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综还好,毕竟是韩当之子,也是经常能见吴王孙权的。翟丹只是个统领千人的牙将,此时竟直接在帐中跪下叩头起来。 曹睿轻声说道:“不用紧张,朕又不会吃了你们。韩卿,朕记得你父韩当是辽西郡人对吧?” 皇帝和自己客套,自己可不敢和皇帝客套。韩综也赶紧跪在地上说道:“蒙陛下挂念,臣父确实是辽西人。” 曹睿说道:“辽西的豪杰怎么就去了江东呢?你父是辽西人,你自然也是辽西人,回到大魏正是理所应当。” “韩卿,你身边的这位孙太守出自涿郡,和你一样籍贯幽州,也是有同乡之谊,你们二人多多来往。” 孙礼拱手应承,而韩综此时都快哭出来了:“臣……臣谢陛下大恩。” 曹睿摆了摆手说道:“为国家立功就是了,朕也不会吝惜赏赐。那个,翟卿?” 翟丹抬头应答。 曹睿说道:“韩卿和翟卿,你们二人一共五千步卒,此战中就归青州刺史王凌所督了,都起来吧。” 韩综和翟丹随即起身,向王凌行了一礼。王凌拱了拱手表示回应。 曹睿随即说道:“你们二人各回本部吧,明日一早,随王方伯一起向西进军。” 二人纷纷领命,并不敢多问许多,缓缓后退出了帐门。此时帐中只剩满宠、王凌、孙礼和胡质四人了。 今日正是元月七日。 就在今日下午时分,前将军满宠率领的一万五千人、青州刺史王凌所部八千人、琅琊太守孙礼所部五千人、东莞太守胡质所部两千人,以及两名吴国叛将韩综翟丹率领的共五千人,合计三万五千众到达了无强口。 曹睿走至舆图之前,此刻由曹睿亲自分说的,才是本战真正重要的安排。 曹睿轻轻吸了口气,指着舆图中挂车的位置:“无强口到皖城一百八十里,中间九十里处的挂车一地最为险要。如今朱盖所部万骑已经占据挂车,但其兵力还不够,还需要更多步军前往此处。” “明日一早出发,给你们一天半的时间,九日中午务必走完这九十里路,到达挂车。”曹睿转身看向几人:“孙太守。” “臣在。”孙礼连忙拱手应答。 曹睿用手指了指舆图之上,挂车以南的大片丘陵:“从舆图上看,挂车正南方向,若越过丘陵百里,可直接到达吴军出兵的皖口。” “孙太守,卿为朕前去开辟从挂车到皖口的道路。能走多快、就走多快。涉及国家大计,此事朕就交给卿了,若后续有令,朕会让王凌传给你。” 孙礼行礼答道:“臣必不辜负陛下重托。” “王方伯。”曹睿注视着王凌的面孔:“朕予卿假节,让卿督胡质、韩综、翟丹三部。” “九日到了挂车之后,卿本部八千人直接向南至丘陵中,寻一处地方隐秘扎营,朕之后会让卿奇袭挂车。” “胡质、韩综、翟丹三部共七千人,在丘陵中从你营寨向西进发,务必要在丘陵中阻断所有吴军。若他们不够,卿本部再行援助。” 王凌听清楚皇帝的分派之后,躬身行礼:“蒙陛下信重,臣愿一死以报国家。” 曹睿微微摇了摇头:“以刺史之身统一万五千众,就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总之,若无朕的诏令,卿就死死钉在挂车以南的丘陵中,为朕阻断所有吴军,不得出山。” 王凌连忙答应下来。 最后,曹睿走到满宠的面前,握住了满宠的双手。 满宠此人身长八尺有余、身形雄壮面容刚毅,比之皇帝的身材看起来要更大一圈。曹睿对满宠说道:“满将军,卿所部的一万五千人,九日之后替朕在挂车西口扎营。朕此战的胜负,就指望卿了。” 满宠刚刚听到了皇帝让王凌所部钉在山中的话语,以为皇帝是要以自己所部阻击吴兵,随即说道:“臣遵旨,定会在挂车阻住吴军。” 曹睿打断了满宠的话:“至于何时阻住,何时放其过来,数日之后,朕自会有诏令给卿。” 几名统兵将领陆续离开。而明日,又有三万五千步兵要西行了。前线的军力即将达到四万五千众。 …… 第二日,元月七日。 不出全琮的意料,上午全琮率部刚要向东行进、完成大都督陆逊给全琮的战术任务时,朱盖的骑兵又出现在河对岸不远处。 全琮不是怕死,也不是说打不过朱盖这四千骑兵。而且自己在朱盖所部的骚扰之下,即使能完成陆逊交代的、再向东三十里的任务,也显然如昨日一般无法立寨。 更何况,昨夜全琮自己根本就是一夜未睡。 直到午后,河岸对面打着‘魏大司马曹’旗帜的骑兵还一动不动的盯着全琮所部。全琮明白,自己所领的军令已经泡汤,再也无法拖延,于是令传令兵速速传令给皖城大营的陆逊,请命让陆逊来援。 等陆逊收到消息的时候,已是元月七日的傍晚时分了。 皖城大营的中军大帐中,陆逊与东吴众将正在商讨军事。已到尾声的时候,陆逊斩钉截铁的说道:“以本都督之见,魏军骑兵这是在等后面步兵到来!” “而此战的要点,就在皖城以东九十里的挂车处!全琮部离挂车尚有六十里,我意乃是抢占挂车,后续再定是否要将魏军放至皖城周边。” 陆逊在桌案后起身,手按剑柄环视帐中众将:“诸位,本都督明日将亲率三万人向东进发援助全琮所部!若有不同意见之人,现在尚可说来。” 帐中众将纷纷沉默。吴王请你陆逊为大都督,本就是要你统兵的,率兵东行本就是该做之事,又何必问我们呢? 不过朱桓看了看周围众人后,用颇为小心的语气说道:“大都督,属下有一言想问。” “讲!”陆逊微微眯眼看向朱桓,口中只说了一个字。 朱桓小心拱手问道:“大都督,属下愿为先锋,明日可否让属下随大都督一同进发?” 陆逊面无表情的说道:“本都督亲领的三万人明日出发,而朱将军所部的三万人,除了留一万人在此锁住皖城,剩余两万人和右将军步骘所部,一并在后天进发东进。” “朱将军,你意选哪一部在皖城呢?” 问题抛回了朱桓手里,这个场景和几日前陆逊让全琮率部向东之时,属实是一模一样。 当时的全琮看了一圈自己所部的将领,将官职最高的右将军步骘留在了皖城大营,自己带着剩下的两万人出发去了。 朱桓回答道:“大都督,不妨让左将军诸葛瑾部在此锁住皖城,并作为我军后援。” 陆逊看向诸葛瑾,诸葛瑾此时也颇为无奈。既然自己官职比朱桓要高,被朱桓扔在这里也是难免。 而待东吴众将议定出兵之事后,随着魏、吴两家同时向挂车方向增派重兵,一场注定血腥的战役也再也无法避免。 元月八日,清晨,大都督陆逊亲率本部三万士卒向东北方挺进。 午后时分,陆逊的三万人抵达了全琮的营地旁,随即停止进军修建营寨。而陆逊三万人的到来,也在兵力上足够防备魏军骑兵的袭扰。 因此在八日晚,吴国的右部督、绥南将军全琮,终于放心的睡了个好觉。 元月九日清晨,全琮所率的两万人,准确来说是一万九千人作为先锋,终于跨过河来结阵向挂车方向行进。 全琮在前而陆逊在后。在合计近五万步兵的进逼之下,朱盖所部的骑兵根本不敢靠近,到了晚间时分,五万吴兵已经到了挂车的魏军营寨之前。 与此同时,被朱盖派去给皖城守军报信的别部司马宋威,也到达了天柱山脚下。 山路蜿蜒而又险峻,虽然直线距离只有三十五里,但为了避免被吴军斥候发现,宋威在离开朱盖队伍之后,向北行十余里至深山之后,才领着两百人向西行去。 此时已是冬季,山中气候寒冷、又多有起伏险路,因而崴了脚的、摔了跤的部众,都被宋威将其集中在一起看顾。 七日,有接近二十人受伤掉队。 八日,比前一日损失的人更多了,有接近四十人受伤掉队。 而九日晚,宋威率部到达天柱山的时候,身边的亲信部众只剩百人了。深山之中急速行军,三日内的非战斗减员就到了一半。 到达约定的地方之后,宋威丝毫没有耽搁,即刻取出引火之物,在最靠近皖城的一处山头处开始放火烧山。 此时可没有什么‘牢底坐穿’的说法。皖城的南北两端尽数被吴军营寨包围,而皖城中的五千守军,也在焦急的等着大魏王师来援。 吴兵包围皖城已有七日了。这七日中,城中的五千士卒也已经损伤了两千左右。 随贾逵来到淮南作战,率四千豫州兵进驻皖城的偏将军郭钰,此时正在城头上巡视城防,调度士卒整修白天作战损坏的地方。 就在郭钰来回巡视之时,身边的卫兵高呼一声,将郭钰吓了一跳:“将军,将军快看!北面的山烧起来了!” 郭钰哪还能不明白?从皖城城头上看去,南北皆是吴军工事,东边的吴军大寨延绵数十里,大魏军队根本就过不来。 而这火光,定是自家方伯派人来给自己传信的! 郭钰的眼神愈加坚定起来,强忍着心中的感动之情,对身边的众多士卒说道:“大魏援军将至!弟兄们抓紧修筑,援军就要来救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