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永乐庄,很是热闹。 成梁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同福楼的厨子加一大群永乐庄帮厨的大娘们,被他安排得妥妥当当。 一大群人清晨天未亮就开始忙活。 小院外的空地上,猛地就窜出了一大群人。 直接是把看着院门的其中一个亲卫给吓得刀都抽出来了。 朦胧的雾气还未散去。 也不怪他这般敏感。 毕竟他已经一夜没睡,加上精神有些紧绷。 在他视角看来,是不是什么军队打过来了…… 铁锅叮当的声音很是能刺激他的耳朵,让他误以为是敌方的武器。 “谁!” 他大喝了一声。 然后看到的便是一脸懵逼的成梁,还有他身后更加懵逼的厨子和帮工们。 “爷……你……你不是看驿站的么,怎么跑这来了?” 成梁作为现在朱安宁小院的管事,和这驿站的几个亲卫,都是认识的。 “啊?成管事……呼……”看清来人,那亲卫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背后是一阵冷汗。 刚才他看着这么一群人向自己涌来,只觉得只要准备保卫皇子以身殉国了…… 没想到是自己人。 “呃,就,就是说附近不是很太平,这朱大人不是升官了,我们守这里安心点……”他随口扯了个理由。 放平时成梁肯定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是今天他太忙了,昨夜他是和几个人半夜在那里处理食材的,根本没怎么睡,所以他也不管那亲卫说的是真是假,便点了点头,回头开始安排大家起土灶台,开始准备今日的宴席。 像这种宴席,本村人是肯定会来吃的,约定俗成的,旁村的估计也会来不少,朱大人升官了这件事情,起码在永乐庄附近是传开的了。 铁冶那边,也陆续有工匠抵达,于是叮叮当当的一天,就这般开始了。 院内。 朱安宁和朱棣,早就已经是半昏厥的状态。 一晚上朱安宁都在和朱棣说他的职业教育的规划。 朱棣是早就被他改造过的新青年,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只有更多的受过基本教育的人,干活的效率才会更高。 他下田时其实就注意到了,不少老农是会听他们的意见说怎么种怎么种,但是最后在实际操作的时候,往往会变形。 这便是受教育不足的体现。 两人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在那唠。 关于顺天府的事情,朱棣也是说开了,后面更是直接问朱安宁顺天那一块的农业规划该怎样农才靠谱。 没想到朱安宁一下就来劲了。 围绕着土豆又给朱棣讲了一大通。 基本就是这玩意完美适应顺天的气候,多种,多多种! 两人就这么聊着,直到天蒙蒙亮,这种时候是最折磨人的。 通宵过的都知道。 两人说着都开始不住地点头。 早就已经睡过一觉的姬友命,终于等来了他的机会。 他睁眼看了看慢慢闭上眼睛的两人,脸上终于浮现了笑容。 这两人是真能熬啊。 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抓了自己就绑着,也不过来审问…… 也是自己做贼生涯里少见的了。 但是这无关紧要,现在最重要的是,看看能不能把怪房子里的东西给拿出来,然后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到了这个时候,非常有职业素养的姬友命还是没有放弃他的任务。 他微微挣脱开了绳子,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只见他趁着清晨的微光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房车边上,轻轻拉了拉那门。 朱安宁一晚上都在泡咖啡,嫌麻烦是没有关死的。 这给了姬友命机会。 他连忙拉开个角度,都不用上去,伸手便摸到了那会客区桌子下的枪。 连忙一把拉了出来。 他其实还是受了点伤的,朱安宁的车是铁做的,而他姬友命可是肉做的,这一撞,说完全没事,那是假的。 不过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他强忍着激动,拎着两把沉重得有些过分的枪,是依旧保持了安静的步伐。 那是相当的专业。 姬友命回头看了眼已经熟睡的两人,轻蔑地笑了声。 “我承认你绑的很专业,但是小爷我更专业,两位爷,后会无期咯。” 姬友命不会傻到直接走正门,因为他是看着朱棣似乎去外面叫人的了。 朱安宁家的围墙相当高,但是也阻碍不了这个专业的贼。 他听着外面热闹起来,便果断选了个安静的角落,爬到了墙头,确定没人后直接跳了下去。 森林里还有六杆枪,但是此时他远远地就看到铁冶那边已经有人影了,现在回去拿是相当不适宜的,而这里两杆枪,也不可能说就这样放在这里。 他咬了咬牙,决定把这两杆枪,带出永乐庄再说。 作为专业的贼,他早就摸清楚了各种小路,拖着两杆枪的他,直接就绕开了驿站和乡路,是来到了村口和官道的连接处那,也就是歪脖子树的所在地。 他知道,只要上了官道就安全了。 这破地方清晨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人来的。 上了官道,再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这两杆枪,就可以继续蛰伏起来等待机会回去拿那六杆了。 计划很美好。 可惜的是,当他从灌木丛里窜出来的时候,他遇见了一群人。 双方直接开始大眼瞪小眼。 朱标身后的侍卫,已经准备拔刀。 毕竟这窜出来的人,一看就鬼鬼祟祟。 而姬友命,却是更加无语。 他苦笑了片刻后,便瞬间有了决断。 丢枪跑路。 可惜…… 这个英明的决定,最后也是被证实是行不通的。 自从朱标被蓝玉那两个义子揍了一顿后,他身边的侍卫是明显加强的了。 受了伤的姬友命,哪跑得过这几个精英侍卫。 才迈开腿,就被按住。 “哎……我是出门没看黄历么?” 被壮汉狠狠按到泥地上的姬友命,发出了灵魂叹息。 ———————————————————— “朱哥醒醒!” “嗯?我草……我怎么睡这里了……” 院外很热闹。 热闹也代表了吵闹。 所以两人都醒了。 醒得是又懵逼又疲惫。 “人呢?”朱棣那是直接就跳了起来。 朱安宁反应也不慢,对于人,他更关心的是,枪! 他一把拉开房车门,然后心里陡然是凉了半截。 完犊子了。 这贼,好是专业。 “枪也没了……”朱安宁长叹一口气,有些颓然。 自己还是小看了古代官场。 盘内招盘外招,都是招…… 这偷枪一招,确实是简单又有效,还是自己疏忽了。 朱安宁叹着气走过去看了看那绳子。 “小刀割的,这贼真厉害……早知道就把他吊起来了……” “哎!朱哥,枪也没了?” “未必!我还真不信他一个人能扛走我八杆枪,麻辣隔壁的,肯定有些被他藏起来了!走,出去叫大伙帮忙找!” 朱安宁猛然想通了,自己造的枪,不说铁管,加上木质的部分,那重得要死,一个人必不可能全部拖走。 所以他是直接拉着朱棣就往外冲。 结果在此刻,门,打开了。 比起之前更是狼狈的姬友命,被朱标和他的侍卫押了进来,同行的还有两名侍卫,已经看着情况不是很对,一起回来的成梁。 院子一下,变得多人了起来。 看着那个狼狈的姬友命,朱棣也好朱安宁也好,那是一下就乐了。 “回来了?”朱安宁在发问。 朱棣更是恼火地上去扇了一掌:“真能跑啊……” 姬友命那是已经放弃挣扎了。 “回来了……”他甚至回答了朱安宁的问题。 然后又是熟悉的朱棣捆绑。 朱棣正忙时。 此时朱安宁和朱标,已经屏退了侍卫还有成梁,让他们去到了院外。 朱标正在发问。 “这贼,怎么回事?还有这枪……”朱标指了指地上那侍卫们刚放下的火绳枪,那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他昨夜收到朱棣的密信,今早是紧赶慢赶来到这里的。 结果刚到村口就抓了个可疑的贼,关键是,贼还扛着明显就是铁冶生产的枪! 这朱标是赶紧把人抓了,想回到院子里听朱安宁的解释。 结果刚把人拎回来……这贼好像还认识朱安宁和四弟…… “昨夜就是这贼进来偷枪,被我们逮住了,没想到今早跑了,还是……”朱安宁顿了顿,有些犹豫该怎么称呼朱标……过了半晌他才咬牙说了下去:“还是大哥有实力……帮我们抓了回来。” 这大哥听得朱标也是意味深长。 他看了看朱棣。 又看了看朱安宁,立马是听出了,估计这小子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了。 既然知道了,他也懒得再端着。 他快步走到了树下的桌前,熟练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然后示意朱安宁过来。 “安宁小弟,还是坐着说吧。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这贼偷枪怎么回事,和贪墨有关?” 他直接点出问题的关键点。 远处姬友命正呲牙咧嘴地控诉着朱棣。 “爷……爷,这里太紧了太紧了,要死人啦!” “嚯,你这当贼的被捆了还想舒服?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这不是又回来了么……呵呵……” 两人居然对话上了。 但是却也没影响朱安宁和朱标的谈话。 只见朱安宁也是走了过去,到了朱标的身旁,熟练地给他倒了杯咖啡。 “大哥,咖啡,域外饮物,提神用的。” “嗯……味道很是奇怪……行了,说吧……” 朱标没有犹豫,直接就接过喝了一口,然后是差点喷出来,幸好最后忍住了。 “这些枪,都是有问题的。有人想偷走,销毁。” 这次朱安宁说得很是简练。 朱标却也是能马上理解。 “材料有问题还是工匠的问题。” “自然是材料。” 听完朱安宁的回答,朱标是深吸了一口气。 结合最近有人弹劾赵集,他是立马就想通了一些事情。 “有千户上奏工部失责,兵器低劣,和这事也有关系吧。” “应当是有的,这有问题的枪,正是用虞衡清吏司库房兵器回炉造出来的。” “虞衡清吏司是赵集在管的,是赵集有问题?” 朱标问得很是直接。 “赵大人最初是不知此事的……” “继续说。” “是我听闻民间有传闻,应天府供给的铁矿石,有人截留了优质的去变卖,供了些品质不好的给虞衡清吏司造武器。” “继续!” “然后我让赵大人从库房提了一批武器出来回炉造枪管试了下……确实不太行……和真正的优质铁矿造出来的枪管,强度完全不一样。” “试过没有。” “试了,炸膛了……” “……”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 远处正在玩捆绑play的朱棣和姬友命,自然是听不清他们说话的。 只见朱标倏地站了起来,脸上布满了阴霾。 如朱元璋所说那般。 这大明才建立了多久,怎就如此千疮百孔了啊。 “安宁小弟,你可知道这事涉及到了谁。” “大概知道点……户部工部都察院御史应该都有人在弹劾赵大人……但是大哥,你且信我,他是清白的……” “他是清白的,那就代表了,有很多人不干净啊……” “……”朱安宁听着朱标的感叹,那是突然就无话可说。 作为现代人,他是知道郭桓案牵连了多少人的。 六部基本杀了个干净。 地方布政十二人牵连,基层也杀了一大片。 而自己阴差阳错间,好像提前开启了这个事件。 “说吧,你怎么想,你让四弟叫我过来,总不会就是让我喝这……这咖啡的吧。” 朱标依旧是问的很直接,他笃信朱安宁叫自己过来,肯定是有要事的。 只见朱安宁这次开口前,那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因为接下来要讲的东西,他觉得是正式的,重要的。 朱标也是少见这样的朱安宁,便也是略微端正了下坐姿。 “劣质铁矿造出来的武器也好记录也好,甚至挖矿的人,想必已经都处理干净了,现在就剩我这里有点证据,届时不必说,相关官员主事等人定会百般辩解。” “确实。” “赵集赵大人身上带有当时他从库房提兵器的记录簿,这是物证。如果有人还想抵赖,我恳请陛下让他们端着这些劣质火绳枪,去逐一试枪,我倒要看看,他们怕不怕被这枪给炸死。” 朱安宁提眉一笑,继续说了下去。 “要么活着承认铁矿石有问题,要么被炸死,作为物证,证明铁矿石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