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虎起来,寻常两个人还真拉不住。 朱橚和宋慎那是首当其冲。 特别是宋慎,心中已经把方孝孺的十族都骂了个遍,只觉得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刚才自己都把话给圆回来了,最后这几句又何必呢? 他很不理解,但是现在也没时间给他理解。 当务之急都是抱住燕王,避免冲突的扩大化。 这是他和朱橚的共识。 结果,更令他吐血的事情,就在顷刻间,发生了。 “全家?你就是打了个十族又如何?天底下,只要是我大明的学堂,就必须是教孔孟圣学,程朱之说!” 方孝孺好像被朱棣激发了无穷的斗志般,激昂了起来。 直接就是让宋慎眼前一黑。 你个狗日的,你的十族里面是包括我的啊。 你嚎两句,爽了,我宋慎就得去挨揍是吧。 恼火不已的宋慎,竟是偷偷松了些许手上的力道。 朱棣也是瞬间就到了方孝孺身前,狠踹了他一脚。 而方孝孺身子骨虽然不硬,但是现在这一刻,他的嘴,就是天底下最硬的。 竟是一声不吭,就这么被闷声踢倒在了地上。 “行了行了,闹到什么时候。”终于看不下眼的朱安宁,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甩了甩衣袖。 院子的主人开口了。 饶是朱棣,也冷静了些许,反正已经踢了一脚,脚感不错,还挺爽。 “方孝孺。”朱安宁径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没有叫什么方希直也没有叫什么方学士之类的称呼。 “你不就是觉得我的学堂,没有教那些孔孟之道嘛。” 朱安宁嗤笑了两声。 那恼火的样子也不似作假。 他的确是生气的。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未来的永乐帝会直接干掉这个犟种了。 真就是油盐不进,放小美那就是能让人顺着网线过去枪毙的究极键盘侠。 无人回答朱安宁的问题。 而朱标却饶有兴致地看向了朱安宁,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他太子而言,今天确实是有些闹腾,但是事情的发展好像有趣了起来……反正只要不是像那天那样,给自己邦邦两拳就行…… 朱安宁蹲了下去,到了方孝孺的面前。 也不拉起这个扑街仔,就这么地开始说话。 “赌一场?就论语,我挑些名篇,教我庄里的孩童,选两个大点的不过分吧,一个月内,这孔孟圣学,我包让他们学个明明白白,怎么样?” 这话出口,方孝孺立马就是笑了起来。 笑得相当欠揍那种。 而其他人,则露出了有些莫名的神情。 一个月…… 这莫不是痴人说梦。 须知道,这四书五经,那得多少个年头才能学得通透,这朱安宁好像说得很轻松似的。 这不是扯淡么。 必不可能。 就算是支持朱安宁的朱棣和朱橚,也是懵逼了起来。 朱哥不是没有读过书吧,怎么会说出如此荒谬的话语。 自己当年在学堂,就算是大儒授课,也是听得一头雾水,云里雾里,直到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豁然开朗了些许。 说起来,实在是这远古时期的说辞啊,太过长,一片片摆在那里,让人痛苦不堪。 也不对啊,朱哥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虽然有时候不是很着调,但是还是很有道理韵味的…… 几人都拿捏不定,这朱安宁是真的有信心,还是就是口嗨,竟一时之间全都楞在了那里。 只有方孝孺的笑声在院中回荡。 笑得是舒畅无比。 “朱大人若是不是说笑的话,方某接下这个赌约又何妨?” 方孝孺已经是当世独一档的读书人。 他知道论语并不是什么太过高深的东西。 但是看这个庄子就知道,就是流民灾民的新聚居地而已。 孩童们不要说读书,就是识字都够呛的那种。 一个月,学论语?这什么痴人说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可能! 方孝孺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顾不得疼痛,站直了身子。 这家伙还是有点东西的,嘴硬,骨头也不软。 “好,论语十则,做不到,我永乐庄的乡学,未来教什么,全凭你定夺。” “好一言为定。” “那你输了呢?” “我输?”听见朱安宁的话,那方孝孺又是笑了起来。 怎么输,优势在我啊,怎么输? 他大手一挥,回到。 “由朱庄主说了算,只要不是有违人伦,或者犯我明律,我定会做到。” 两人在电光火石间,就决定好了一个赌约。 把一众人等,是看得目瞪口呆。 特别是朱棣,他只觉得,刚刚自己还是主角,怎么一下就被朱哥抢了风头。 朱哥不愧是朱哥,就是牛。 “好,既然定下赌约,那方学士,慢走不送。” 看着事情已经定下来,朱安宁的逐客令,下得要多快有多快,他也不想这种扫兴的人,还呆在自己的院子里。 方孝孺也没有太过意外。 他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有多直接。 须知道,他其实情商智商都并不算低,只是他不愿意破坏自己的原则,折腰,仅此而已。 宋慎见到事情已定,那是连忙凑到了朱标的身边。 想看看太子有没什么指示。 而朱标是什么都没说,目光移到门口位置。 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 宋慎叹了口气,只觉得这方孝孺今天实在是太过恼人,但是看太子的态度,好像也还可以…… 算了,先把自己这恼人的友人先拖走吧,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自己这两天可真是累了啊。 宋慎在朱安宁没有注意到的间隙那,对朱标行了个礼,然后连忙过去搀扶住了方孝孺。 虽然他也浑身有痛,但是还是把方孝孺架得相当地紧…… 原因,不言而喻。 方孝孺虽然大闹了一场,但是礼数也没丢,他规规矩矩对众人行了个礼后,才离开了这院子。 留下一群无言的人。 过了不知多久,才听见朱安宁大骂了一声。 “我靠这方孝孺真就是个脑残是吧……” 朱棣是听朱安宁国粹过无数遍的人,那自然是听得懂他在骂什么的,也是跟着点了点头。 “真是个脑壳有问题的家伙……” 两人在这件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这让站在一边看了半天的朱橚,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另一边,朱标却突然开了口。 “安宁小弟,你应该读过书吧。” 朱标这问题可不算是莫名其妙。 其实院中的所有人,都算是读书人。 就算是武将出身的李文忠,在后世也是被称作儒将的。 所以一众人都是知道四书五经,可不是什么随便先生讲几句,就能讲通的东西。 朱标这个问题问的很是委婉,却差点让朱安宁破防。 这群古人真是欺人太甚。 现代本科教育,不叫读书是吧。 真是岂有此理。 “伍哥为何如此发问啊。”朱安宁翻着白眼,回道。 “须知道,论语,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三字经般的孩童读物啊。”朱标看到了朱安宁的态度,自然是有些好笑的,但是他却也是想了许多东西。 朱安宁是个有用之才。 这没错。 他已经展露过他的价值。 但是,这还不够。 这次就当做是一次考验? 东宫门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自己是未来的皇帝。 那自己门下的人,都有机会成为未来的重臣。 如果朱安宁真的有足够的能力,他不介意,让朱安宁成为那重臣之一。 毕竟,其实,朱标也很是喜欢朱安宁的。 救过自己儿子的人,他怎么能讨厌呢。 而听到朱标提问的朱安宁,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总之,方孝孺肯定是不信自己的。 眼前这伍文,大概也是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到。 “伍哥,无需多言,这方孝孺都说得那么难听了,这事,难办也得办成,况且,我已经有了想法,你就不必多虑了。” 朱安宁径直回到了自己的躺椅上,泡了杯茶,示意众人坐下。 “论语是人写的,孔圣叫圣,他也是人,怎么,人话我们都听不懂了?”他摇了摇茶壶,发现还有点茶水,也懒得管温度,就这么倒到了自己的杯中,喝了两口。 这话,倒是有点话粗理不粗的意思。 只是众人也不敢苟同。 毕竟学过才知道难。 朱安宁也懒得和众人解释。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朱标却又突然开了口。 “对了,李叔,那边的作物,三江有没和你介绍过啊?四弟五弟,你们也去看看?” 这番话,再明显不过。 各位让一让,咱想和朱安宁谈谈。 几人消失的速度那是相当迅速。 朱安宁也也不是傻逼,他虽然有点诧异为什么那么突然要和自己单独聊,但是还是淡定地开始烧水,想把茶水煮开些。 毕竟刚才凉了的茶……不好喝。 他就这般不作声地,等着朱标的谈话主题。 朱标也没有忸怩,他轻笑着开了口。 “安宁小弟,那方孝孺也好,宋慎也好,都是与我共事的人,特别是方孝孺,他性子直,你就多担待点,当然啦,你们的赌约,我是不搀和的,呵呵。” “那伍哥你真是辛苦了,要和这种嘴硬头也硬的人共事……哎,也还是跟您说下吧,要不远离下那方孝孺吧,我看他就是一副迟早要被诛十族的样子……” 朱安宁是认真的好心地提醒。 但是落在朱标的耳中,他也只当是埋怨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对了,安宁小弟,你真的有把握赢希直?” “伍哥,你还真以为我就是口嗨啊?” “呃……口……口嗨是……”朱标有点不明所以。 朱安宁却已经转身进了房车里,掏出了一张宣纸和笔。 开始写了起来。 “论语十二章,伍哥应该烂熟于心了吧。”他一边写一边开口说道。 字虽然不漂亮,但是好歹也是能看的级别。 朱标要求也没有那么高。 他凑了过去。 看到朱安宁写出了一大段字来。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这在现代,就是考试都懒得考的句子,毕竟太有名了。 但是刚刚好用来举例。 “那是自然。”朱标看着字句成型,回道。 “那朱哥觉得,这小段文字,教给孩童们有什么难点么?” “难点?我也没当过讲习先生……”朱标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不过小时候学习时,总觉得这些篇章,长长的,听着难受,看着也难受,先生虽然会给注解,但是注解那是更长更难受……直到长大些,自己才慢慢看懂的。” “诶,这就对了,学习嘛,就是难受的,但是伍哥,如果我给你看的是这样的文章,你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朱安宁笑着,像考试断句那样,给这几句话,隔了开来。 这在现代,就是学生的基本功而已。 所以朱安宁断得相当正确。 虽然他已经是个社畜了,但是这些东西已经印在灵魂深处了……感谢填鸭式教育……阿门。 朱标看着那些斜线,先是皱眉,然后眉头瞬间就舒展开了。 “这……” 他愣了愣。 却也不影响朱安宁轻笑。 这伍文是看懂的了。 不然不会这种表情。 朱安宁很笃信,古代的教育之所以这么痛苦,真是因为缺少断句。 他去过博物馆看那些古书的。 即便懂些繁体字,看得也是痛苦面具。 这就怪不得后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被曲解的文章了。 你都不断句,我搞错意思也不意外吧! “这……这间隔开来,意思就简单明了了啊,像我们说话似的。” “本来文章就是写给人看的,论语更是孔子和他弟子的对话,我们如果能用这斜线啊,把说话的停顿断隔开来,不久很好理解了么?” 朱安宁把手背到了身后,一副大宗师的装逼模样。 而朱标,却已经在心里掀起了波涛。 读书一事,向来都是有门槛的。 因为注解也好解释也罢,都在世家门阀那。 普通人要进学,只能通过学堂。 但是朱安宁这么一搞,好像真的把读书的难度降低了很多啊。 朱标是个有眼见的人,他知道这些斜线的重要意义!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 朱安宁,又令写了一篇,一模一样的字句出来。 然后,点了个蝌蚪样的符号,又点了个圈圈,在那些文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