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宁,对于造船是有执念的。 想必任何穿越回来的国人,都有执念吧。 大航海时代,我们是被抛下的那个国家。 在各种技术,交流,突飞猛进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彻底被抛下,最后迎来了屈辱的100年。 若是没有遇上伍文。 他不会这么着急。 毕竟,他就是个远离权力中心的地主而已。 而现在,太子身边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总不能放弃吧。 所以他才又再次凑到了朱标的身边。 重新提起了造船的事情。 朱标也是没想到朱安宁会重新提起这件事情,也是多少有点意外。 “虽然那些地方的特产,真的很吸引人……但是安宁小弟,你得知道我们如今的国库……” 国库? 又是缺钱是吧…… 朱安宁也是被这个说法整得想挠头。 之前他觉得朱元璋太暴虐,老是乱杀人。 但是现在,他又无比想让朱元璋快点宰几个贪官……充下国库嘛…… 话说,那郭桓案,能不能提前一下嘛。 把那几个贪污的侍郎,和勾结他们的地主一宰,还愁没有银子? —————————— “毛骧,胡惟庸的那些破烂事,你整理得不错,现在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你去办。” 殿内,正有个人跪在下面,静静地听着朱元璋说话。 “永昌侯家,有一批石膏,准备运往江南,你带人跟下去,然后,查清楚,谁拿了石膏,拿了石膏的人,和朝中大臣,地方官员,有无关系。” 这个旨意并不精确,相反,是个很笼统的命令。 但是听令的毛骧知道,越是笼统,牵扯越大,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或许是一件大事啊! “遵命!”他连忙领了命,然后告退。 只留下朱元璋还呆在殿内。 方才他已经和阁臣们处理完了今天的机要,然后抽空开始调查石膏的动向。 最后,他踱了几步,还是没有坐下。 “召,诚意伯,曹国公进来……把韩国公也叫来吧。” 他开口向门口的太监喊道。 随后自然是小太监跑向远处的声音。 伴着这脚步声,朱元璋终于可以坐下休息一会。 最近的国事因为朱安宁的提议,而变得有些纷乱。 其实不要说朱标累,连他都有点吃不消,这还是在有阁臣的情况下…… 而不等他歇息多久,,被召的几个人,很快就来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行了行了,不用那么多礼了,坐吧,今天叫你们几个过来,就是商量下粮草的事情,保儿,这事之前一直都是交予你去办的,怎么样?” 朱元璋处理事情向来直接高效,他等几人落座,就直接发问。 而这粮草事情,三人皆是立马听懂了,指的是北伐的粮草。 作为参加过前两次北伐的大将,李文忠对粮草一事,那是再熟悉不过。 “禀陛下,北边的几个粮仓,已经补齐,未来需要随军的物资,也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历史上的第三次北伐,应该是洪武十三年,北元国公脱火赤、枢密知院爱足率领上万人在和林屯扎,怀疑有南侵动向,才让朱元璋派出军队前去击破。 而现在,洪武十二年的朱元璋,已经在朱安宁的刺激下,等不及了…… 这战争的发动,已经偏离了历史的轨迹。 但是,却也是计划周详。 第三次北伐由刘伯温提起,在胡惟庸被杀之后,那是朝野再无人反对。 而还在训练的边军的徐达,汤和,也被他陆续叫回,也交代了这北伐势在必行的决策。 随后,更是带着预备这第三次北伐的李文忠去看了朱安宁的新粮,让他不必有那么大负担。 现在最后欠缺的就是北元的动向了…… 所以他才抓了刘伯温和李善长也一同前来。 作为朱元璋麾下的两大谋臣,一把年纪也得发挥下余热嘛。 几人就在殿内直接商量了起来。 朱元璋还展开了一堆北边发来的秘报供他们参考。 这是一场阔别了七八年的战斗,很快他们就从怎么打,谈到了谁去打。 “北元余孽重兵在西边,平西侯坐镇中军最为合适。”最后还是李文忠提了个意见。 “沐英?”朱元璋沉吟了片刻,却也是点了点头:“他沉稳,就让他去。” 这次北伐,没有提名一众老将,却提了沐英。 在场的人都知道是什么原因。 那是第二次北伐打得太难看了呀…… “这事就这么定了!” 决定几万人生死的事情,就被这么几人,在这小小的殿中决定好。 很快,大明这个机器,将会开始为了这件事情而运转。 这件事情,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了。 朱元璋挑了下眉,把目光移到了刘伯温和李善长身上。 “这北伐一事虽然重要,但是还有件关乎我朝未来的大事,韩国公,诚意伯,咱想问下,那些准备未来用来存粮的官仓也已经开建了,当地的官员可有什么反应啊。” 这个问题,一下把刘伯温和李善长给惊醒了。 他两一个是御史中丞,监察百官,一个是当朝太师,统领文官,所以朱元璋这问题,对他们发问是毫无问题的。 怎么答……才是关键。 答无事发生,那就是自己找死。 但是有些事情,真的能在这里说? 李善长是犹豫了起来。 而刘伯温则,长长地叹了口气。 粮仓的建设,在历朝历代都属于那种,听起来很小,但是实际影响巨大的事情。 两人抬头和朱元璋对视了眼,看到的自然是审视的目光,便也知道这是躲不过去的了。 一咬牙,李善长先开口了。 自从胡惟庸去和陈友谅张士诚等人汇合后,李善长是惊醒了许多。 “遭灾的几个府县,都没有什么反应,只当是朝中想提前存些粮,但是江南一带……”李善长顿了顿,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是那么好说的了…… 朱元璋眯起了眼睛。 对于江南发生的某些事情,他是昨日打听到的。 真是朱安宁院子里听到蓝玉的石膏要运江南后,他就留了个心眼,最后在一堆折子里面找到了某个江南小官报上来的消息。 “百姓疑朝廷将课以更重的税收,民怨沸腾。” 更重的税收? 这个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呢。真有意思。 难道是和自己最近的动作有关? 朱元璋马上就想到了自己建新粮仓的事情。 只是,建粮仓怎么就会让百姓们这么浮想联翩呢,这就更值得深究了。 他不信负责这件事情的刘伯温和李善长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召见。 他眯眼看着李善长,就等着他,想看看他会说些什么东西。 李善长也是只能继续说了下去。 “民间有流言说朝廷又要征重税了……” “江南本就是重税,无缘无故,咱怎么又会突然加他们的税呢?”朱元璋说实话还是有些纳闷的。 而最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李善长和刘伯温,其实也很是纳闷。 江南地区的税本来就重,但是因为易耕种,那边的百姓也不敢说些什么,就是老老实实耕田就算了。 结果这一建新粮仓,好像就踩到了他们尾巴似的,一群百姓那是民怨沸腾。 要说还是李善长关系多,他遣人打听了几次,便摸清了状况。 继而惊得是一身冷汗,还顾不上以前和刘伯温的不和,迅速分享了消息。 “江南官吏,截留官粮,更有官员,截留不说,还另寻法子,提高税收,以补亏空,这便是百姓看到建新官仓心里恼火的原因,他们以为,是缴了八成还不够,是朝廷想要他们的命,这才民怨沸腾。” 这便是刘伯温和李善长得到的消息。 其实也是今早才得知,他们也是在商量该如何和朱元璋说才好,毕竟牵连甚广。 结果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朱元璋就召见他们了…… 这不是逼死人了么。 贪粮那些官员,更多就是旧时的元朝的那批地方官,他们总以为这明和元,是换汤不换药,才会做这些蠢事……可不要怪自己把这些破事抖出来了啊,是你们自己蠢。 李善长一咬牙,也是准备豁出去了。 “上位,江南一带,传闻有官员,截留官粮私吞,又私自提高田税,百姓看到朝廷新建官仓,便以为还要加税,自然民怨沸腾。” 他的话,说得不重。 毕竟年纪摆在那里,还想让他抑扬顿挫,那是多少有点为难他了。 但是,其中的信息,落在朱元璋心中,那是要多炸裂有多炸裂。 他扭头看向了刘伯温。 只见刘伯温也是连忙点了点头。 殿内,很快就陷入了沉寂之中。 有一股怒气正在酝酿。 压得李文忠刘伯温和李善长三人有点喘不过气。 “好啊,好一个流言,有人说了,怕不是就有人是真的这么做了吧。” 朱元璋,从牙缝里逼出了几句话。 那愤怒的味道,弥散在期间。 身子都有些发抖。 那是愤怒,夹杂着痛苦回应的愤怒。 他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姐姐是怎么死的,自己一路又是怎么颠沛流离过来的。 那是历历在目。 特别是,他的父亲,颤抖着想给自己留下最后一饭的画面。 不由得又浮现在了他面前。 狗官胡乱加税,逼迫百姓,为什么已经建立了大明,还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那自己把这天下打下来,和元末那群贼人又什么区别?! 哦,对了,江南那边的狗官们,多是以前留下来的地方官,因为没有太多的人手,便也没置换他们,想着他们干得还不错,也就让他们待到了现在。 没想到啊没想到。 朱元璋猛地睁开了眼睛,一掌劈在了桌上,手和桌子,都在抖动。 “古往今来,贪赃枉法,就是禁不绝是吧,那就看你们贪念多,还是咱的刀子多!!!” 刘伯温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局。 这也是他叹气的原因。 都说百年王朝,千年世家。 世家们代代皆有人才出,官员一个接一个,特别是元末明初这一批,那是贪惯了,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手。 一环扣一环相互包庇,是他们最擅长的玩法。 本来刘伯温应该也是其中的一环。 幸得他性子清高,没有参与进去,不然也是要接老朱刀子。 “上位,若是真有此事,恐怕牵连甚广,北征在即,先查清具体情况……” 他并不同情那些贪官,但是他怕朱元璋的刀子一个收不住……无辜的人也杀了,那就麻烦了啊。 “查?咱已经派人下去查了,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大明,是不是才建立十余年,就长出了一堆蛀虫!!!” 砰!!! 又是一掌,劈在桌面上。 发出了巨响。 朱元璋像是感受不到疼那般。 满脸涨红,尽是杀气。 息怒息怒。 现在这四个字,那是无人敢提。 只能等朱元璋继续发泄。 直到过了许久。 朱元璋的脸色,才由红转回正常。 只是依旧是阴沉得吓人。 他没开口,三人那是不敢再说些什么。 就怕老朱癫起来,连自己都砍了…… 在这沉默的时刻,门外突然跑了个小太监进来。 那慌张的姿态,直接就让朱元璋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毕竟他们几个方才是在聊国家大事,这太监怎么回事,说闯进来就闯进来,真是成何体统。 结果那小太监直接凑到了朱元璋身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很快,朱元璋的表情就从阴沉,变成了慌张。 “你们三个先退下吧,这事情没完,明日再说。” 说罢,朱元璋便慌慌张张地跟着小太监跑出了殿外。 只留下三人莫名其妙地在那互相你看我我看你。 “呃……韩国公,那我们……” “我们……就此退下吧。” “哎……” 三人是互相打了个招呼,就此离开。 而朱元璋,此时正在奔跑。 他紧张的原因很简单。 他的宝贝大孙子,烧昏沉过去了。 这还得了!!! 国家大事很重要。 自己家的事,那也是国家大事!都耽误不得。 等下,那朱安宁的药! 对了,自己还有朱安宁的药。 上次那农家的小孩烧抽抽了,也是吃了他的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