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快的会在当天就接到急报,慢的则需要三五七八天。 那些老朱传下去的安排。 很快就会落实到整个大明上。 但是,这和应天府郊外等待收成的各村村民们,暂时没什么关系。 他们习惯性地早起,然后习惯性地开始弄吃食,以方便带到田里去劳作。 平民是做不到一天三餐的。 许多人,两餐温饱,就已经是极限。 官道边上的农民们都很是麻木。 作为佃农。 他们没有更多的盼头。 只求今年的收成在交上去之后,余下的,能让自己一家老小,过个不饿着的年,就已经是极好。 更多的东西,不能去奢求,也不好去奢求。 而今天,本该是日常的一天。 清晨的官道,却给了他们非日常的画面。 一群人黑着脸,穿着官袍,正骑着马,在官道上疾驰。 “这天还没亮堂起来,这群官爷是干嘛……” “谁知道,关我们什么事。” “哎,也是,今年收成也就这样了,还是羡慕永乐庄那边,他们那边今年不是免租么。” “不免也就是抽一成,和不抽有什么区别……” “也是……而且听隔壁村老黄说,他有一次路过永乐庄,看见了,人家的挂的穗,那叫一个饱满……打听了下,说是那朱庄主还带着人教种田,还用上了一种奇怪的肥料,那是老厉害了!” “地主还会种田?” “什么神仙地主啊!” “哎,对比一下,我们的?” “哼……” “哼……” 两人唾弃了一声。 而那群骑着马的人,也扬长而去。 很快就通到了官道的拐弯处。 那里已经略微通了一条小道。 毕竟屯田所,需要的物料是很多的。 需要有路源源不断地运进去。 这群人,是詹士府的官吏。 昨日朱安宁所说的话,他们听着很不高兴。 但是朱安宁的命令,他们却也是不能不听。 毕竟是主官。 昨天太子又隐约是支持他的态度。 他们能怎样。 总不能给自己家里惹麻烦吧。 昨日回家他们可是狠狠地被教训了一顿的。 倒不是说他们做了什么…… 而是他们的父辈一视同仁地教训了所有小辈。 大抵意思就是最近应天府很不太平,做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决不能鲁莽。 是让他们被骂得一头雾水。 也只能把原因归咎于,这两天的贪墨案,是惊到了他们父亲了。 他们哪能想到,自己本来还算富裕的家庭,因为朱安宁一句话,而差点破产。 家产什么的,大半都交给老朱了哎…… 当最后一人下马,站到了那屯田所临时平整出来的平地上时。 朱安宁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他身边还站着的是朱棣。 “啧,今天点卯大家倒是准时了不少啊。” 人群中还混了个本来不属于詹事府的宋慎。 他是昨日出宫前被小太监通知今天的事情的。 有些无奈,却也是无可奈何。 他跳下马,来到了朱安宁的跟前。 “朱大人,要点卯了对么?” “嗯?小宋大人,你也来了?” 这话是问得宋慎一阵郁闷。 他能不来么? 昨天这太子爷是话里有话啊。 他这从序班变成詹事府主簿,不就是来辅助朱安宁办事的么…… “回朱大人,按昨日太子的意思,我应当是要辅助您的。” “嗯?这倒是好事!” 朱安宁听完,那是咧嘴笑了起来。 正愁人手不够,上面就一直给自己派人。真是nice!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小宋大人帮我点卯咯。” 朱安宁撂下话语。 那宋慎便已经站到了众人面前。 念起了名字。 不出意外的是,没有不来的人。 在点卯完成后,朱安宁和朱棣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他们领着一群人往屯田所那里更深处的地方走去。 那是荒草丛生的地方。 这土地不整一遍,是没办法种东西的。 而整地,是需要大量劳动力的。 不远处,屯田所里的所谓军籍,实际上就是类似军户佃农的那些农夫,早已起来。 他们正在忙着整地。 动作都是熟练无比。 一看就是老手。 那群人看着朱安宁带着一群穿着官袍的人走到跟前,也是好奇地观望了一阵。 “这不是昨日那大人么?怎么回事……怎么又领着一群官爷过来这里了……” “你昨日没听?这朱大人就是咱们屯田隔壁永乐庄的地主啊!” “什么地主,人家现在可是大人了!” “对对对……据说这朱大人耕田可有一手了。” “你就胡说吧你,不就是那些老娘们以讹传讹,什么都敢说,你还真信啊?” “啊?假的?” “不然呢?” 几个农夫,看见了朱安宁,简单地争论了两句。 朱安宁哪知道这些。 他只顾领着这群明明知道要干活还敢穿官袍来的傻逼,去到工作地点。 那里,他早就让李景隆安排好了工具。 就等劳动力到来了。 “这边,到那河边,1000亩,都是我们的詹事府的耕地,之前就和太子商量好的了,我们需要种一些东西,未来有大用。” 他话说得很直接。 “1000亩是多少?” 跟在他身后的官吏在向身边的人发问。 “我哪知道……应该很多吧。” 那人没能回答。 而朱安宁却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要求不高,你们先把这两百亩地给平整了吧,均下来一人也就几亩。” 朱安宁知道他们不会,便也没有废话。 直接扛起了工具,给朱棣递了个眼色。 “我知道你们都不会,跟着我和燕王,我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 朱安宁的话说得相当轻巧。 但是落到众人耳中就有点不对头了。 他们认得出这是朱棣。 但是哪能想到这朱棣,燕王还,居然还要跟着自己耕地…… 虽然耕地是不情不愿的,但是燕王都在耕地,哪敢表露这不情不愿的情绪…… 不是嫌自己家人多么? 他们谨记昨日父辈的教训,那是只能老老实实地扛起了锄头。 “嗯?什么情况?小燕你昨日不是说这些家伙,脾气不好,指不定是不愿下地的么?怎么今儿一个两个跟孙子似的?” “啊……”朱棣回头看了眼那群老老实实跟了上来的官吏们,也是一脸懵,这和他认知中的勋贵子弟差别很大啊:“我……我也不知道啊,我还想着今日还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才老实的,怎么现在都如此乖巧……真是怪了。” 两人在那窃窃私语。 后面的人自然是没听见。 唯有那燕晓柳突然皱眉说了句:“哎,今日穿错衣服了啊!” 他一声长叹,也是让众人反应了过来,虽然都是没耕过田的人,但是也都是知道,自己这身官袍,大概是不是很适合下地的…… 虽然朱安宁和朱棣两人都是莫名其妙。 但是他们还是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朱安宁与朱棣两人,手持农具,动作娴熟而有力,开始整理着眼前的耕地。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而流畅,毕竟都是老手了。周围的众人纷纷驻足观看,只见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却丝毫没有减缓他们手中的速度与力度。 “真会啊?” 屯田所的农夫们是直接瞪大了眼睛。 “还说是婆娘在乱说???” “等下,那个好像是燕王殿下吧!昨日我看到有人对他行礼了……” “这般尊贵的人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不对,是这般尊贵的人,怎么能耕田呢?”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很快就喧闹了起来。 而他们身后的一众官吏,更是楞在了那里。 不是……哥们,你们真会啊! 的这种表情。 主要是两人的动作过于娴熟。 连这帮不会下地的人都看出来了,他们是真的会…… “嗯?诸位,没什么好看的整地而已,呵呵,都散了吧散了吧,这些功夫,你们千户副千户都会。” 朱安宁也是没想到自己带头起个示范作用能引来这么多人看。 那是抬头就被吓了一跳。 他寻思自己平时在永乐庄下地也没有这般多人围观啊。 而那些听见朱安宁话语的农夫们,那表情自然也是精彩了起来。 几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几眼,终于是鼓起勇气,回了朱安宁的话语。 “朱大人开玩笑了吧……千户大人,他们怎么能耕地呢?” 这话倒也是实话。 引来了一群人纷纷点头。 甚至是那后方的官吏们都表示认可。 不能说你朱大人和这燕王会点功夫。 这其他官也要像你们一样…… 这也太离谱了吧。 而正是此时。 已经驻扎好营位的虎贲卫,正在两个总旗大人的代领下,刚到这位置边上操练。 恰好也是看见一群人围在了那里。 便也是停了下来,开始驻足观看。 看见的自然也是自家指挥大人……在那耕田。 这直接是让一群亲卫傻了眼。 不是……自家大人这么接地气的么? 虽说昨晚戚祥已经对他们明说了,朱安宁的指挥佥事就是挂职的,但是好歹也是个佥事啊……怎么在那耕地了呢。 “不信?” 朱安宁抹了摸汗。 看见围住的人越来越多。 那是咧嘴大笑了起来。 挺好,人多也挺好的。 他忽然向虎贲卫的方向大喊了句。 “岳总旗!岳总旗!” 这声叫喊随风而去。 因为距离的原因有点失真。 “老岳,叫你呢!”那霍总旗连忙推了把自己的好友,示意道。 “听到了听到了。”他连忙回了句。 然后对着朱安宁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卑职在!!!” 这一声可不小。 好歹是上过战场的职业军人。 喊的就是一个嘹亮。 把围观的人吓了一跳。 不少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岳总旗。 只见他一溜小跑,来到了朱安宁跟前,抱拳又喊了句:“卑职在!指挥大人有何指示。” 这一手马屁是拍得有点水平,军中有两种指挥,一个是指挥使,一个是指挥佥事,你要硬叫朱安宁是指挥大人,那就是小拍一手马屁了。 可惜的是,朱安宁完全没听懂这个马屁…… “那个岳总旗,您得闲的话,帮我把这江宁所的千户副千户……若是周万在的话,也一并请过来,就说朱安宁找他们有事。” 这个命令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作为职业军人,他的基本操守便是,不问…… 就是不问。 他直接抱拳领命,然后跑开。 这让朱安宁不由得点了点头。 说到底,武官还是要比文人要来得实在啊…… 他转过头看了眼身后那群勋贵子弟……明明这群人家里应该也有不少是武官出身的……但是仅仅一代两代便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真是有些蛋疼。 大部分人都听到了朱安宁的话语。 站得太后没听清的,也自然有前方的人传达。 那些江宁所的农夫表情那是无比精彩。 这朱大人真的叫自家大人过来……作证了? 这也太实诚了吧!!! 而詹事府官吏们,那已经是直接被整麻了。 人人都会是吧,如果是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显得自己这二三十号人很废物?! 不多时,正在勘察水渠的朱橚,领着李景隆三人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脸上自然是疑惑的表情。 虽说回到永乐庄附近他们很开心,但是他们可没有忘记他们的职责。 番薯和土豆能不能种到全国各地去,就看他们江宁所了。 所以你要说他们几个没有压力,那是假的。 特别是朱橚,他差不多已经是夸下海口,要证明给自己父亲看的了。 这江宁所就是他的一份事业!在他心中,第一次,农事的地位,超过了药事。 他暂时抛却了那些草药,植物的想法,现在就是专心致志地想把这万亩良田,给弄好。 几人在那岳总旗的带领下,来到了这荒地边。 “先生,什么事?” 朱橚几人都是毕恭毕敬的样子。 在场的人自然也是看得真切。 只是还未等他们表达一下惊讶之情。 朱安宁已经开了口。 “周王,李千户,刘千户,这耕地的活,诸位能给我演示一下么?我怕詹事府的官们啊,跟着我这种人学不会,几位教一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