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宁的面容凌乱不堪,头发也是散乱无序。 他站在自己院落河边,眼神中只有懵逼,和,懵逼,多少还带点恼火。 昨夜,他在房车里,吃着泡面,翻来覆去地看《论语十则》和教案。 作为一名合格的大学毕业生,脱离兼职事业已久的他,眼神早就变得愚蠢而清澈。 所以看这些东西,还是有点压力。 不过人选他倒是挑好了,柳文和胡修道就行,这两个人选,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选定。 这两人皮归皮,年纪要比孩童们大些,接受能力应该也更强…… 还顺带看了看好不容易从缓存文件里刨出来的一些图片和文件。 高炉的改良是有的。 火枪的基本构造也是有的。 他突然很感谢在现代时那个下班后就闲来无事天天逛网页的自己…… 所以,昨夜整完这一堆破事他才睡下。 原本是想着美美地来一觉。 待到他快要梦见和某个s型曲线的老师,卿卿我我。 共同升华的时候。 天灵盖外面传来了巨响…… 咚!!!咚咚! 轻轻敲醒了他沉睡的心灵…… 所以……站在河边的他,才会如此地凌乱,如此地恼火。 工匠们正在辛勤工作,铁锤敲击声、砖石搬运声此起彼伏。 在这背景音中,他在压力朱棣。 “造高炉干嘛!” “炼铁!”朱棣说得是理直气超级壮。 “啊?!” 朱安宁是有点抓狂了。 不是吧……这什么行动力? 这小燕放现代不得卷死一群咸鱼打工人啊。 而且昨天不是就是随便聊聊么。 我靠,那幸好昨天没有口嗨蒸汽机或者内燃机…… “你炼铁干嘛啊!”朱安宁有点明知故问,主要是那重要时刻被吵醒,出来又见到这阵仗,换谁都抓狂。 结果回答他的人,并不是朱棣。 两个顶着黑眼圈的疲惫人影,凑到了朱棣的身边,斩钉截铁地说道。 “造燧发枪!” “造燧发枪!” 朱元璋脸黑,毕竟早年的经历让他很难白回来。 至于眼圈,那是更黑。 朱标也好不到哪里去,脚步都虚浮的状态。 但是他们还是坚持来了这永乐庄。 而突然出现的两人,是结结实实吓了朱安宁一个踉跄,同时也是让他哭笑不得。 “伍爷好久不见,伍哥你也来了……是小燕连夜回去跟你们说了燧发枪的事?” 看到这几个人,朱安宁又不是有脑疾的什么败家子,自然是一下就想通了来龙去脉。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怕不是太子爷也知道了,才会有……”他指了指这个蒯富率领的施工队,想确认一下。 “对,太子已经知道了,洪武爷也知道了,他们的旨意很简单,造,一定要造出来,不管用什么方法,造出来!”朱标说话的声音不大,音调却是兴奋异常。 昨夜朱棣冲回宫里,不由分说就抓着他去见朱元璋。 然后像个颠佬一样在殿里疯狂比划火绳枪和燧发枪是什么东西。 本来朱元璋是一脸怒容,毕竟这朱老四这次忒没礼数了点,抓着自己就说有事要奏,奏什么?这么急?揍朱棣他倒是没意见! 结果朱棣越说,朱元璋和朱标就越绷不住。 这是什么天才想法?! 这是什么天才想法?! 这绝对可以转变战争的形式。 特别是朱元璋,他从自己的龙椅上冲了下去,直直地站到了朱棣的面前大吼。 【老四!火枪呢?那燧发枪呢?快给我看看!没有燧发枪,火绳枪也行!!!】 *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朱安宁听完了朱标的话语,那是一阵眩晕。 有一种以前还在上班时,领导突然给了一个极其脑瘫的任务的那种感觉。 顺便还要拍拍肩膀,露出爽朗笑容,说,我看好你哟之类的既视感。 他很快就恼火了起来。 揉着自己太阳穴,试图压下这种突突突头疼感的朱安宁,焦躁地踱了几步。 然后才开口说话。 “不是,你们讲点道理啊,这造燧发枪啊,不是造锄头,造铲子,这是火枪,砰,一枪过去可以打死一里地外的人,的火枪!” 朱安宁说得声嘶力竭。 朱元璋却越听越兴奋。 他直接一把薅住朱安宁的肩膀,疯狂地摇了起来。 “一里地?能打死一里地外的人?!!” 其实不止是朱元璋,朱标和朱棣的眼睛也都亮了起来。 不说别的,今儿这三人的疯魔状态是吓到了朱安宁的。 他一下就把语气软了下去,但是还是犟着说道:“你们的注意力能不能放在我的前半句上面,燧发枪!它不好造啊……” “所以太子已经做好准备在这里冶铁了啊。” 朱标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朱安宁无言地看了眼热火朝天的施工场地。 是差点一口气没噎住。 “洪武爷也都知道了对不对,所以你们爷三有没想过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嗯?什么事?” “呼……要是最后造不出来,或者造出来很一般,会有什么后果?” “会有什么后果?”朱元璋像捧哏似地接了话。 “以洪武爷的性格,保不准我这一个院子的人,都要被他砍喽……”朱安宁是真的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觉得伍爷这一家三口是不是有脑疾啊。 “洪武爷会这么残暴?”朱元璋语气立马不喜起来。 “他杀人少啊?每次杀人,那人家家里的蚯蚓都竖着劈,鸡宰了连蛋黄都给你摇匀那种!” “你!”听见朱安宁的评价,朱元璋的手指是立马伸了出来。 幸好最后还是朱标把他按了下去。 “安宁小弟你放心吧,我已经与太子说过的了,这不过是一些构想,无论实现与否,我们尽量试试就好,主要是这燧发枪,实在是太过吸引人了啊!” 朱标这一番话就有用多了。 朱安宁也不再那么激动,而是颓然地坐到了一块石头边上。 囔囔地说道。 “你们谁会炼铁嘛……” “朱哥你不会?”朱棣此时也是接上了话。 虽然对朱安宁有点抱歉,但是朱棣还是对燧发枪无比渴望的。 “我会你的个头啊,我什么都得会是吧,还得天天给你们这群鸟人做饭。”朱安宁本来是心情平复的了,被朱棣这么一激,马上跳了起来,劈头盖脸地骂道。 “但是你不是说有些研究么……” “我……我……哎,算了算了,伍哥,反正我也算是东宫的人了……” 朱安宁又是一口叹气,说道。 他是真的怕朱元璋怪罪下来,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紧抱性格还算好的朱标了…… 他继续说了下去:“能不能带话给太子……再怎么地也派些工部懂得冶铁,造枪的人过来吧,真依靠我的话,我连锄头都造不出来啊……” 工部有人帮忙,来几个能造火枪的,至少能造几根枪管出来吧…… “嗯,有道理,太子的旨意下得急,我们也是考虑欠缺了,晚些我就上奏让工部派人过来协助。” “对了,伍哥,应天府附近有铁矿?” 朱安宁又猛地想到一个新问题。 “有的,只是产量一般,质量也不如广东那边的。” “行,有材料就还行……给多点材料慢慢试吧……” 朱安宁已经不想挣扎了,试就试吧…… 把自己电脑里高炉的改良幸好打印出来……这工部的人看得懂就造,看不懂就大家一起被砍头,黄泉路也有个伴是吧。 完了高炉材料的改进也是个大问题。 还有南京这边的铁矿石是什么级别的。 感觉现代好像不是很有名啊…… 他嚎了两声,把头发挠得越来越乱。 “麻的,领了个东宫的九品芝麻官,摊上这么个大事,能不能给我升个官,发多点俸禄啊!” 他仅仅是在抒发自己的不满而已。 朱标确实听在了耳中。 这……他不排斥做官了? 某人站在后面开始若有所思。 而朱元璋大手一挥,他才不管事情有多难。 他又不需要尊重科学规律。 让懂的人去尊重就好啦! 现在看来朱安宁同志是懂的,好的,这个重任非他莫属! “安宁小弟,这事就交给你了。我大明的未来,一片大好哇!” 朱元璋,化身成了领导模样,拍了拍朱安宁的肩膀。 甚至,连饼,都没给小朱同学,画。 ———————— 石膏矿上。 成梁正在清点近期产出的矿产。 自从脱离蓝家后,真就没有人找过他的麻烦。 而他也就兢兢业业地在这矿里,忙活了一段时间。 他是知恩图报的,既然朱安宁交代了这事,他必须要办好。 账目对上,他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而远处,几个挖石膏矿的矿工的聊天,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几人是轮换出来休息的。 石膏矿的工作强度其实并不大,所以几人也还有力气在那说东说西。 “哎,还是石膏矿舒服,前些年挖那个城西的铁矿,真就是累个半死,工钱还没这边厚道。” “嘿,也就是成爷过来了才变得厚道好么,之前这矿属于蓝家的时候可没见你说厚道。” “不过那铁矿啊,迟早要出事,嘿嘿。” “怎么说?” “你是不知道,铁这东西,造兵器和造咱们铁锅,要求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不是废话么。” “我们在那挖铁时啊,都知道,明明应该是供官家的铁矿,却经常被管事的放民用的进去……你们懂么。” “唉哟,这些个管事,不怕杀头啊?” “应天府又不用打仗,咱们京城的兵老爷们只要不打仗,那些有问题的刀啊剑啊就不会被发现,怕个逑,官老爷们先贪够了再说。” “不是管事么,怎么又扯上官老爷了?” “你们是不是傻,没官老爷默许,这些事能办成?” “有道理有道理……” “所以啊,我是知道这事后,立马就开溜啦。” “嗯?怎么个说法?” “嘿,那些黑心老爷,哪天事发了,把我抓上去顶包怎么办……” “你小子倒是激灵。” “世道不好,不机灵……嗯?成管事!”那滔滔不绝说着话的人,也终于是发现了成梁一直在那偷听,不免紧张了起来。 虽说成梁对他们比较厚道,但是始终是习惯了上下尊卑。 几人那是一下就汗流浃背。 而成梁也是觉得有点好笑。 “那么紧张干嘛……不过啊,你们说着些腌臜事啊,可别去应天府大街上乱说,天知道路上是不是有那个官爷家的家仆或者孩儿,到时把你们逮了,我可救不了,哈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上的账本拍了拍几个人的后背。 总算是舒缓了那几人的紧张。 只见刚才一直在说话那人,是直接笑了起来。 “成爷说笑了,这种东西也就是在这里嚼舌根,跑外面去说,我不怕死啊,哈哈哈。” “就是就是。” 几人也附和了起来。 “好啦好啦,知道就行。” 成梁笑了笑,知道自己的警告还是有些用的。 正想准备离开。 只见一名矿工是突然开了口。 “对了成爷,咱们挖出来这么多石膏,也没怎么见往外运过啊,都堆在这里,虽然放不坏,但是……” “但是也快没地方堆了是吧。” 只见高大的汉子,笑了笑,回道:“今儿我就运走一些。” “运去哪儿啊?”那矿工也是好奇了起来。 “多嘴,成爷办事,你问个不停……”而刚才一直在说话的矿工连忙想打断那好奇的矿工。 成梁却也没有在意,他哈哈一笑:“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咱们这矿是永乐庄庄主的。” “诶,对的。” “所以,自然是运往永乐庄咯,今儿啊,这是第一批。” 他摸了摸手中的账本,又看了眼不远处打包好的石膏。 估了下时辰,知道差不多应该要出发。 不然,怕不是赶不上去庄里卸货。 而刚才几个矿工说的事情。 他并没有左右耳进右耳出。 对矿工而言是嚼舌头的东西。 但是对他而言,这件事情……可就有点意思了。 官家的铁都敢换……是谁那么大胆。 不要命了? 笑着摇了摇头的成梁,没走两步,却突然停下了身子。 高大的汉子,皱起了眉头。 似在思索什么东西。 他依稀记得,之前在蓝家时,好像有传言……说那个蓝染,觉得矿石的生意好做,去了城西那边找人商量了不知道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