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是下午。 三人都没有吃午饭。 因为…… 没有时间。 至于心情嘛,他们都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撼,变成了现在的麻木。 虽说上交议罪银的数量超过第一个太常寺卿白杰的人并不多…… 但是架不住人多啊! 这些都是帝国的人才啊。 明初就这b样了,朱安宁都不敢想象明末的时候有多癫…… 不,说不定明中就很癫了,想想嘉靖哥…… 而宋慎,他早就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好好清点实物财物。 因为太多啦! 他只能一份一份地把那些金银首饰,玉石古玩先放到一边,做上名字记号。 而他也从最开始的,对这事情一无所知,到现在,慢慢搞清楚了这太子和朱詹事是在干嘛…… 也算是弄清楚了,那些大臣为何进来就跪下! 这……这太子和朱詹事干的是……有违公理的事情啊! 这不是用钱银抵消自己的罪过么! 那些官员的罪己书,宋慎可是听在耳中的。 虽然听起来好像都是不轻不重的事情。 但是作为文人,宋慎可太懂他们避重就轻的本事了…… 若是方孝孺在这里,少不了又是一阵骂战。 但是,宋慎就是宋慎,他觉得,把事干完再问,才是更好的选择。 略微有些空旷的殿内。 来去就是臣有罪之类的声音。 完了就是好些啰嗦的文臣,已经开始花团锦簇地开始描绘自己是如何被迫上了贼船,自己虽然罪该万死但是还是心向陛下心向太子之类云云。 甚至有几个脑子活泛的,还顺带开始夸朱安宁…… 直接就是让本就宿醉有点头疼的朱安宁,痛苦不堪起来。 他算是突然理解朱元璋为什么能写出骂文人这样的诗歌了…… 叽叽喳喳几只鸦,满嘴喷粪叫呱呱。今日暂别寻开心,明早个个烂嘴丫! 老朱原来是天天受这折磨啊! 也就是朱标性子好,他端坐在那里,好好地听完了每一个大臣的话。 待到最后一个大臣离去。 确定外面已经无人后,三人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朱安宁更是不堪,他已经快要直接瘫软在了座椅上。 三人都下意识地看下了宋慎身后那满地的金银玉石,以及他桌面堆高到快要把他埋起来的宝钞…… 论搞钱,他们还是专业的啊…… 朱安宁感叹了一声。 自己哼哧哼哧种田根本没赚一毛。 起家的钱还是卖了些茅台给老朱才支棱起来的。 “这恐怕已经够好几个部的月度开支了……不……小半年估计都能撑下去。这还只是说涉案不深啊,真的难以想象,现在在牢狱之中的那批,还有地方官吏,究竟贪了多少钱银。” 沉默了半晌,朱标站了起来。 他如老朱一般,都对自己的能力相当有信心,但是架不住下面虫豸多。 他们爷俩都知道下面的人贪,但是也没想到能这么贪。 盯了班上。 他不在看向那堆钱银。 而是外面。 “原本我还反对父亲设立锦衣卫,认为权柄过重,但是现在来看,父亲才是对的。” 他站在大殿中心,喃喃之语。 却把朱安宁吓了一跳。 什么b动静? 锦衣卫就这样设置了? 对了,那天那个抓人的就是毛骧…… 这老哥看着就狠,他不由得抖了抖。 毕竟后世对锦衣卫的描述,都过于牛逼,狠辣,现在自己也好赖是个官,是不是也在锦衣卫的监察之下啊? 不过也只是抖了瞬间。 很快他又缓了过来,毕竟他一没贪二没抢……除非锦衣卫给自己罗织罪名,不然怎么地也轮不到自己吧…… 应该吧…… “这议罪银啊……确实有些多……不过太子殿下,有了这批银子,这几年大灾带来的影响,应该可以抹平一些了。” 朱安宁看着朱标有些难受,便也上去劝慰了两句。 “嗯,但是只是抹平了些钱银上的问题,最重要的储粮,还未说完全解决,毕竟银子再多,钞票再多,也不能当饭吃吧。” “太子说的是!种田,只有种田才是唯一的出路!” 说起这个,朱安宁可就不困不累了。 朱标则也是笑了起来,回道:“都这个时辰了,五弟他们应该已经去往江宁屯田驻地了。就在你永乐庄附近,我也顺道过去看看吧。” 这样的以钱免罪的办法,它无疑破坏了公正公平的社会秩序。 所幸朱标和朱元璋,都是立马就认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也就准备用这一次而已。 不然…… 朱安宁就要从引进新粮的有功之人,变成遗臭万年的罪人了。 “相林,你且留在这里清点,晚些我让父皇他们也过来看看,我和安宁,就先去江宁屯田所那边了。” 朱标回头对宋慎说了句。 然后便和朱安宁踏出了殿外。 在殿内呆了大半天,两人走到外面,多少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殿外本来候着的那群官员已经走光。 只有几个太监和侍卫在远处守着。 朱安宁看了眼不远处的詹事府,突然开口道。 “太子,我能否过去和他们说两句,毕竟江宁屯田所要开了,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要去帮忙啊。” 他指了指詹事府的方向。 “可以,我也去吧。” 朱标点了点头,两人是迈开步子,不消一会,便回到了詹事府中。 朱安宁刚推开门。 便看见了两个躺在躺椅上的年轻人。 四人开始对视。 空气中多少有点尴尬的气氛。 神仙工作啊,可惜了……这批也遇上了自己。 朱安宁略微愧疚了一下下! 但是,更多的是开心。 农夫那边的职业学院是要办的。 但是! 受限于农夫们的受教育水平,他是没有准备教什么很复杂的东西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你看这批年轻人,身强体壮,充满活力,还天天闲着没事干,而且,能进詹事府,再菜,也是读过书的吧!这就和那些农夫有了巨大的差别了啊! 最重要的是! 这批人他不用自己掏钱,就能指挥他们干活啊! 好像有点爽。 如果回到现代也能这样就好了。 他包给他们安排007的! 两个年轻人见了鬼似的,一下就重回了屋子里。 然后立马传来了闹腾的声音。 不用说,肯定实在收拾什么牌啊围棋啊,或者是叫醒那些还在睡觉的同伴。 朱标是看得尴尬不已。 “让你见笑了,我这詹事府,恐怕还不如你的永乐庄……” “诶……太子严重了,我看他们,也很好嘛。” “很好?” 朱标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听懂朱安宁的话语。 而此时朱安宁已经慢悠悠地往门口走去。 他敲了敲那房门,对里面大喊了一声。 “你们收拾好了么?我可以进来了么?” 这话说得是嘲讽无比,但是里面的人却也只能憋着。 毕竟理亏。 朱安宁一步踏了进去。 朱标在旁边也有没犹豫。 两人打量了一下里面的情况。 松开的官袍,大概这几个就是睡觉的。 还有两三人脸上还画着龟,估计不是打牌就下棋。 饶是朱标脾气再好,他也怒了起来。 他知道詹事府是烂了,但是这群人一直也就是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他便也没有管。 没想到这群人,真就是天天在这里…… 结果朱标刚想发飙。 朱安宁却先开了口。 “诸位好像和我差不多大吧。” 他扫了眼里面那些人。 “呃……连回话都不敢回了?”朱安宁过去打量了几个衣着还算得体,脸色没有画龟的人。 这几人,应当是没有烂得这么过分的。 朱安宁也只能推测。 虽知道这里具体什么情况嘛…… 空气又凝固了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人回了话。 “回大人!你我年纪应当相仿!” 一个个头比朱安宁至少高了小半个头的年轻人回答了他的话。 这样朱安宁眼睛亮了起来。 以前还在工作的时候,他去见过不少公司,有些半死不活的公司里,来去都是混子,就像现在的詹事府,但是并不是代表里面就没有有想法的人啊! 这人好像还不至于太混! 朱安宁立马就锁定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 他微微远离了下那大个头。 “回大人,我乃詹事府舍人,燕晓柳。” 那大个头,也还算有礼,一边行礼一边回了话。 朱标则饶有兴致地看起了朱安宁的表演。 最初进来看到这般光景,他是愤怒的。 但是看着朱安宁,他好像有什么想法的样子,便也是开始觉得有趣,是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听那朱安宁和燕晓柳的对话。 “你家中应当有个大哥吧。” 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 朱标也好朱元璋也好,是早就隐晦地告诉过他,这詹事府的情况的。 品级高的就是朝中大臣挂职,基本不会出现在詹事府。 品级低的呢,那就是勋贵们的庶出子弟在这边混吃等死,反正也袭不了爵,有个官职在身,也好过无所事事。 那么既然都是庶出的话,肯定得有嫡子啊! “回大人,胞兄在地方任千户……” “啊,千户啊……那做得好,到时军功赫赫,不得升个什么指挥佥事或者指挥使啊。” 朱安宁说得随意。 却也是把整个房子的人说得冷汗之冒。 怎么,这种官是批发的不成? “不敢不敢……”那燕晓柳是连忙诚惶诚恐地开始做谢罪模样。 “是你不敢还是你哥不敢?”朱安宁突然换了个话题。 他也寻了张凳子,直接就拉到了屋子中间。 没办法,宿醉,刚才又忙活了半天还没吃饭,他实在是没力气了。 “啊?” 看着朱安宁坐在了众人的中间。 这群舍人,正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一时间没有理解朱安宁在说些什么。 “你们家中应该都有大哥吧,他们估摸大部分人都已经身担要职了吧。” 朱安宁振声继续说了下去。 “那你们呢,还要在这里混下去?詹事府设置是用来干嘛的!” “有人能告诉我么?!” 这话是说得相当直接。 连朱标都没想到朱安宁会这么直接。 于是,太子爷从饶有兴致看戏的模样,变成了,正坐的姿势。 至于为什么朱安宁这么熟练。 那也太简单了。 电视剧看多了…… 大佬好像都是这么训小弟的吧。 看嘉靖训他的大臣也是这么狗叫的呀…… 好像还会吟诗作对,不过这个不行,嘉靖有文化。 他朱安宁文化有限,就不献丑了。 “还没人能回答我啊……混都混不明白?” 朱安宁顿了顿,换了个姿势:“詹事府,是用来辅佐太子的!要打牌,去秦淮河边,那里掏钱就能打,下棋也是,别来这里!” “太子刚才说的对,你们这群人,这个鸟样子,还不如我永乐庄……永乐庄你们知道吧,一个村子,我村子里面的农夫,都比你们有用,好歹他们一年能种几百斤粮出来,能养活自己老婆孩子!” “你们呢?靠父辈的荫蔽,很了不起是吧?” 这话说得已经挺重了。 而朱安宁确实也不怕得罪人。 他只是嘴上骂得狠,实际上他又没有权力炒他们鱿鱼…… 说到底,就是嘴嗨而已。 而对于朱安宁的一番话语。 一众官吏自然是无法反驳。 而那燕晓柳咬了咬牙,竟然是就这样跪了下来,是对着朱安宁和太子的方向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朱大人,臣昔日行事,犹如梦中漫步,浑浑噩噩,未曾深究己之职责与使命。然闻朱大人话语,犹如拨云见日,心中豁然开朗。臣深知,身为詹事府舍人,辅佐殿下、效力国家,乃臣之天职。臣愿自此振奋精神,不再沉沦于往昔之迷雾,誓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共谋国家之伟业,亦期为朝廷、为百姓贡献绵薄之力。” 嗯?朱安宁的眼睛再一次了起来。 这人还真好像没烂完。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不仅是这燕晓柳。 一群人都跪了下来。 倒不是说朱安宁的嘴炮已经出神入化,直达鸣人级别。 而是,他的嘴炮,确实是给这群少爷们,骂出了点火气。 他们,最烦听见的便是,父辈的荫蔽! 这句话,是这詹事府里面的小官吏们,最讨厌听见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