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昭所能看到的表象,只是父亲否了自己的提议而已。 但从司马师的角度,却看得清清楚楚。 别看父亲平时对弟弟过问不多,但每月一次的考究还是有的。司马昭学识胆略如何,身为父亲的司马懿可是再明白不过。 按司马昭现在的水平,去了太学也不能入甲阶,反倒是丢人去了。 再者说,太学郎一职只是初步提议,还没有实施呢。 司马懿当然不愿意二儿子也去试探,待太学学子的晋升路径明晰之后,再去进学也不迟嘛。 做官,可以做一辈子。早一两年、晚一两年又有何妨呢? …… 翌日,北宫南门外。 昨日下午时分,毌丘俭在营中听宫中使者传讯,让其第二日入宫来寻陛下。 毌丘俭不明所以,但还是大清早就来到了宫门口候着。 “哟,是毌丘校尉啊,怎么这么早就要入宫?”负责守门的虎贲都尉典满笑着说道。 “子安兄。”毌丘俭笑着拱手:“在下昨日在五校尉营中,闻得陛下有事召我。哪里敢耽误,这不一早就过来了嘛。” “子安兄年长我许多,勿要叫我校尉了,直接唤我仲恭便是。” 年近四旬的典满,此时正顶盔掼甲的在南门左近巡视着。熬了一夜将要下值,有个人能聊上几句,对典满来说也是乐事。 典满笑道:“仲恭,你们五校尉营中可还快活?” 毌丘俭也笑着说道:“若说快活的话,是比子安兄这里当值要快活一些,起码是不用值夜的。” 典满点头:“不用值夜这点不错,但是不用作战就差了些。我可是听说,你们此番去淮南也是没打多少仗的。去年错过了南征,若是再有战事,我是一定要争取一二的。” 毌丘俭说道:“天子亲军,哪是用来在战场上随意抛洒的?子安兄若是想作战,也需调离了虎贲之后,方能有机会。” “不过,”毌丘俭笑着说道:“虎贲护卫北宫,年节时令的赏赐可是比我们要多许多!” “些许财物罢了,又何足挂齿呢?”典满站在毌丘俭身边,颇为雄壮的身材将毌丘俭也映得更加清秀了。 典满面上带了些许恭维之色:“仲恭现在正得圣眷,日后若有战事,还望仲恭能举荐老兄我一二!” 毌丘俭笑着点了点头,无非是想要捞些军功,这再正常不过了,他也愿意结这个善缘:“下次动兵不知是何时,子安兄等久了可不要怪我!” 典满轻锤了毌丘俭的肩头一下:“哈哈,我就说仲恭是个爽快之人。仲恭今日从宫中出来之后,晚上若是得闲,到我家中饮酒如何?” “既然子宁兄请我,那在下也却之不恭了。”毌丘俭说道:“等我从宫中出来之后,下午时分再遣人回禀子宁兄。” 典满的圆脸上咧出笑容,随即扶了扶头盔,接着去一边站着去了。 没过多久,内侍便引着毌丘俭入了宫中。 曹睿打着哈欠,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仲恭来了?朕有半月没见你了。” 毌丘俭躬身行礼:“臣半月没有来拜见陛下,是臣的过错了。” “哈哈哈。”曹睿颇为随意的指了指椅子:“仲恭,凉州那个叛贼麴英的首级,算起来,已经悬在城门三日了。你可曾见到了?” 毌丘俭点头称是:“如何看不见?就挂在城门边上,都生了许多恶蝇了。” “朕叫你来,与此事还是有些关系的。”曹睿踱步到舆图旁,嘴上说着:“仲恭过来这边。” 毌丘俭走了过来,看见皇帝的右手食指正指向舆图上方的弧线轮廓。 “并州,幽州。从平阳郡北上,到雁门,再到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曹睿说道:“仲恭带着这麴英的首级,替朕去‘传首’边郡。” “顺便再仔细调查一下,各州郡的军情、民情如何。朕此前一直盯着的都是南边,河北一直疏于计较。” 毌丘俭却还在盯着舆图看。 曹睿问道:“仲恭可是有什么发现?” 毌丘俭道:“陛下之意臣明白了,臣只是疑惑,为何只走到右北平呢?” “依臣所看,公孙恭所在的辽东各郡,都可以借此机会一并去看看嘛!” 说罢,毌丘俭指着舆图的右上方说道:“陛下,臣听闻大魏前往公孙氏的使者,素来也只是到辽东郡的襄平。襄平以东的玄菟、乐浪、带方三郡,也可以一并去查访一下。” 曹睿说道:“以什么名义好呢?” 毌丘俭想了几瞬:“若还是借传首的名义,恐怕会惹得公孙恭惊惧。” 曹睿点了点头:“公孙恭素来对朝廷恭顺,吴蜀未平、朕也不愿在幽州再起事端。须想个温和些的理由。” 说罢,曹睿向钟毓招了招手:“钟毓,去将刘侍中唤来。” 刘晔博闻强记,作为人形资料簿还是极为好用的。 片刻后,刘晔过来。听皇帝转述了此事之后,刘晔也只是想了几瞬,就笑着说出了一个新点子。 刘晔拱手说道:“陛下可知,辽东的带方郡,与倭国素有往来?” “公孙康之子公孙晃在洛阳为郎,昔日先帝召见此人的时候,臣也在旁边,听公孙晃说过此事。” 刘晔笑着说道:“不如以遣使去往倭国为由,正好可以经过乐浪郡和带方郡?” 倭国嘛!曹睿如何能不知道?从辽东到半岛、再到倭国,这种交通想来难度不大。 只是此前并不知晓公孙晃之事罢了。 曹睿拍手笑道:“刘侍中妙策!倭国现在情况如何,卿可知晓?” 刘晔努力回忆了片刻,方才说道:“臣也只是大约记得罢了。倭国本是数个大岛组成,其中有一国唤作邪马台,其酋长唤作卑弥呼。” “公孙晃曾说,倭国与公孙氏之间大约三年左右能有一次往来。” 曹睿点了点头,心中也是有些感叹之意。若是有朝一日平定公孙氏,想必也一定要试着派军队前往倭国的。 曹睿笑道:“那就按刘卿此策吧!” “刘卿,”曹睿看向刘晔:“朕此番让仲恭带着叛贼麴英的首级,沿着幽并二州的边郡传视,同时一并对边郡做些调查。你觉得如何?” 几人从舆图前回到了座位上,刘晔也是想了片刻方才说道:“陛下,幽州刺史王雄王元伯、并州刺史梁习梁子虞,二人都是镇守边境的有能官员。” “二人都是先帝之时的官员,若是陛下派毌丘校尉前去查访,臣恐二人不安。” 曹睿点头应道:“刘卿说的也对。这样好了,朕与二人各自手书一封,再让仲恭带去些许礼物赐予二人,想必就无妨了。” 刘晔说道:“陛下高见。” “别说什么高见不高见的,朕想不到的时候多了。”曹睿指了指毌丘俭:“仲恭毕竟未至边郡,在军旅中所待的时间也少。” “朕思来想去,不如刘卿带着仲恭一起走一遭如何?” 刘晔睁大了眼睛看着皇帝:“陛下让臣也离开洛阳,一并前去?” 曹睿笑着点头:“正是,正是。刘卿常在朕身侧,加之你的决断研判尽皆精妙,朕觉得边郡形势如何,还是逃不出你的眼睛的。” “从洛阳北上,沿着并州西边北边、幽州北边,再进到辽东看一看。公孙恭素来对朝廷恭顺,有了这般理由,总不能原地反了吧?” “边郡如何、辽东如何,到底还是要实地看一看才会知晓的。” 刘晔没有急着应承,反倒是算起了时间:“陛下,从洛阳至雁门须一月,雁门至右北平再一月,右北平至乐浪、带方就算两月吧。” “再加上调研的时间,恐怕这一番再回洛阳,就要将近一年之久了。” 曹睿笑着点头:“一年吗?一年就一年,朕还是等得起的。” 毌丘俭见状,起身拱手说道:“请陛下放心,臣必定不辱使命、将北疆的情况都给陛下带回来。” 刘晔也被毌丘俭的话连忙惊醒,心知自己本不该有这种迟疑,连忙起身说道:“陛下付臣重托,臣定然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曹睿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虽说路上要一年,但是慢就是快、快就是慢。” 毌丘俭二十多岁,是曹睿属意的未来股肱。刘晔智谋过人、同时也擅长军略,这样的人放在自己身边咨询虽然不错,但放出去或许也会有更大用处。 并州、幽州。 乌桓、鲜卑、辽东。 慢慢来吧。 曹睿说道:“刘卿、仲恭,你们二人且先准备数日。待五月初一,再行北上吧,如此可好?以刘卿为正、仲恭为副。” “朕应该给你们个什么头衔?” 毌丘俭看了看刘晔,刘晔资历更老,一时间也不好给自己安什么职位。 毌丘俭拱手说道:“陛下,不妨给刘公加光禄大夫之衔。” 曹睿点头应道:“光禄大夫。刘卿,这个职位如何?” 刘晔拱手说道:“臣为陛下使者,些许头衔又何足挂齿呢?” “那刘卿就加光禄大夫、持节吧!仲恭的越骑校尉不变。” 刘晔与毌丘俭连连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