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你他娘的等等老子！”　　 西山总装园区制造官局，成群结队的人潮中，一道喝喊响起引起不少人回首，本快步前行的张武，听到有人喊他，脚下的步伐慢了。　　 “张武，你小子跑那么快做什么？”　　 没过多久，赵老三就快步走来，皱眉看向张武说道：“不是说好了，下工了就直接去城里聚聚？眼瞅着快过年了，平日里忙，趁着眼下能提点劲儿，喝一顿，你小子别跟老子说忘了。”　　 “就是说啊。”　　 赵老三话音刚落，走来的另一人道：“你小子别扫兴啊，这次说是聚聚，其实是给咱头高升庆贺的，所有人都去，就你小子提前跑了，要不是赵老三眼尖，大家都没注意到你小子提前跑了。”　　 “行了，都少说几句吧。”　　 走来的刘贺，瞧出张武的窘迫，当即开口解围道：“张武是啥样的人，你们一个个会不清楚？他肯定是有事。”　　 “头儿，我回趟家，就去找你们。”　　 张武此刻颇为感激，看向刘贺解释道：“别听赵老三他们的，我肯定去，就是……”　　 “你小子急着回家，不会是想将今儿才领的工钱，先交给你婆娘吧？”　　 张武的话还没有讲完，赵老三想到了什么，笑着指向张武道：“你也真是的，直接存华汇银号不就成了，还费这麻烦事做什么，到时直接给你婆娘银票，这不也省的你婆娘再跑去存了，你这不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哈哈…”　　 赵老三的话，引来身旁工友笑声一片。　　 “去去去。”　　 见到此幕，张武的面挂不住了，冲赵老三摆手道：“你说的这些老子不懂？老子急着回家，是回我老丈杆子家，不懂，你瞎咋呼啥！”　　 嗯？　　 这下，刘贺他们都生出疑惑。　　 “武哥，不会是家里出啥事了吧？有事你可吱声，别不跟我等讲啊。”　　 “就是说啊，这就是你不地道了。”　　 “行了，都少说几句吧。”　　 张武这个人，平日里就很仗义，别看嘴上讲着各种浑话，不过真出了事，他总是冲在最前面。　　 这种人就是嘴臭心善，在一起相处久了，凡是了解的，就没有不知道这些的。　　 “有事？”　　 在喝止了身边工友，刘贺看向张武问道。　　 “头儿，也没啥大事。”　　 张武见状，咧嘴笑道：“就是我那老丈杆子，盼着能抱上孙子，所以就背着我小舅子，把他存在华汇银号的钱，都给取出来了，准备给我小舅子买套房。”　　 “咱少府在西山盖的？”　　 赵老三诧异的看向张武道。　　 “是。”　　 张武点点头道。　　 “那可不便宜啊！”　　 赵老三惊呼道：“眼下建成的，最便宜的都要一百块银元，听说还带有小院，你小舅子攒的钱，不是给你老丈杆子他们养老用的？都攒那么多了？”　　 “咋可能啊。”　　 张武轻叹一声道：“拢共才攒了四十多块，唉，居京城大不易啊，赚的是不少，可钱去的也快。”　　 “我小舅子算是好的了，别的，哼，别说是攒银子了，不坑爹娘都算好的了，这不，我把这月领的工钱，给我老丈杆子送去。”　　 嚯！　　 听张武这样说，赵老三他们无不露出诧异的表情，这可不少啊，一月工钱都十几块银元了。　　 “够不？”　　 刘贺看向张武道。　　 “还成。”　　 张武咧嘴笑道：“把家里攒在华汇银号的几张银票兑了，算上这个月的，加起来凑了三十块银元，也就是家里嘴多，不然还能再拿些。”　　 “你不过了？”　　 赵老三瞪眼道：“你小舅子买房，你不会把家底都掏了吧？你那几个姐夫，一个个都没有掏？”　　 “咋没掏啊，一个人三十块。”　　 张武道：“就这，我们几个还嫌少呢！”　　 “……”　　 赵老三几人面露古怪，看向张武的眼神都变了。　　 “你们他娘的啥眼神。”　　 张武见状，瞪眼道：“老子可没昏头，老子掏这钱心甘情愿，当初娶我婆娘时，我老丈杆子可没刁难老子，把老子当亲儿子疼，几个小舅子吃啥，我就吃啥，就论这，你们说该掏不该？”　　 “还有老子的婆娘，给俺老张家生几个儿女，让老子当了爹，让老张家有了根，哪怕从老家逃到关内，老子的婆娘都啥也没说，就论这，你们说该掏不该？”　　 “还有，当初从老家逃到关内，就那几口吃的，亲爷亲奶不吃，给自家孙子孙女，这没啥可说的，但我那老丈杆子，还有老丈娘都攒着，给我家几个崽子，给我连襟的崽们，那时候我俩小舅子可都没了！”　　 “别说是掏了，就算这钱，我小舅子以后不给，老子也心甘情愿，你们是不知道，我小舅子有多难，我那老丈杆子，老丈娘有多好！！”　　 讲到这里时，张武眼眶红了起来。　　 他不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但他也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能做的不多，但是能做的，他绝不会找理由推脱。　　 要是连这他不想着去帮，那他还是人吗？！　　 而这不是张武一人的想法，他那几个连襟都是如此。　　 赵老三他们的表情又变了。　　 有这老丈人，老岳母，那真没啥可说的。　　 再一个，张武小舅子啥样他们咋会不知，赚的比他们要多，养着家里二老，还想着去参加京营遴选，这他们太清楚了。　　 “给，不多，你先应应急。”　　 在此等形势下，刘贺从怀里掏出布袋，从中摸了三块银元，然后迟疑刹那，又多拿两块，递到张武跟前，“心是好的，你老丈杆子他们没啥说，你小舅子也没啥说，不过你家也有好几张口，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滋味我懂。”　　 “头儿，我这够。”　　 张武有些局促道。　　 “拿着！”　　 刘贺瞪眼道。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赵老三喊了句，随后也从怀里掏出布袋，拿了几块银元，递到张武跟前，“我家嘴多，别的帮不了你，这钱先叫你应应急，记住，别忘了还老子！”　　 说着，也不管张武怎样想，就直接塞到其手里。　　 “你……”　　 张武的情绪起了变化。　　 “武哥，我家嘴也多，这两块你拿着，别嫌少。”　　 “这是我的，就三块，多了没有啊，呵呵。”　　 “我就拿两块吧，我娘给我找媒婆说了亲，武哥给。”　　 “这五块你拿着，要是不够，到时跟我说，钱的事不急。”　　 “你们……”　　 看着眼前的工友，一个个给自己掏银子，张武眼眶微红起来，他不是拎不清理的人，这年头，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也正是这样，最初跟自家婆娘商量时，张武就没打算跟他这帮工友讲。　　 一个个都不容易。　　 “行了，别流马尿，见不得这个。”见张武这样，刘贺笑骂道：“快去快回啊，我们在城里等你，这酒没你在，喝不痛快。”　　 “就是，真要少了这家伙，老子咋拼酒啊。”　　 “武哥，我可学了行酒令，到时咱俩比比。”　　 “就你小子，别到时候喝多了，又抱着武哥哭。”　　 “哈哈……”　　 看着笑闹的工友们，张武攥着手里的银元，轻呼一声后，“哥几个，这情，我张武记心里了。”　　 “去吧。”　　 刘贺笑着摆手道：“别像个娘们磨磨唧唧的，等你，我们就先去了。”　　 说着，刘贺轻拍张武的肩膀，便朝前抬脚走去。　　 “走了。”　　 “武哥，等你。”　　 “记得来。”　　 赵老三他们，一个个走上前，或拍张武的肩膀，或对张武笑笑，他们便跟上刘贺走了。　　 张武攥着银元，努力平复情绪，见有不少人看他，随即小心的从怀里掏出布袋，在将银元放好后，就快步朝前走去。　　 西山这边的治安是好，但揣这么多银元，张武可不想节外生枝，抓紧赶回去，把这钱给自家老丈杆子才是实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