儿出息的话语后,也是忍不住摇头叹气。 尽管在这之前,他就隐隐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但他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群低贱的泥腿子们竟然这么胆大妄为,还真敢放箭伤人。 他可是堂堂国公家长子,将来的二品谯国公!你们还真敢把他当成山贼当场射杀,活腻歪了? 但又话说回来,要是就让他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去,直接暴露在那群手持弓箭、虎视眈眈的猎户们面前...光是想一想,柴哲威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发怵。 就为了这么点颜面问题,置自己于生死之间,稍有疏忽就会命丧黄泉? 算了算了,柴哲威自认为他还没这个傲骨嶙峋,视死如生。 ,! 而让他庆幸不已的是,关键时候都用不着自己出面,张慎几就领头投降了。 如此一来,他似乎也可以顺势放下点儿身段,服个软什么的...毕竟是为了能顺利见到药王嘛,治好病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丢掉的些许面子,倒也不是接受不了。 思考至此,柴哲威当机立断,迅速闪身。 猫着腰躲到了几个身披重甲的魁梧扈从身后,扯着嗓子朝着那道少年音的方向高声喊道: “对面的壮士且听某一言!”等了会儿,见那些居高临下的猎户们没有再动手的迹象,柴哲威松了口气,继续喊道: “壮士们莫要误会,某等不是那种一进城就烧杀抢掠的山贼,某们此次前来只为拜访药王,请他出手诊治家中患病之人的家属!” “至于某等带来的这些甲士,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有半点儿来者不善的意思!” 隔着大老远,李斯文就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踮着脚远眺几眼,但这群人躲得实在太好,加之距离太远,别说是具体样貌了,就连身上什么打扮都看不太清。 于是他双手拢成喇叭形状,运足中气,高声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姓名!” 柴哲威一听心头大震,也觉得这声音耳熟,但眼下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细想,连忙回复道:“某乃谯国公柴绍长子,柴哲威是也!” 话音未落,一旁的张慎几也紧忙附和一声:“家父勋国公张亮,咱们都是大唐人,一家子,各位壮士千万别动手啦!” 李斯文微微一愣,柴哲威?好一个不是冤家不聚头! 稍作思考后,他又觉得这一切本就在情理之中,大唐如今的二十四位国公,其情况各有不同。 有的已经年事颇高,半只脚踩进了土里,甚至有的早已撒手人寰;更多则是正值壮年,披甲持刀,翻身上马便又是一员大将。 而在诸多国公里,急需求医问药的也只有寥寥三人,一者是翼国公秦琼,一者是卫国公李靖,还有一个就是如今半瘫的谯国公柴绍。 而前边俩人的病,早就被自己亲自看过了,按照医嘱按时服药,平日里多加留意调养身体,不敢保证能痊愈,但往后的十几年里,肯定不会再遭罪。 至于后者...干脆就是孙紫苏开错了药,自己还故意拖延了治疗时间,把原本的大问题硬生生拖成了重大问题。 如此一来,偌大长安城里的二十四位国公,其实只有柴家一门急需一位神医,以期能够将家中顶梁柱从昏迷不醒的状态中唤醒过来。 久久不见对面回应,原本就心急如焚的柴哲威愈发焦躁不安起来,万一对面这是有意拖延时间,想趁着这个空档让药王悄悄离开此地,那自己这一趟可就算是白跑了! 不仅耽搁了其父的救治,擅自领兵出城的自己还会因此遭受朝中责罚,损失就大了... 念及至此,柴哲威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连忙高声喊道:“对面的壮士如何称呼,此次贸然闯入城中是某们的不对,还望壮士海涵。” 喊完这番话后,他便紧紧的盯着前方,期待着对方能够尽快给出答复。只是事与愿违,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柴哲威咬了咬牙,高声承诺道: “若有壮士有什么要补偿的,也尽可以直言相告,只要是某柴家力所能及之事,定不推辞!” “但求能让某拜见药王一面,某此番前来,确实是诚心诚意想要求诊的!” 靠在二楼栏杆处,冷眼旁观已久的李斯文忽然轻笑一声,带有调侃语气的回问道:“此言当真?什么要求都行?” 而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微而缓的脚步声。 李斯文转身看去,正好迎上了正徐徐走来的孙思邈,紧忙走上前去问道:“孙道长不在房内好生歇息,跑某这里来干什么?” 孙思邈悠悠长叹一声:“哎...虽然老道一直不喜那些前来求药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权贵们,但这家人穷追不舍追到了这里,足见他们求医之心...甚诚啊!” 原来如此,是医者仁心呐... 李斯文心中瞬间了然,而后果断摇了摇头,郑重劝道:“那孙道长还是不要出面为好,此次的病人病情复杂且棘手,根本就是无药可医。” “若是道长强行施治,不仅讨不到好,反倒可能给自己招来一身骚。” 孙思邈捋着胡须的动作突然一顿,满脸惊奇的追问道:“彪子你都没有见到病人,又是如何得知此事内情?” 李斯文微微眯起眼睛,静静盯着躲在孙思邈背后,已经是燥得捂脸说不上话来的孙紫苏,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事嘛...有点说来话长,孙道长若是真想弄个明白,不妨问问紫苏吧。” 孙思邈一下子瞪大老眼,不敢置信的惊叫一声:“怎么这件事还和紫苏扯上了关系!” “啊这...” 孙紫苏面色涨红,双手局促不安地摆弄着衣角,嘴里支支吾吾半天,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总不能如实相告,说是自己学艺不精,差点儿就把病人活活治死了吧? 但孙思邈何等人精,仅是扫了眼自家孙女那副心虚慌张的模样,心里便已然明了了一切。 不用多问了,看着摸样,定是受害者家属过来医闹了... 想到此处,孙思邈不禁微微皱起眉头,长叹一声,沉默片刻后说道: “彪子,既然此事乃紫苏所犯之错,那老道身为其祖父,又怎能对此视而不见!还是快快带老道去见一见这位来求医的可怜人吧。” 一直留意着孙思邈表情变化的李斯文,自然不会错过他眼底流露出的那一丝无奈和毅然。 李斯文叹了声,药王这是打定了主意,就算因此被长久的囚禁在长安城里,他也得替孙女担下责任,收拾好这烂摊子... 略作思考后抬起头来,和声安慰道:“既然孙道长您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小子若是再执意阻拦,那便是某的不是了。” 就在孙思邈以为事情就此定论,准备出门看病的时候,却见李斯文眼睛滴溜溜一转,叫住了已经转身的药王。 “孙道长莫要着急,依某之见,此事绝不是简单的望闻问切就能治好的小病,且不说此地位置偏僻,各种条件都极为有限,单就病情本身而言,也需某等从长计议一番才好。” 孙思邈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明白李斯文此时的顾虑。 回想起刚才这伙人的来势汹汹,要不是他们这边占了个先机,打得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以他所了解的那些长安权贵一贯的秉性,只怕他这个老头子早就被那帮人五花大绑地带走,押往长安为给人治病了。 如今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不慌不忙的商讨着对策,说到底还是托了李斯文料敌先机的福。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要再三考虑李斯文提出的建议:“那彪子你的意思是...” 喜欢大唐极品帝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