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突然急报了一封密信上来,署名的人是朱棣。 还在深夜加班的朱标和朱元璋打开了信件,内容正是事关贪墨,火绳枪,望大哥速到永乐庄。 “贪墨?!”老朱看见这两个字,脸就已经黑了下来:“永乐庄能有什么贪的……莫非是铁冶???” 朱元璋在那咬牙切齿:“赵集也有问题?” 当他看完毛骧给的密报后,是看哪个官员都不顺眼…… 只觉得人人都是贪官。 但是朱标并没有这般认为,赵集的性格太突出了,不然也不会被他调去造新型火器。 他总觉得一定有情况,但是绝不是自己父亲想的这般。 “父皇,你莫要急,我明早去看一下?” “去……去给咱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密信对朱棣来说,其实也是莫名其妙。 他是根本不知道其中的隐情的,只道是朱哥叫他做,他便做了…… 朱棣去给驿站卫兵们报信的速度很快。 他确实也是担心朱安宁和方孝孺……不对,方孝孺他是没怎么担心的,死了拉倒。 回院子的速度很快,他踏入那一刻,便松了口气。 因为没有其他贼人,朱安宁和方孝孺正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 朱安宁早已关掉了汽车引擎,换成了用遮阳棚边上的灯,饶是如此,也是让方孝孺啧啧称奇,但是不管他怎么问,朱安宁只是说发光石……就是发光石…… 以至于问烦了,朱安宁直接就懒得管方孝孺了。 他端着脸,还是尝试理解今晚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明天的打算。 朱标应该是能叫过来的……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朱元璋会不会也跑过来…… 讲真,面对朱标他还有几分淡定,朱标在历史上那是评价甚好,有儒风,仁义。 况且自己现在这官也是挂在他朱太子的名下,你说他没有首肯,朱安宁也是打死不信的。 直系领导总不能害了自己吧。 但是朱元璋就不一定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觉得走一步看一步吧。 恰好此时,朱棣推门进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朱棣终于是没能忍住,直接问了出来。 “朱哥,贪墨?还有这贼人和火绳枪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别国的细作知道了我们有新式武器,来偷盗了?” “你想象力真丰富……” 朱安宁也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让朱棣多少有些无语。 “对了,方孝孺,这边没什么事了,你明早还有早课,早点休息?” 朱安宁这番话很是直接。 还是那个说法,方孝孺是犟种,不是弱智或者0情商,他听懂了朱安宁的意思当即就起了身,点了点头。 这少詹事加皇子,要聊天,况且今晚情况还这么诡异…… 只是,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朱先生,您这发光石……晚上我可以在院子这里看书么?” 他提了个无厘头的要求。 朱安宁也懒得拒绝,便挥了挥手。 “看看看,让你看个饱。” 方孝孺原本心情很是忐忑,他自己也觉得这个要求好像有点过。 发光石怎么看都是宝贝,自己厚颜无耻去问,没想到朱安宁真的答应了。 这让他大喜过望,竟是直接行了个大礼。 “谢过朱先生,朱先生真乃……” “行了行了,不用拍马屁了,就你这拍马屁技术算吧了……赶紧回屋!” “好……” 方孝孺本想引经据典,来上一段,结果被朱安宁寸止,虽有些不爽,但是一想到自己晚上都可以用如此亮堂的发光石看书,那真是人生一大乐事!便也没有不高兴,而是屁颠屁颠地回了屋里。 于是,院子就剩下一个被捆的严严实实的姬友命,还有朱安宁和朱棣。 两人也不确定姬友命是真还在晕或者是在装死。 反正聊天内容是万万不能被他听见的,便往后挪了挪距离,准备说悄悄话。 两人一起移动到了树后。 朱棣是盯着朱安宁,就是等他的解释了。 朱安宁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 “火绳枪有问题。”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 但是却如惊雷般在朱棣的耳边炸开。 火绳枪有问题? 要知道朱棣可是对火绳枪寄予厚望的,他都已经幻想好自己封狼居胥名留青史,成为一代伟大藩王的场景了。 结果朱安宁却突然跟他说火绳枪有问题,他表情立马就扭曲了起来,声调都高了不少。 “朱哥,什么情况?这个可开不得玩笑啊!” 这副模样也是把朱安宁吓了一跳,话说今晚怎么全是惊吓…… “你小声点小声点,能不能听我好好说完先,急毛线啊!” 他忍不住骂了两声。 有点想像平时那样一巴掌扇过去……拍他的脑袋…… 但是突然他又想起,眼前的人是永乐大帝…… 手便僵在了那里。 连带着朱棣都愣了愣……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而后,令朱棣没想到的是,那僵着的手,却又在犹豫了片刻后,扇了下去,打到了他的脑袋上。 “哎哟!” “都说小声点了!” 熟悉的打击感,熟悉的被打感。 而这次朱棣没有恼火,甚至没有争论。 他在愣了片刻后,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嘿嘿……” “玛德抖m啊……”朱安宁也是笑了起来,然后心情居然突然又松了不少。 永乐大帝个屁,现在他连就藩都还没就,朱元璋儿子而已! 是帮自己耕田、愿意给学堂的孩童们上课的好同志! 是在自己的改造下,有机会抛却封建糟粕的好少年! 扇就扇了! 朱棣自然是听不懂抖m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觉得高兴极了。 朱哥又愿意打自己了! “小燕,火绳枪不是全都有问题,而是有一批,是用库房堆的一些铁器回炉再造出来的……” 朱安宁开始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铁器回炉,很常见啊……”朱棣却还是觉得奇怪。 “是很常见,但是这批铁器,是我们提前就知道有问题的。” “啊?”这声啊是疑问。 “应天府供给工部虞衡清吏司的铁矿石,是有问题的。” “啊?!”这声啊是震惊,或者说是震怒。 朱棣倏地站了起来,目露凶光。 他一下就想通了朱安宁要他写的贪墨两个字是什么情况了。 铁矿石有问题,为什么会有问题? 这太好理解了。 “怎么敢!” “怎么不敢,如果有一成的利润,某些人就会开始有想法,有两成的利润,他们就会开始想办法搞起来;有五成的利润,足够让铤而走险;为了一倍的利润,他们就敢践踏一切世间律法;有三倍的利润,他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抄家的危险。” 朱安宁沉默了片刻,说出了老马的名言…… 朱棣站在那,静静地听完了朱安宁的话。 少年依旧在愤怒。 “真的有人不怕死?” “怕啊!” “那……” “但是欲望,会蒙蔽他们……” 朱棣突然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重新坐了回去。 “朱哥,你继续说……” “虞衡清吏司的铁矿石有问题,我和赵大人早就知道了,但是一直没办法确定是谁搞得鬼,毕竟我们也没有查案的经验,更没有这个时间。” “那为何不上报?” “人在暗,我们在明,我们也不想死。” 朱安宁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朱棣,也只能点头…… “所以我让赵集光明正大地调了一批出来,虞衡清吏司记事簿上写得一清二楚,调库的事情,啊……对了,这记事簿说不定现在已经被人改了,但是没关系,那本是我让赵集抄录的赝品,真的还在他身上。” 朱安宁微微一笑。 官场他不熟悉。 职场他还不熟悉? 刚毕业是他就当了不少背锅侠。 大学时刷网页刷手机听到的那些什么翻来覆去的重复工作,什么煞笔群记录,工作留痕,日报月报之类的东西,他是天天和舍友调笑的。 但是背了几次锅之后。 他留痕得比谁都勤快。 这种重复性工作,对于公司利润来讲可能帮助不大,但是对于个人来讲,竟是如此重要…… 这次铁矿石事情,朱安宁就是按照职场思路去解决的…… 留痕,当做不知道,等事件爆炸……也就是枪炸膛。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官场要比职场凶险得多。 朴实无华的商战最多是开始浇发财树,或者是偷公章…… 但是朴实无华的官场……好像是会死人的。 这让朱安宁一下警觉了不少。 他知道自己这边解决问题也得提速了,绝对不能再拖了。 小命要紧。 今天是贼人,明天会不会是刀斧手…… 想想就吉尔都在抖。 朱棣听着朱安宁的话,只觉得这朱哥,好似有些陌生,居然是如此细致的人。 “朱哥你好细啊……”他不由得发出了由衷的感叹,那是情真意切说得无比感叹。 听得朱安宁是一阵无语又恼火…… “你才细……”他知道朱棣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别人说自己细! “算了,我继续说,回炉的铁矿石造的这批枪,我都印上了库房二字,从工匠到主事,整个铁冶的人都知道这第一批是库房武器回炉出来的。这就是完整的证据链了。” “证据链?铁证如山是吧……朱哥果然还是细……” “我……哎……” “那有了这些证据,明天直接告诉大哥就好了?” “还不够,你怎么证明铁矿石质量有问题?” 绕了半天,又回到原点,却也是朱棣直接忽略掉的一点。 毕竟是最开始朱安宁就灌输了铁矿石有问题的说法。 而现在关键点居然是,如何证明铁矿石有问题。 朱棣那是想了半天,然后哭笑不得地说道:“哎,朱哥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肯定是提前想好了法子吧。” “这贼,就是来回收这批铁矿石回炉出来的铁器的,我去铁冶库房看过了,六杆枪,全没了,他们知道有问题,我们也知道有问题。” “那现在问题是怎么证明有问题?” “这不是问题。” “赶紧说……” “开枪,等炸膛。” “啊?会不会有点草率……” “我和赵集已经试过了,会炸……” “那谁敢去开枪……”朱棣问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知道要炸,还去用人试枪…… 这怎么想都不太好吧。 就算是封建社会,也是有点人道主义思想在的。 朱安宁听着朱棣的问题,却是直接咧嘴笑了起来。 这个问题,其实早前赵集就问过他。 他最初想的很简单,放到地上,点火,重复,直到炸膛就行。 第一把炸膛的枪他和赵集就是这般操作的。 只是,他现在有了更加自由皿煮的方案。 “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有不少官员开始弹劾赵集赵大人,弹劾的理由那是荒谬至极,说他御下不严。” “我最近没回应天府……哪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啦,你觉得突然弹劾赵大人,这么着急想安点罪名给他的人会是谁呢?” 朱安宁微微一笑,抛出了一个新问题。 “朱哥你的意思是这批人嫌疑最大?但是这也只是猜测啊……朝堂上你弹劾我我弹劾你,这再正常不过,不说普通官员,那批御史天天就喜欢干这事……总不能全部御史都有问题吧。” “有了猜测,那就可以想办法验证,比如,让他们去试一试,用供给虞衡清吏司的铁矿石,造出来的火力极其凶猛的火绳枪?” “……” 朱棣,听着朱安宁的虎狼之词,那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他龇着牙,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还有,一根表示赞许的大拇指。 “朱哥,细!” “你能不能换个词……” 两人相视一笑,都在不约而同地开始想象他们试枪的样子。 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 姬友命,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手却微微挪动着,变魔术似地,变出了一片锋利的刀片。 绳子很紧。 朱棣是绑得很好的。 但是刀片也很锋利。 于是,有人在笑。 有人在逃跑。 宫里面的话,则有人在准备,早上,来永乐庄这里,看看情况。 至于永乐庄的村民们,都在期待明天的,流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