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清了？！” 　　 朱允熥本来已经躺下休息了。 　　 结果蒋瓛进宫来说有急事禀报。 　　 隔着屏风，蒋瓛说他派去盯梢的人看见燕王去了那个年轻人住的客栈。 　　 至于两个人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因为那会儿蒋瓛正在宫里还没得到陛下的指示。 　　 他的手下只是奉命盯着，没敢去偷听。 　　 “千真万确，他们只是得到了臣的第一次指示，陛下的指示还没传达到。故而没有听见他们谈话的内容。” 　　 朱允熥陷入了沉思。 　　 难道四皇叔那天只是在做戏？！ 　　 他还没有放弃自己的造反梦想？！ 　　 这么执着的吗？！ 　　 蒋瓛也纳闷儿，这个燕王，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陛下，现在怎么办？！” 　　 “燕王在里边呆了多长时间？！” 　　 “拒臣的手下说，不到两刻钟。” 　　 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不到，看来，两个人是认识的了。 　　 若是陌生人，两个人从陌生到熟络怎么着也得吃着喝着说着话，套着近乎，半个小时怎么也不够。 　　 “吩咐下去，继续严密监视，事无巨细的监视！” 　　 朱允熥沉着脸吩咐到。 　　 蒋瓛也感觉事情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看来，燕王是要干啥了。 　　 “陛下，只是监视吗？用不用臣去问问清楚，那个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用。” 　　 “臣，遵旨！” 　　 朱允熥总觉得朱棣不是那种不会拿回头的人。 　　 已经圈进他们大半年了。 　　 别人服不服气，他不清楚，但是燕王，他觉得应该是不敢再造次才对。 　　 让他安心的是，一直到过完年第一次大朝会，蒋瓛那边也没传来新的消息。 　　 这让君臣二人都傻了眼。 　　 敌军不动了！ 　　 永乐元年，第一次大朝会，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 　　 只是收拢一下浮躁的内心。 　　 大明的臣子们，第一次过了一个长长的，尽兴的春节。 　　 朱允熥在朝会之前，就提出，今天中午，赐宴。 　　 过年在乾清宫大宴群臣倒不是朱允熥的首创。 　　 无上皇原来也会在春节的时候，赐宴群臣，或者赐宴功臣的。 　　 今年又是新帝登基后改元的第一年，自然是新年新气象，君臣一堂亲。 　　 只是这上来的第一道大菜，就没有滋味儿。 　　 大家面面相觑。 　　 虽然老皇帝朱元璋也爱干那种宴无好宴的勾当，可是在他看来，新皇过完这个年也才十七岁。 　　 不至于玩这么狠吧？！ 　　 可是每张桌子上的这道水煮鱼都没一丁点儿滋味。 　　 大臣们看着滋滋冒油的炸辣椒油冒着热气腾腾的香气，可是吃到嘴里却没有一丝儿咸味儿。 　　 常森最先瓮声瓮气的说到： 　　 “这御膳房忘了放盐了吧？” 　　 结果话才说完，蓝玉就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 　　 “舅舅，你踩我干啥？！” 　　 蓝玉－－－－我救不了你了！ 　　 刘三吾却已经咂摸出别的的意思来了。 　　 看来，陛下要整治盐政的问题了。 　　 果然，朱允熥朗声问道： 　　 “诸位爱卿，这到水煮鱼，味道如何啊？” 　　 底下没有人吱声，常森的脚又被舅舅踩住了，而且他的胳膊也被舅舅给狠狠撞了一下。 　　 这下，他也不敢说话了。 　　 见臣子们都不说话了。 　　 朱允熥这才沉声说到; 　　 “本来，朕是不想在今天说这件事的，可是俗话说的好，好过的年节，难过的日子。 　　 这一道菜没滋味儿，大家都难以下咽了。 　　 可是你们知道不知道，为我大明戍守万里边疆的大明将士们，他们吃点儿盐巴，要经过多么艰难的周折？！ 　　 朕前日收到了边军的折子，自从江南六大盐商被朕给咔嚓了之后，边军的盐巴供应就出现了问题。 　　 没有人愿意运送盐巴去边地，说白了，就是无上皇当初制定的开中制被彻底破坏了！ 　　 朕初登大宝，竟不知巍巍大明的盐路，竟然控制在几个大商手中吗？！” 　　 “陛下息怒！” 　　 众卿一听！ 　　 这还了得？！ 　　 好家伙，这新年才过， 　　 就要扣给他们这么大一个帽子？！ 　　 开中制里边得猫腻可多了去了。 　　 光是盐引一项，就是他们好多人额外收入的大项。 　　 陛下这是要严查盐引了吧？ 　　 谁都知道，现在大明的盐引泛滥。 　　 已经在悄悄贬值了。 　　 陛下即位就扔出这么个炸弹，莫不是户部又没钱了吧？！ 　　 于是反应过来的人开始偷偷瞄户部尚书。 　　 人的第六感在感受危险的时候特别敏感。 　　 郁新感觉有不友好的目光在看向自己。 　　 不由寻着本能转过头去瞪了那几个人一眼！ 　　 我又不是做饭的，瞅我干啥？！ 　　 一个想到了，两个就想到了，毕竟都是浸淫朝堂多年的老油条，谁也不会比谁笨几分。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啊！！ 　　 于是，众人纷纷离座，撅着屁股给坐在上首的朱允熥的磕头。 　　 “陛下息怒！！！臣等回去就查！！！” 　　 好好查！！务必尽快找几个背锅侠出来保命！！！ 　　 见威慑起到了作用，朱允熥很满意。 　　 别欺负朕年纪小！ 　　 说朕一句千年老妖怪都不带委屈的！ 　　 哼！ 　　 就你们这些小狐狸！ 　　 跟朕玩儿聊斋？！ 　　 还差点儿火候。 　　 于是，他稍微收敛了霸气和怒气，温声说到： 　　 “好了，朕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提出来， 　　 让众卿心里有个数。 　　 这下，众卿都记忆犹新了吧？ 　　 至于办法，下一次朝会咱们再讨论。 　　 来人，把这道菜重新放上盐，再端上来！ 　　 今天，朕要跟大明的肱股之臣不醉不归！！！！！” 　　 御膳房的人开始干这种脱了裤子放屁——废二遍事的活儿。 　　 但是今天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儿，每个人手中都或多或少的有一部分盐引。 　　 就算是少的，那，也，不少啊...... 　　 所以，虽然接下来的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再也没有一道菜忘了放盐或者忘了放醋，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吃出香味儿来。 　　 一顿御宴就这样在不知咸淡的惶恐中吃完了。 　　 朱允熥也没再提一个字，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大家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饭。 　　 众大臣告退。 　　 朱允熥回到乾清宫，才松了一口气。 　　 蒋瓛就忙不迭进来了。 　　 “陛下，燕王求见。” 　　 朱允熥嗯了一声。 　　 “终于来了是吧？！” 　　 “陛下放心，臣已经在这大殿内外都布置好了。 　　 但凡燕王有一丁点儿异动，定叫他身首异处！” 　　 麻麻的！ 　　 年都没让老子过好！ 　　 这笔账，他早晚都药讨回来！ 　　 朱允熥手指轻轻敲着翡翠的把件，思谋良久，最后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 　　 “放心吧，他不过敢！” 　　 说完，坐直了身子，中气十足的来了句： 　　 “宣！” 　　 他倒要看看，他这个四皇叔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