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招眉头微皱,盯着屏风上的舆图看了许久。 朱盖轻咳一声,站在一旁说道:“启禀陛下,臣大致明白陛下之意。” “说来!”曹睿侧脸看向朱盖。 朱盖道:“臣请上前几步,到舆图前面与陛下分说。” 曹睿随即向旁边挪了两步,给朱盖让出位置。 此刻三人之间的距离都离的很近,朱盖也只是轻声说道:“如陛下方才所说,郭淮、夏侯霸、陆逊三人在陇右阻敌。” “若陇右遇险,则左将军需要出陇山向西来增援陇右。” “所以陛下准备放在长安的两万军,实际上有三项任务要处理。” 曹睿抬眼看向朱盖:“哪三项?” “其一,保住关中不被蜀敌所侵,这是重中之重。其二,适时增援陇右,不使陇右遇险。” 朱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三,若陇右尽失,堵住陇山不使蜀军得入关中。” 曹睿眼睛微微睁大,细细盯着朱盖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右将军,为何会这样说?陇右如何会丢?” 朱盖脸上露出一丝慌乱,连忙解释起来:“陛下,臣……臣并没有妄言之意。” 曹睿问道:“那如何这般说?” 朱盖解释道:“虽说臣在淮南已经待了十年了,但武皇帝当年在渭南攻破马超、韩遂之时,臣是和左将军张儁乂一同在武皇帝麾下的。” “臣只是记得,当年臣随武帝出长安、经过美阳县的时候,武帝与众将论及当年车骑将军张温率董卓、孙坚等将,与边章、韩遂为首的凉州叛军作战之时。” 这般旧事,若不是当事人说,恐怕旁人是无从得知的。 曹睿此时已经起了兴致,牵招也暂时眉头舒缓了些、听着朱盖的讲述。 朱盖感觉到了皇帝与牵招二人正在注视自己,轻咳一声说道:“武帝当时与众将说,昔日张温率六军出陇右,独有董卓一军得胜而返。” “若要出陇右作战,先虑败、再求胜,最差的境地也要保证关中不失。” 朱盖向皇帝拱手行礼:“陛下,臣方才就是这般想的,还请陛下恕臣之罪。” 曹睿却转身向自己的桌案后走去,边走还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们二人也坐!” 待牵招、朱盖二人坐定后,曹睿轻叹一声:“右将军说的好!朕要为你记上一功!” “陛下……”朱盖不明所以,拱手欲问。 曹睿缓缓说道:“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朕年初在淮南大破孙权,若非将天下兵力过半都集于淮南,恐怕也难获此胜。” “朕平素以为,雍凉有了张郃、郭淮,朕又派过去了陆逊、夏侯霸,恐怕就不用畏惧什么诸葛亮了。” “右将军给朕提了个醒!哪能因为有所预判,在军事上就自满了呢?” 从牵招、朱盖二人的眼神中,曹睿知道这二人显然对什么‘有所预判’并不明白,但曹睿也并不准备解释更多。 曹睿继续说道:“两万人或许够、也或许不够,朕与西阁、东阁议论过了,一时间也无足够军资在雍凉放置更多军队。” “朕思虑再三,当下之务是要让雍凉各处整兵备战,以防万一。” 曹睿看向牵招:“方才卿不是问朕,朕为何要用卿来长安统兵吗?” 牵招肃容站起,拱手以对。 曹睿缓缓说道:“雍凉之事与扬州不同,各地军队统属太过复杂。” “雍州的外军、雍凉的州郡兵、羌人义从、从荆州和扬州调来的外军……朕实在不希望雍凉军中再因什么地域之见、或者个人好恶,影响军事战事。” 曹睿注视着牵招的眼睛:“朕思来想去,要照顾到来自大魏各地的军队、又常年不在雍凉、荆州、扬州任职的将军,最适合的,就只有卿一人了。” 牵招躬身行礼:“臣必不辜负陛下圣意。” 曹睿微微点头。 这时曹真与董昭二人也过来了。 见牵招行礼,曹真笑着问道:“陛下这是已经点将了吗?” “已经点了。”曹睿也微笑问道:“大将军,抽调至长安的荆扬二州军队,现在进展如何了?” 曹真见皇帝心情不错,于是也说道:“臣倒是从大司马那里听了个好消息。” “哦?”曹睿问道:“大司马能多出些兵吗?” “陛下圣明。”曹真答道:“大司马给臣来信称,一万两千定然无忧,若是再多出个三千、五千的,也是能出的。” 曹睿却有些疑惑的问道:“这是为何?先前朕和你们不是算过扬州的兵力了吗?” 曹真笑眯眯的说道:“此前陛下和臣都忘了年初时俘获的吴军战俘了。” “大司马与扬州刺史蒋子通一起,从吴军五万战俘中选了两万左右、来自偏僻郡县和山越的军士。这些人与江东孙氏无甚感情,加之又置办了军屯。” “蒋济帮着大司马搞军屯了?”曹睿问道。 “正是。”董昭在一旁插话答道:“大司马与蒋济一并上书,也是想向陛下请示一下,可否以豫州的军屯变革为例,将扬州新置的军屯,按五五分成的比例,将一半粮食与俘虏发下作为粮饷。” “若如此,既可以获得增加粮草进项,又可以将这部分俘虏争取来、从而将其改造为大魏可用之兵。” 曹睿思虑片刻,问道:“他们打算如何防备俘虏作乱?” 董昭拱手:“大司马在上书中说了三策。” “其一,将俘虏军士的籍贯、原统属打乱重分。” “其二,分割而治,按照千人的数量分散到各军驻地附近,防备其作乱。” “其三,许诺平吴之后每人分田百亩。” 曹睿笑着问道:“这些俘虏是如何相信的?” “分了田、许了诺,自然也就相信了。”董昭答道:“况且皖城一战之威,至今还不到半年,属实没人敢有二心。” 曹睿点了点头:“把大司马的上表拿给朕看一下吧,若无其他事由,这个提议可以准了。” “剩下的三万俘虏呢?” 董昭说道:“大约都是在修河筑陂、徒吏做工。” “嗯。”曹睿点头道:“看来大司马和蒋济在扬州,确实没让朕失望,竟真搞出些新东西来。” 曹真这时拱手说道:“方才陛下问扬州、荆州抽调军队何时能至长安,若近两日批下调令,七月月底之前可至。” “好,那就这样去办吧!”曹睿看向曹真,又指了指身旁的牵招、朱盖二人:“大将军给他们好生讲解一下雍凉地理军情。” “遵旨。”曹真拱手应道。 就在四人将要出门离去之时,曹睿又将他们叫住了。 曹睿说道:“刚才匆忙,朕差点忘了一事。” “牵招。”曹睿沉声说道。 “臣在。”牵招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肃容行礼道。 曹睿缓缓说道:“朕今加封卿为镇西将军。朕可是将大将军当年的将军号给你了,勿要让朕和大将军失望啊!” 牵招跪地大礼参拜:“臣牵招必不辜负天子隆恩。” 曹真站在一旁笑道:“牵将军有所不知,先帝封我为镇西将军之后,我便率军平了河西,斩首五万、获牛羊一百余万头。” “我运气这般好,陛下也是要给你讨个彩头啊!” 牵招又重重的叩首下去,曹睿向曹真示意了个眼神,曹真随即上前将牵招缓缓扶起。 一时间,牵招的眼中似乎多了些许泪光。 自牵招仕魏以来,昔年他与刘备二人的‘刎颈之交’,便不断的被人质疑、询问,以至于牵招月前,还在并州边塞的雁门郡做着太守。 这般履历、能力俱在之人,却因为一些朝中的揣测,一直不能得到重用。 如今,皇帝册封的‘镇西将军’号,足以抚慰牵招二十年来的曲折之情了。 …… 就在原雁门太守牵招牵子经、在洛阳得了镇西将军的封号时,护乌桓校尉田豫也率军离开了雁门郡最北的剧阳县。 并州与幽州,一西一北,如同‘┍’一般的布局,将河北大地包裹了起来。 而牵招曾任职的雁门郡,就在并州的最北面。田豫出发之处的代郡,就在幽州的最西面。 雁门郡与代郡的交界,就是‘┍’形状的拐点处了。 剧阳县就在这里。 田豫的两千精兵昨夜刚刚抵达剧阳,休整了一夜之后,一早便从剧阳城出发,沿着桑干水的东岸向南挺进。 远处三名鲜卑打扮的骑士朝着大军驰来,在得到了斥候的查验后,方才被领着接近了田豫。 田豫勒马停住后,举起左手示意暂停行军。 面前的三名鲜卑人也翻身下马,拜倒在了田豫的马前。 田豫拿起马鞭对空猛抽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素利?你为何不在汪陶,而是孤身到本将这里来了?” 四日前,素利的弟弟素提到了代郡,以素利部遇到轲比能攻击为由,请求田豫发兵协助。 田豫镇守北疆多年,幽并二州北面的胡人形势,也大体上稳定了下来。 乌桓各部,几乎都听从大魏指令。 鲜卑各部,除了一个声势最旺的轲比能部之外,其余步度根、泄归泥、素利等部都快要被轲比能吞并了,从而投靠在大魏边郡内外。 简单来说,除了鲜卑轲比能部以外,其余的鲜卑人和乌桓人都听大魏指挥。 轲比能独霸草原,虽说没有当年檀石槐纵横万里的气焰,但也基本相当于三分之一个檀石槐了。 大魏目前又无余力在幽并用兵,是以素利部遭到轲比能攻击后,田豫无论如何都是要发兵来救的。 万万不可坐视轲比能坐大。 而此时,田豫出兵要救的素利本人,此刻正跪在田豫的马前! 这让田豫如何不惊? 素利恭敬说道:“禀田公,我也是在昨夜才发现轲比能率军退去了,因此今日天一亮便亲自来找田公了。” “兴许是轲比能听闻田公亲至,唯恐惹到田公的天威,因此这才领兵退去的……” 素利还没说完,田豫驱马向前走了两步,一鞭子就抽到了素利的右耳上,瞬间将素利的耳朵打得血肉绽开。 “狗屁的天威!”田豫胸膛起伏,显然是被气到了:“老夫已经六十多岁了!为了救你,急行军四日方才至此,还征召了三千乌桓义从,你却与我说轲比能已经走了??” “莫非你与那轲比能合起伙来、欲要诓骗本将不成?” 素利连连叩首:“田公,我如今孤身在田公军中,哪敢有半句虚言?若有假话,田公当场砍了我就是!” “抬起头,站起来!”田豫喝道。 “是,是。”素利略显无奈的听令站起。 田豫在幽并多年,虽然颇以德行闻名塞外,但他本人在面对鲜卑人和乌桓人时,无论言谈还是举止,都是分外粗暴的。 这也与鲜卑、乌桓等部的草原习性有关。田豫清楚明白,若与他们搞彬彬有礼、礼贤下士那一套,他们就会觉得你柔弱可欺。 即使如素利这般统领万人部族,田豫用鞭子抽了也就抽了,无需多虑。 田豫说道:“既然本将已经见到了你,那你就细细与本将说来,轲比能是如何来攻的。” 素利恭敬说道:“田公,大约是两月之前,轲比能因我向官府卖马一事,遣人过来骂我。一月前,轲比能女婿郁筑鞬,率领部众到平城周围来放牧。” “平城附近乃是我的草场,我与轲比能去年都是说好的。遣人去问郁筑鞬时,我派去的使者被绑着送了回来,还砍掉了一个耳朵。” “自此之后,郁筑鞬和他的部众行事便越来越嚣张了。十几日前,轲比能竟亲自率两万骑要来攻我。” “我这才从平城一退再退,退到桑干水以南方才停住。” 素利连忙说道:“我真不是要违反田公之令,实在是轲比能兵多、我部落里都死了两百多人了!” 田豫微微颔首,似在思索着什么。 “素利!”田豫问道:“郁筑鞬的部落现在在哪,你可知晓?” “平城,肯定是在平城!”素利喊道:“轲比能率军来此攻我,定然是为了郁筑鞬撑腰。” “郁筑鞬夺了平城之地,还能去哪?定然在平城!” 田豫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叹气了一声。 平城…… 昔日汉地,现在竟沦为胡人争夺之处了吗? 边郡形势,定不能在我手上糜烂! 田豫转身向身后招呼了一声:“叫夏舍过来这里!” 身后随着的武士急忙传令,不一会儿的工夫,从事夏舍就来到了田豫的马前。 “参见田公!”夏舍行了个军礼。 田豫轻轻颔首,指向素利的方向:“平日里都是你帮我联系鲜卑各部的。论熟悉鲜卑各部之情、以及对鲜卑语的通晓,我军中无人及你。” “夏舍,你现在随素利之弟素提一起,持本将令牌,去平城郁筑鞬处替本将问一问,他郁筑鞬如何敢来平城、轲比能又是为何来攻!” “遵令!”夏舍答道。 在素利身后跪着的素提,此时却满脸惊恐的拽着兄长素利的袍子的下摆:“大兄!能不能别让我去郁筑鞬那里,会死的……” 素利这十来日也是神经紧张过了头,见弟弟怕死不愿去,抓着素提的领子就将他提了起来,左右开弓扇了素提四个耳光。 素利怒斥道:“田公派夏从事与你一起去,还有什么怕的?你的胆子去哪里了?” “我……”素提刚要辩解,但看到这个比自己大接近二十岁的兄长已经泛红的圆眼,一下子又将话语吞了回去。 “兄长不要生气,我这就随夏从事一起去。” 素利的神情终于好看了些,转身过来学着汉人行礼的方式,拱手说道:“还请田公随我先至汪陶城中,也好等待消息。” “嗯。”田豫点了点头:“素利,本将此番出征、也唤了三千乌桓义从,就在本将身后两日的距离。” “安顿的营寨居所,你也提前准备一下。” 三千人不会都要我部中出粮吧?素利心中暗暗叫苦。 但想到田豫此行是来为自己撑腰的,也只好打碎了牙齿咽到肚中,挤出一丝笑容:“全凭田公安排!” …… 田豫到达汪陶两日后,何信与曹爽领着三千乌桓轻骑,也一并到达了汪陶。 又一日后,雁门郡也迎来了两位从洛阳朝中来的尊贵之人。 雁门郡地域广大,最北面以桑干水为界,汪陶和剧阳都在桑干水不远处。 而此时的雁门郡郡治,却在南边百里处的广武县中,这也是前任雁门太守牵招的驻地所在。 牵招被征召去了洛阳,新一任的太守还没上任。 此时雁门郡的大小事务,都是由郡丞郭方处理。郡兵则是由都尉冯颇领着。 在听闻从洛阳来的刘晔、毌丘俭两位使者将至广武,郡丞郭方与郡都尉冯颇,出广武城三里来迎。 刘晔与毌丘俭二人策马并行,身后跟着皇帝给他们随行护卫的一百骑兵。 “刘公,你我从太原行来一路未停,不如就在这广武城中歇息三日?” 刘晔捋须:“仲恭说的不错!晋地山河虽好,可一个多月以来也已经看够了。从雁门再向北就到幽州了,时间充裕,停留三日倒也无妨。” 毌丘俭笑着点头。 路旁亭前候着的一队人中,见刘晔与毌丘俭的队伍行来,出来两人高呼:“来者可是天使刘公与毌丘公?” 刘晔笑着看向毌丘俭:“仲恭如今也是毌丘公了!” 毌丘俭尴尬一笑,驱马上前,下马拱手道:“本官就是副使、越骑校尉毌丘俭。” 毌丘俭向身后一指:“这位是光禄大夫刘公。” 刘晔并未下马,而是点了点头:“你二人就是雁门郡本地官属?” 郭方拱手行礼:“禀刘公、毌丘公,在下乃是雁门郡丞郭方,我身旁这位是雁门郡都尉冯颇。” 冯颇也行礼道:“见过刘公,毌丘公。” 毌丘俭笑道:“我们奉天子令巡视各郡,从太原过来一路奔波,欲在你郡中歇息三日再行。” 身材矮胖的郭方笑脸相迎:“毌丘公说的哪里话!既然到了广武,天使想停几日就停几日,郡中一定竭力招待!” …… 刘晔与毌丘俭刚在广武城中停了一日,将逆贼麴英的头颅按照皇命在郡中展示了一番,惹来不少感慨与效忠之语。 而此时北面百里处的汪陶城中,田豫却震怒了起来。 “什么?郁筑鞬杀了夏舍,唯独留了你回来报信?”田豫抓着素提的领子怒道。 素提熟练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发颤的说道:“田公,田公!郁筑鞬此人太过猖狂了!” “他与我说,说田公偏袒我兄长,不顾他们部落的死活,为我们部落分得了那么好的草场。” “他还说……还说我兄长窝囊,万万不配这么好的地方,还是滚回桑干水南边去,在雁门郡要饭吧。” 夏舍跟了田豫将近十年。 从一介小卒,被提拔为军中从事,田豫在夏舍身上倾注的心血不可谓不多。 本想着自己年龄大了、能为幽并之地多培养些人才,以为百年之计。谁能想到夏舍今日竟然折在轲比能的女婿手里了? 怒到极点的田豫,并没有与素提多说一个字。而是转头看向一旁侍立着的曹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擂鼓,升帐,整军!” “遵令!”曹爽亦是不敢多说半个字,依令而行后,片刻后,连带着素利、素提和乌桓的三个头人一起,军中将领都聚在了堂中。 田豫面对众人,声音低沉的说道:“郁筑鞬擅杀夏舍,谋害大魏官员,形同谋反!” “听本将之令,集结兵力,准备北上平城!” 堂中众人纷纷行礼:“遵令!” 军队调拨也是需要时间的。田豫本部的两千精兵、乌桓的三千义从轻骑、加上素利部的四千战斗力可疑的鲜卑轻骑,此刻也称得上近万大军了。 就在军队准备越过桑干水开拔之时,田豫向东边、北面两个方向撒出去的斥候,却都回返报称,轲比能率大军已至。 大约一刻钟左右,桑干水对面的起伏的地平线上,就出现了大队的骑兵身影。 就连东面的剧阳方向,也隐约出现了轲比能的骑兵。 田豫也是用兵多年的,心知这次是被轲比能埋伏了,于是将曹爽叫至身边: “昭伯!本将现在有一要事要托付给你!” 曹爽不假思索的应道:“田公请说!” “趁着现在轲比能还未合围,速速持我令牌去广武、找牵招牵太守发兵来援!” “汪陶县城池破败,必不可守,我会沿着桑干水向上游阴馆、马邑一带撤退。” “听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