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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以恩以德

一目了然 李一振 3671 2024-12-19 03:19
   若论及一个国家为何能长久存在且被拥护,需要的当是‘恩德’二字。   所谓‘德’,如吊民伐罪、抚定四海、安邦爱民。国家能够为士民百姓带来安定的生活,且能够持续保证社会的正常运转而不生乱,这就是一个国家的德了。   所谓‘恩’,如‘世受国恩’、‘屡受皇恩’一般,国家为官员贵族提供位置,为个人提供上升的舞台,这就是一个国家的恩了。   两汉加在一起四百年,积攒的‘德’确实可以养出很多为大汉效死的精英出来。但魏国呢?现在连黄初七年都还没过去呢,曹魏又能积攒多少‘德’呢?   那就只能论恩了。   曹丕称魏王、魏帝的时候,曾先后两次大规模的封赏群臣。如今曹睿想要继续让官员将领用命,难道要一对一的做思想辅导、或者靠人格魅力去感化吗?当然是加官进爵来的更快些。   但是同样是加官进爵,若要排个先后次序,那么肯定是离皇帝最近的近臣更为优先。人人平等,总会有人更平等一些。   所谓近臣,就是四名侍中刘晔、辛毗、黄权、陈矫,以及两名中书刘放和孙资。   在这六人中,原本只是关内侯的刘晔和孙资成了亭侯,原本就为亭侯的辛毗、黄权、陈矫和刘放四人,则是升一级成了乡侯。   原地爵升一级,皆大欢喜。   就连现年十四岁、快要十五岁的钟毓,都被赏了个列侯。   这就是天子近臣的好处了。   而外朝的大臣们,从三公九卿到各地镇守的将领们,很多人也都增了爵位或者封邑。就连远在西南新城郡的孟达孟子度,都从亭侯被升为乡侯,还得了个从夏侯楙身上扒下来的安西将军。   皇帝下令升官赏赐,自然是个个欢喜。   而此时的洛阳,除了封赏之外最大的一则消息,就是皇帝在十日之后即将南巡。   既然是南巡嘛,虽未说明地点,不过按照曹操和曹丕的惯例,多半也就是许昌、陈留和谯县这几个地点可以选择了。   虽然洛阳城中的很多百姓不懂什么叫做皇帝出巡,以为就是皇帝的车驾出了都城洛阳到别处逛逛,如百姓去隔壁郡县游玩办事一般。   但稍有见识的士民吏员,都知道皇帝的出巡大不相同。尤其是在当今这个时代,中军是要跟着皇帝一起出巡的。   洛阳城内及左近共有中军五万,如此庞大的军队规模,不论是后勤调度或者军队行军,都是瞒不住的。有心之人观察一下皇帝出巡时中军出动的情况,就能大概知道皇帝是真的‘出巡’,或是借机搞点军事行动了。   这是有传统的!   汉高帝刘邦之时就曾借出巡之时操作过军国大事。当时有人上书控告韩信欲反,陈平于是建议刘邦‘伪游云梦’,借着出巡的名号将韩信召至身边从而抓捕。   皇帝此次要南巡,具体做些什么,谁又说得准呢?   十二月初一的大朝会是上午举行的。而皇帝在朝会上任命了如此之多的官员,作为近些时日洛阳最劲爆的新闻,到了下午就传的到处都是了。   若是国家机密保守一下就算了,被皇帝封了官,还不让人出去说一说了?   已经进了太学读书的司马懿长子司马师,是结束了一天的课业、准备归家的时候,才在路上听人讲自家父亲成了三公。   这是何等的喜讯?我司马家从此也成了公族了?   司马师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快飘起来了。接受了不少恭维与客套之后,司马师刚回到自家府上,就连忙走向父亲的书房。   司马师直接推开门,眼睛看着坐在桌案后阅读文书的父亲。   司马师咧嘴一笑:“儿子恭祝父亲晋位三公,父亲此时是什么感受?”   司马懿一直治家颇严,只有自己的长子司马师可以不经敲门便直接进书房,连妻子张春华和次子司马昭都不行。   司马懿闻言并没抬起头,反倒是嘴角微微带笑的继续看着文书:“是子元回来了,你是在太学听到消息的?”   司马师回手关上书房的门,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并非在太学听到的,而是在路上听人说的。路上认识我的人都说父亲如此年纪就成了三公,乃是真正的国家柱石、社稷功臣。”   司马懿笑着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为父做了三公,与他们有什么干系?这些人无非是想借此事吹捧恭维于你,以求能够结交罢了。”   “子元,为人当以中庸行事,太学里教过中庸么?”   司马师答道:“自然教过。所谓中庸,就是不偏不倚、无过之也无不及。”   “父亲让我按中庸行事,则应该是既不抗拒别人吹捧、也不表现出喜欢别人吹捧的样子,自己还要按照原本的规范行事。”   司马懿微微颔首:“既然如此,为父就不用多叮嘱你了。”   “对了,还有一事。”司马懿说道:“你叔父被陛下派往凉州去了,协助新任的凉州刺史夏侯霸治理凉州,也一并驻在武威。”   司马师惊呼:“皇帝要害我叔父么?怎么将叔父送到了如此荒僻之地?”   “不要乱说!”司马懿微微带有斥责的语气:“如今凉州正是用人之际,陛下有命,为人臣子怎么能因为远离中原而推托任命呢?”   “况且你叔父在散骑省枯坐了几个月无所事事,人都瘦了一圈。如今被命为度支校尉,你叔父还颇为欣喜呢。”   司马师疑惑道:“度支校尉,既然带有校尉二字,那么是两千石了?”   司马懿微微点头。   “两千石啊,那没事了。”司马师活动了一下肩膀:“不过这个度支校尉是什么意思?”   司马懿答道:“凉州地处边陲,各郡之间偏远难以协调。度支校尉的职责,一方面是协助凉州刺史管理民政、另一方面是管理与西域贸易之事。”   “凉州地域颇为广大,又久在中原治理之外。你叔父若至武威,想必还是很容易能做出成绩来的。”   司马师微微皱眉:“与西域贸易?五铢钱不是被先帝禁了吗,如何有钱来贸易?”   司马懿说道:“朝廷说禁就能完全禁得住?凉州有几个洛阳官员,该用不还是用?”   司马懿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子元,为父一直都让你学经,但现在看来你也该学些庶务了。就如凉州的贸易一事,五铢钱自然是在使用的,除了钱外,绢帛也颇为常用。”   “我与你多言几句。自从前汉羌乱频发之后,中原与西域的贸易便断绝了。前几年复通了西域之后重开商路,但规模也并不太大。西域之人要么在敦煌贸易、要么最远到达凉州州治武威贸易,很少能像前汉一般到长安和洛阳的。”   “而且凉州的贸易,不仅是与西域之人的贸易,还有以凉州本地的金玉宝货、马匹药材,来换中原的锦组缯纨等物。加之凉州颇有盐池,州中郡中与羌人各部之间也有贸易。”   出身士人世家,司马师从小对钱货之事并不看重,只是当父亲给自己普及知识。听闻司马懿的话后,司马师点了点头:“儿子知道了,既然叔父在凉州无忧就好。”   司马师说道:“说起凉州,我在太学倒是见到了几个凉州的同窗,大都是凉州本地大族出身,甚至还有一人被郑称收为徒弟呢。”   “郑称?”司马懿问道:“是那个出身东宫、且为郑玄侄孙的郑称?他为什么要收徒弟?”   司马师微微摇头:“郑博士总管太学,儿子怎么知道他为何收徒。不过此人乃是天水郡出身,感觉起来颇与河南士子不同,不仅口音略微有异、据说还在郡中做过参军。”   天水郡……陇右……凉州……   司马懿刚刚还不太在意,但当司马师提到天水之后,一些小的细节似乎就能串连起来了。   司马懿问道:“郑称何时收的徒弟?”   司马师回道:“就是昨日。这凉州人虽说读书颇为刻苦,但平日与其余士子交游不多,儿子对他也并不熟悉。也不知道郑博士是如何选了他的。”   不过此时的司马懿,想的却不是这名被郑称收徒的幸运士子。   皇帝刚刚任命了雍凉都督和凉州刺史,又将一系列笼络陇右的政策下诏给尚书台,这些都是司马懿这名录尚书事能看得到的。   现在还让郑称破天荒的亲自收徒。   陛下竟然想的这么细,这是在布局雍凉吗,这是谁给陛下出的主意?   想着想着,司马懿转过头来看向司马师。   “子元,太学之事,乃是钟太傅当时带着郑称和高堂隆负责的,为父对太学的各项事务并不熟悉。现在看来,太学也要被陛下重视起来了。”   “你明日去太学,打探一下太学各地学子们的情况,回来再与我说。”   司马师回复道:“父亲,儿子记得一月之前,曾听人说过或许在太学成绩优异,朝廷也会安排前程。”   太学选官吗?   司马懿轻轻吸了一口气。自己越来越搞不清楚皇帝在想些什么了。或者说,自己就从来没搞清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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