幅员辽阔的大明,其实一点都不穷,只是有太多的财富与资源,被一些群体以各种名义给隐藏起来了。 账面上的丝毫不差,可实际上出入却很大。 朱由校太清楚里面的猫腻了。 但是他想将这些都给挤出来,就只能以律法的大义,去一点点的挤压出来,真要不管不顾的派兵去抢,那乐子就大了。 因为规矩被他给破坏了。 而规矩一旦破坏,就没有人遵守了。 毕竟大明是坐天下的,不是抢天下的。 “陛下,周王到了。” 当王升带着旨意离开之际,刘若愚低着脑袋就朝御前走来,交代给王升做的事,那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 毕竟要拆解华汇银号的储银,这是下下策,一旦在这过程中,敢有任何消息泄露出去,华汇银号必将遭到挤兑。 所以留一手,不代表一定要用。 但真到用的时候,那就代表改革到了关键期! 而朱由校找补财源的设想,真正想要达成的,其实是在宗人府这边。 “臣拜见陛下!” 与王升不同,被传召来的朱恭枵,对天子的突然传召,尽管有些奇怪,但他也知道一点,天子召他过来,多半是与宗人府有关。 “九边巡察一事,没有影响到边陲榷关吧?”朱由校走上前,伸手托起朱恭枵手臂,神情平静道:“还有漠南那边,理藩院、军务院联合督办之事,对辽东一带的榷关,是否产生影响?” “禀陛下,没有太大影响。” 朱恭枵不假思索道:“以上诸事非但没有影响,相反还促成边贸的规模增大,尤其是辽东那边。” 对于这点,朱由校想到了。 越是动荡下,资源的汇聚就越是强劲。 天下熙熙皆因利来,天下攘攘皆因利往。 一个利,能叫太多人为之疯狂。 “内帑缺银子了。” 在此等态势下,朱由校却话锋一转道。 “陛下,宗人府还有不少存银。” 朱恭枵一听这话,当即便表态道。 他这个宗人府的宗人令,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看似掌握着很大权柄,实则却是皇权的延伸罢了。 尤其是在皇明宗军、皇明宗学先后筹建以来,就藩各地的宗藩群体啊,就被无形中捆束起来了。 太出格的事,没有人敢干了。 至少明面是这样的。 毕竟他们的子嗣,不是被集中在京城,就是活跃在两淮了,谁要是敢触怒天子,那下场是很惨了。 绝嗣! 真要这样,那要再多的银子,有个屁用啊。 “宗人府的那点银子,满足不了内帑的开支。” 见朱恭枵如此,朱由校很是满意,但嘴上却道:“如今的大明是怎样的,可谓是天下皆知,朕这个皇帝做起来难啊。” 听到这话,朱恭枵垂着的手微颤。 是挺难。 这几年来,有多少人被杀啊。 别看涉及这类的宣讲不多,但私底下传递的却不少,眼前这位皇帝,看起来不嗜杀,可杀的人却是最多的。 “朱家的江山社稷,背负在朕的身上,担子实在是太重了。” 朱由校轻叹一声,对朱恭枵说着,与此同时,在旁服侍的刘若愚,双手捧着一份奏疏上前。 “看看吧,有人鼓捣事了。” 朱由校指着这份奏疏,对朱恭枵道:“说朕对臣民如此苛刻,但唯独对宗藩宗室,却表现得极为宽松,这如何能给天下做表率。” 咯噔。 只是听到这话,朱恭枵这心底就紧张起来,甚至不由暗骂起来。 哪个瞎眼玩意儿,能讲出这种话? 天子对宗藩宗室宽松? 只是这话,朱恭枵也仅是敢在心里想想,叫他讲出来,他是万万不敢的,这话他敢说一些。 别说宗人令没了,就连他的爵位,恐也将没了。 ‘想要对宗藩宗室征收赋税,以破除掉他们的部分特权,就必须要找个名头才行。’此刻的朱由校,看着紧张的朱恭枵,拿起那份奏疏看了起来,他的心里暗道,‘宗税,必须要在大明本土推行起来,只有这样,才能限制住宗藩宗室,在私底下疯狂兼并土地,这就是摊丁入亩的翻版,内核是一样的,只不过换个名义而已。’ “陛下,这……” 而看完奏疏的朱恭枵,此刻却脸色大变,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他先前丝毫没有听说过的一个人,居然敢对天子上疏,要征收宗藩宗室的税,这要是传扬出去,不说别的,就在东南的那帮宗藩宗室,只怕是不会老实的。 “觉得可笑吧。” 朱由校笑笑,看向朱恭枵道:“宗藩宗室免税,这乃是明初就定下的,现在,居然有人想叫朕做这等事,这要是传扬出去,朕成什么了?” 朱恭枵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他又说不上来。 “但今下的国情,你也清楚,朝廷很被动。” 朱由校话锋一转道:“有些事不做做样子,别说是中枢了,即便是地方,也会有些人会拿来做文章的。” “所以朕想了想,决定对宗藩宗室名下的土地,每年进行征税,这个税,是由宗人府来去征,对外就叫宗税。” “至于那份奏疏中提到的,对宗藩宗室私底下筹建的产业,甚至是涉足的商贸,朕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卿家觉得怎样?” 朱恭枵:“……” 他听明白了。 这摆明才是天子的真实想法。 这也让他联想到,过去宗人府派皇明宗军的人,甚至是皇明宗学的人,去各地清查王庄田亩,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查清楚这部分土地是真,以此勒令宗藩宗室不得再兼并土地是真,但针对这部分土地,那同样也是真的! 只是朱恭枵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天子,想要的可不止是这些,他今后还要通过海外移藩这一政策,以将就藩于大明各地的宗藩群体,悉数都给转移出去,他们名下的产业悉数将收归国有。 当然这件事做起来不容易,但大明的积弊与毒瘤,敢在那个时候解决很多,这件看似不容易的事,反倒是最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