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皇宫内,阳光洒在琉璃瓦上,闪烁光芒。 殿内的气氛多少有点紧张。 朱元璋端坐于龙椅之上,眉头紧锁,正在专心致志地安排着最后的北伐事宜。 这已经是第三次北伐了,第一次还算成功,但是第二次,就算再怎么粉刷,输了就是输了。 现在这第三次,无论如何都是要赢的。 初建的大明,很需要多一场胜利来稳固某些人的信心。 “旨意发出去了吧,军队开拔需要时间,不能再拖了。”朱元璋沉声说道。 古代军队的调动并非易事,不是说简单的一声令下,边境线上就能涌现出无数军士。 这需要周密的计划和细致的准备。 其实朝廷中的大部分官员都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北伐的临近。 自从胡惟庸离去后,没了阻碍的朱元璋,政令变得异常通达。 几个阁臣也是兢兢业业,对朱元璋的指示言听计从,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爽利和顺畅。 每每此时,朱元璋都会暗自感慨,朱安宁真是个妙人,为自己献上了如此精妙的计策。 “平西侯已经率部开拔,对外宣称是练兵。”李善长坐在下方,恭敬地汇报着。 这位本来已经退居二线的老臣,因胡惟庸的离开而再次被委以重任。 尽管一把年纪,他能力还是有的。 阳光透过窗棂,李善长抬起了头,黑眼圈显而易见,这段时间事务繁杂,他也是真的累了。 朝堂,需要有人去稳定干掉胡惟庸带来的风波。刘伯温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是浙东领袖,而李善长则暂时取代胡惟庸作为淮西勋贵的头,努力平衡着朝堂上的各方势力。 “不出意外的话,入冬之前,就能准备好一切事物……”刘伯温也跟了一句:“但是应天府火器供应……或许会有些不足……” “嗯?怎么回事?火器不足,这城西那边不是已经开采铁矿供了这虞衡清吏司很长一段时间了么?怎么火器还不足。” “禀陛下,那矿的品质据说相当一般,虞衡清吏司单是每天分拣矿石都累得够呛……” 品质一般? 朱元璋听着这说法,不由得愣了愣,他清楚地记得,这矿开采出来后,他是去看过的。 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那矿虽然不是什么如广东那边的好矿,但是品质绝对不会太差。 怎么会说想在分拣矿石都要花长时间呢? 他敏锐地嗅到了些气息。 但是却也没有表露出来。 江南那边的贪腐案,已经掌握了相当多的线索。 户部,工部……六部的尚书们侍郎们,多多少少都有牵扯其中,只是说深与不深而已。 要说这粮食是大明的命脉。 那火器的制造,也是重中之重。 老朱立面就想到了,粮都敢贪……会不会……这里也出问题了。 一念至此,老朱那是后背都凉了不少。 愤怒是当然的,但是更多的则是惊惧。 大明才立国多少年,怎么就能出现这么多蛀虫? 要是长此以往……那大明能熬多少年啊……会不会重蹈元的覆辙…… 朱元璋按着龙椅,猛地站了起来。 却也没说出任何言语。 这让刘伯温和李善长都愣了愣神。 直到过了不知多久,朱元璋坐了下去,缓声说道:“诚意伯说得事,咱知道了,火器可由广东苏州那边拨付,应天府的火器,就不要动了,好好保存起来,咱未来有用。” 这个旨意。 也没什么不妥。 但是刘伯温,却感觉到了,自家老板的态度好像有点不对头。 只是,这他又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去问,陛下何故不开心吧。 于是,也只能领了旨意,退下。 ———————— 永乐庄。 赵集现在已经快要乐疯了。 朱安宁的袖口,就像个百宝袋一样,一掏,就是一张珍贵无比的图纸。 赵集都想要冲过去摸一下朱安宁身上还有没宝贝了。 只不过这样太过伤风败俗。 是道德,让赵集遏制住了自己原始的欲望! 现在的他正抓着自己手下的几个主事和那些工匠,在研究图纸。 朱安宁的风箱行不行。 行家一看就知道。 这可太行了啊。 “赵大人!这图纸!!是您想出来的么,按照这个设想,高炉的温度,应该能提高许多啊,火力旺不旺,就是依靠扇风!”一名主事也是乐开了怀。 这几名主事,都跟了赵集相当久。 他们是知道赵集本质上就是个技术狂,研究起这些东西来,是通宵达旦的,而他,确实也是曾经帮工部解决过不少难题的。 所以他的威望,很高。 高到大部分主事,都对赵集相当尊重。 所以当他们看到这新式风箱的时候,自然就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赵集的想法。 任谁也想不到,会是那个年轻的朱大人的杰作。 既然大伙都认为是赵集赵大人的想法,且又一致认为这想法可行,那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拍马屁的环节。 几个主事和工匠,都是搞技术的好手,但是拍起马屁来也是毫不含糊。 一群人围着赵集,主题思想就是赵大人牛逼,赵大人大大的牛逼之类的肉麻话语。 要说平日就算了,他赵大人受得起。 但是这想法还真就不是他提出来的啊。 所以听到有一名主事居然把他升华到智比诸葛的时候,他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 “诸位同僚,静一静……其实这新风箱,并非是我想出来的……” 就算他脸皮再厚,和诸葛比,也是过了…… 赵集是真的没想到,短短小半天,这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九品赞读,能解决这么多问题。 怪不得上位会说要来这里造高炉,冶铁制火器。 他扫了一眼现场,那是不满了起来。 会不会,太少人了…… 朱赞读说的东西,都是要逐一试验的,按照现在这人手,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不行,回去就要立马上奏陛下和太子,多些人手过来才行。 赵集已经打定了主意。 而这事,他觉得也需要和朱安宁说一声才对。 结果一抬头,却发现朱安宁正在往田埂那边走去。 他连忙三步并两步地追了上去。 “朱大人,朱大人,你要去哪里啊,这铁冶,我还有一些事项要和你谈下啊。” 赵集远远地就开始叫唤朱安宁的名字。 结果却发现朱安宁是越走越快。 一个拐弯,朱安宁就消失在了小道边上。 这让赵集是捶胸顿足。 怎么回事,这朱赞读! 只是他也不熟悉永乐庄,他更不敢远离铁冶的地方,而且,他还想要继续和工匠,主事们讨论剩下的图纸。 便也只能跺了跺脚,叹气走回去。 而躲在树后的朱安宁,终于是抽空舒了口气。 他也是怕被赵集发现才出此下策。 朱安宁其实并不排斥赵集这类理工男。 现代又不是没见过。 只是……他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铁冶,他已经把能给的,都给的差不多了。一时半会也提不出更多意见,不如赶紧先办好自己的事情先。 比如……教书。 火绳枪重不重要? 重要。 他朱安宁这口气,重不重要? 也重要? 虽然他不能砍了方孝孺十族,但是让那个方孝孺认个错,说声对不起,他还是很乐意的。 所以,他现在必须要快点赶到学堂,早点把胡修道和柳文抓出来,这才是迫切的事情。 多让他们学一天,便能多一天的胜算。 他的想法很是简单。 资料他都打印好了,死记硬背,这两人不至于做不到吧。 一边想着,他一边走到了学堂边上。 刘畾此时正在里面教那群孩童们识字。 要说古人还是珍惜读书的机会,这群孩童,年纪不一,但是愣是没有一个走神打瞌睡的,他们都在努力地模仿刘畾写下的字,然后笨拙地开始勾勒。 大抵是,村庄的孩童,都知道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吧。 而走进的朱安宁,也是发现了,门口居然还有其他人在。 站在门口的刘廌,也是看到了前来的朱安宁,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叫了声先生,眼中多少有点不解。 这个点数,一般来说,朱安宁应该还在睡觉吧…… 怎么都跑学堂这边来了? “先生?” “季廌,你在这里干嘛。” “等季畾他教完识字,我还要上去讲话本啊,不是先生您定的课么,说劳逸结合……” “哦对对对,季畾他快教完了是吧,那我等一等,一会我要把胡修道和柳文带走。” 朱安宁听见刘廌的话语,也是点了点头。 课程表确实是他定下的,培训这几人当老师,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现在来看这学堂好像运作得还不错啊…… “胡修道和柳文?”只见刘廌复述了一下朱安宁的话语,然后瞬间醒悟了过来:“先生是为了和那方孝孺的赌约吧!所以先生是已经有了对策?” 刘廌知道要搞定论语应该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但是看朱安宁现在有条不紊的样子,他又莫名觉得,先生一定能搞定这件事情……虽然真的和他的认知冲突了。 需要知道,他和刘畾,已经算是年青一代中,学识过人的那种。 年少时学四书五经也是学得痛苦不堪。 全因文章本就晦涩,结果大儒们给的注解,那是比文章本身还要晦涩,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所幸大儒们讲得都还算通俗易懂,才让他们坚持了下来。 那要说朱安宁能比肩大儒? 那是不可能的……出口成章没怎么看见,他们倒是经常听朱安宁出口成脏。 “对策?废话……没对策我敢和那十族……呃,方孝孺赌?” 朱安宁也不藏着掖着,他直接就从袖口掏出了几张纸,那正是昨晚抄好的论语注解。 刘廌好奇地接过了那些纸张。 然后慢慢看了起来。 他从随意看,到皱起眉头。 最后则是长大了嘴巴。 连屋内授课的声音都打扰不了他。 这些通俗易懂的说法,本来就是为了简化教学用的。 哪会像古代这样,为了维护自己的注解权,那是越绕越复杂。 更别说,朱安宁抄写的是练习册上的那种,还会拓展背景故事的那种。 这下不仅是通俗易懂了,还有理有据。 让刘廌是直接沉沦了进去。 他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注解。 那是完全和当代不一样的注解……不,应该说是和任何朝代的都不一样的注解。 这些文字,就像是一个大儒,怕你读不懂,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换成口语写给你那般……只是读过一次,刘廌就立马知晓了这份东西的价值。 “这!这!敢问这注解!是哪位大儒所著!真是娓娓道来,相当有趣啊!” 有趣? 古人的脑袋看来都是有问题的……读书怎么会有趣呢。 不过朱安宁也看过有些古代的注解,那是看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所以他也知道自己这一份大白话注解的威力有多大。 看着刘廌目光灼灼。 朱安宁是缓缓报出了这份注解的来源:“这注解,是我在行商时认识的大儒授与我的……他们的名字是……薛金星,和王后雄。” “薛金星,王后雄?”刘廌开始仔细地回忆,结果想来想去,都没法和自己认识的大儒对上。 最后只能是感叹神州之大,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居然还有能对问题理解得这么透彻的大儒,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先生也是薛先生和王先生的弟子?”刘廌行了个礼,一脸震撼。 怪不得朱安宁朱先生能学识这么渊博……虽然有时说话很是烂白…… 原来是受过大儒的教导! 这就说得通了。 这刘廌的话语,也是让朱安宁的脸庞愉快了起来。 薛先生和王先生的弟子? 算是吧…… 毕竟《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中学生教材全解》什么的,自己可没少刷,算起了也算是薛金星,王后雄的弟子了吧…… 所以,朱安宁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刘廌也醒目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既然连自己都不知道薛金星,王后雄这两个名字,那么应该就是隐世的高人,自己不该多问的。 正当此时,里面的识字课,好似恰好结束,孩童们都起身开始放松。 朱安宁凑到窗边,大喊了声。 “胡修道,柳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