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仍没有停的迹象,好似上苍都看不惯世间腌臜横行,想将腌臜冲刷干净! 拂晓。 京城的天灰蒙蒙的。 “你说什么?” 钱府。 内宅。 钱谦益脸色微变,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老仆,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种种是真,这怎么可能啊! “老爷,孙如游他们真被抓了。” 老仆哪里瞧不出啊,遂语气急促道:“眼下京城内外诸坊戒严,各门戒严,京城提督署的人,在查抄浙党官员,浙江在京会馆,此事在京已传的沸沸扬扬了。” “小的还打听到,出动逮捕孙如游他们的,是鸾卫,听说这件事,厂卫事先根本就不知情啊。” “李若琏领的鸾卫?” 钱谦益的手微颤,盯着老仆道。 “正是。” 老仆重重点头。 “难道浙江等地之事,真是孙如游他们暗中授意的?”听到这里,钱谦益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 “即便是崔呈秀他们真查出什么,也不该如此铤而走险啊,通倭,这在我朝那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啊!” “老爷,您就不觉得奇怪吗?” 老仆听后,皱眉道:“这孙如游即便再蠢笨,也不可能不明白此等道理,在浙江搞出的事情再多,哪怕真被查出什么,但他作为内阁群辅,也不至于落个抄家灭族的下场,毕竟朝廷也是要脸面的。” “可偏偏他就这样做了,小的实在想不明白,孙如游为何要这样做,倘若浙江等地的事,不是孙如游搞出来的,那又会是谁呢?” “等等。” 听老仆这样一讲,钱谦益回过神来,似察觉到了什么,“不对,这里面透着蹊跷,你说的没错,孙如游不见兔子不撒鹰,关键是此人何其骄傲,余姚孙家,那在浙江的底蕴可不浅啊。” “事情没这样简单,快,即刻派出人手,去打探消息去,浙党被悉数逮捕,这对朝中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喏!” 老仆当即作揖拜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启朝中枢的诸党各派,内部势力是一变再变,不说别的,单说东林党,这党魁真要轮,可轮不到钱谦益。 可在朱由校的有意为之,东林党当家做主的,就是钱谦益,没办法,谁叫钱谦益是内阁次辅呢? 官场是残酷的。 官场是现实的。 不管过去的名声怎样,谁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哪怕过去再不得人心,可只要一朝得势,就会引来无数人投靠。 那些来投靠的人,看重的不是位置上的人,而是位置上的权,只要能对他们带来好处,别管先前怎样,当下把你舔舒服就行了。 钱谦益贪生怕死,贪财好色,既当又立……这在寻常人眼里都是缺点,但在朱由校眼里却是优势啊。 恰恰是这样一个人,真要身居要位,身边聚集一帮人,那他首要考虑的是自身利益,其次才是别人。 一个团结一心的东林党,一个派系林立的东林党,但凡脑子没问题的皇帝,都会去选择后者,而非是前者。 孙如游一行的被抓,这在最短的时间传遍京城,别看雨仍下着,可今日的京城,注定是无比热闹的。 继亓诗教为首的齐党被连根拔起,以孙如游为首的浙党也倾覆了。 但凡在京的都清楚一点,中枢的人被抓了,地方抓的也不少!早先的山东,崔呈秀他们可抓了不少人啊。 只是有太多的人想不明白,时下东南诸省动荡横生,天子丝毫都不顾及地方安稳,就把孙如游他们全给抓了。 这要是传到浙江去,天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啊。 轰隆!!! 一道闷雷从天际炸响,雨势又大了不少。 西苑。 玉熙宫。 “查抄的一应赃银赃产,叫少府派人去登记造册。” 朱由校倚着软垫,看向垂手而立的李若琏,“告诉陈策,名单上的人一个都不能少,全给朕抓捕起来,移交到你们鸾卫。” “从即日起调遣可靠之人,接手审讯孙如游他们,此外给朕选派得力干将,带队给朕远赴东南,顺藤摸瓜,这次朕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臣遵旨!!” 李若琏当即作揖拜道。 这次浙黔闽等地出乱,明显是触碰到朱由校的底线了,别管已经发生的事情,孙如游他们牵扯多少,就在浙江查到的种种,他们也都摆脱不了律法制裁。 直娘贼的!! 一个个在中枢担任要职,甘愿为浙江的人庇护徇私,甚至参与其中捞财,就是这些,不把他们全给抓了,那这大明就活该倾覆。 先前朱由校迟迟不对东南下手,明知有种种腌臜横行,可依旧没急着出手,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在东南这片土地上,隐隐已有不少‘阀’的迹象。 这可比缙绅要狠太多。 官阀,文阀,财阀…… 或许以上跟朱由校知晓的阀,还存在着一定的区别,但是他们的势力不容小觑,甚至朱由校通过一些线索,还发现他们彼此间的联系密切,不止是以一地来维系的,而是看谁有这个实力,就悄然邀请其参与其中。 这就难搞了!! 不知阀的规模有多少,有多大,私下垄断着很多行当,兼并大量土地,隐匿不少人口,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这摆明是想操控朝纲啊!! 当然类似这种阀的势力,可不止在东南有,在别的地方也有,只是情况没有东南诸省严重罢了。 “入你娘的,朕给你们脸,你们不接,好,想玩火是吧,那朕就奉陪到底!!”在李若琏思绪万千之际,朱由校的声音响起,这让李若琏心惊胆战起来,他知道一点,天子是动了杀心了。 东南的乱,只怕短期内停不下来了。 “皇爷,上书房、军务院诸臣到了。” 在李若琏思绪万千之际,刘若愚低首走进殿内,毕恭毕敬的作揖拜道。 “宣他们进来。” 朱由校冷冷道。 李若琏猜的没错,东南既然乱了,那就持续去乱吧,毕竟唯有大破,方能大立,不狠下心去解决,那问题始终就解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