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庄,某块田的田埂边上。 “天都快黑完了!你这东西究竟有没有用!”光线的缘故,根本看不清老朱的表情,只是能从他语气里听出急切的感觉。 “陛下,这可是波尔多液,现配现用……莫急莫急……”朱安宁没有量筒,这时候只能说他的眼睛就是尺…… “什么波尔多液,你让我们把整个城的胆矾都给你捞了出来,药店都搜刮一空了……” “陛下,你要不先不要说话?让我先配好?” 朱安宁皱起眉头,是过于专心,以至于说话都不客气了起来。 朱元璋听着朱安宁的话,自然也是有些不爽。 但是又隐隐有些期待。 方才在宫内,朱安宁已经说清楚了他要干嘛。 他要胆矾和生石灰,做波尔多液。 喷到病害上,一两天就能压下去,而且持续效果极长。 关于这个方法有没有用,老朱和徐达朱标,自然是三脸懵逼。 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信朱安宁了不是? 于是,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老朱下令买来了胆矾,然后亲自穿着便服和朱安宁一起回到了永乐庄。 朱安宁是随意找了一块田,和那家人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做实验。 现在你说他不紧张是假的。 毕竟他可是处于身败名裂和小命不保的边缘。 水稻的配比他就记得个大概,这波尔多液好像是对土豆比较适用,水稻药害是比较强的。 但是现在也莫得法子了,药害也好过绝收。 朱安宁是把心一横,怼进去最后一份水,然后搅拌开来。 碱式硫酸铜!制作完成……这b东西要是没有化开,那药效会大打折扣,幸好朱安宁一次就成功。 他拿起了随手制作工具,开始撒了起来。 动作有些僵硬。 让远处看着朱元璋和朱标徐达,都有些紧张。 “这……就这?买来点药物,混了生石灰,兑水就可以了?” 徐达是一副不信的样子。 “这……这是做法还是治稻瘟?” 徐达又补了一句。 “魏国公,这也只能信他了啊……”朱标在一边看着朱安宁在那操作,也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三人就这般,看着朱安宁忙活完了一整片田。 然后,相顾无言。 过了许久,是老朱先开的口。 “就这样?” “不然您让我站一边跳段舞,或者是高歌一曲祈祷一下?” “这是司天监的活……” 朱标在旁边帮衬了一句:“不管怎样,都是要等明日对吧。” “对的。”朱安宁是连连点头。 朱元璋也只能强压下那不耐烦的感觉。 欲速则不达,这句话,大家都懂。 “标儿,你在此处等一宿,明天看看情况如何……朱安宁!再问你一次,你有多少把握?如果你有把握,我今夜就发信征收整个应天府和附近县府的胆矾。” 老朱背着手,问得是超级严肃。 朱安宁本想叹气,但是他也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没把握也要有把握了。 于是,他便再次点了点头:“请陛下征收胆矾!若无用,我愿承担一切罪责。” “好!” 老朱答了个好,然后是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他转身,就离开了田埂。 徐达自然是赶紧跟上。 这田边就只剩下朱安宁和朱标两人在那。 —————————————— 今天傍晚的应天府,有些不太平。 据说周遭发了稻瘟,似乎是那朱安宁永乐庄的肥料有问题。 有人说是下了毒,有人说是下了蛊,还有人说是下了咒。 总之,几乎是一瞬间,朱安宁的名声,就变得不那么好。 而与此同时,国子监的学生们却是觉得,能写出那么风骚诗歌的人,怎么会和蛊啊咒啊之类的事情扯上关系呢?虽然朱安宁最初在这批监生心中的形象并不好,但是……那些诗歌实在是太能拉分了。 还有一个重要的情况便是,有人开始说,是有人想迫害朱安宁。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围绕着稻瘟,整件事情,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正方说朱安宁看着被人押走了,这就是他下蛊下毒的最好证据。 反方则说,朱安宁被人押走了,这就是他被迫害的证据。 吵得是不可开交。 和一般百姓,监生们不一样。 应天府的官们,现在更在意的是,朱安宁是不是要倒了? 这个半年来风光无两的少詹事,被贬,被抓……这是说他好日子到头了? 一个人得意的时候,所有人都衣冠楚楚,和颜悦色。 而一个人倒霉的时候,那些个豺狼虎豹,就会露出凶光。 而现在,正是这个时候。 郭桓案,早就着实了是朱安宁主导的,而更早之前的胡惟庸案,好像也和朱安宁有不明不白的关系。 所以,总是有人希望,朱安宁去死的。 这些人,在今夜的应天府,通过某人的小小串联,算是达成了个共识。 “唐胜宗、费聚、赵庸都点了头。因为他们当初可都是挨了罚的,哪能服气。” “三个侯,可惜陆仲亨还在西边,不然他也是一大助力。李善长那老头呢?” “没给开门。” “哼,这个老头现在是怕事了。” “不过也够了,勋贵、淮西文官,该联系的都联系了……” “大人,我们这般做,陛下真的不会……” “会,也不会……如果稻瘟这事,真的和朱安宁无关,那么我们这些明天准备攻讦他的人,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今日所见,就是他的肥有问题!” “大人……这朱安宁是非死不可啊……” “他不死,我们念头如何通达,总不能我们锦衣卫的权柄,前途,都被他夺了,还忍气吞声吧?你不想他死?” “做梦都想。” “那便是了,明日,就让他好好上路吧。想他死的人,可能不会很多,但是想要整他的人,可不算少……” “是!” “整理好那些佃农们的证言,等明天天亮,咱要好好上这个朝!” 锦衣卫衙门里。 辛劳了一天,累得早就不想站立的毛骧,坐在那里,哈哈大笑了起来。 明明很累,精神,却依旧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