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的凝聚与攀升,技术的发展与突破,科技的积累与开拓,就是要经历一个个固定周期才行,大明或许在某些领域用取巧的方式,去跨过无意义的时间摸索,比如军工,比如造船,但与之配套的设施,必须要一步一个脚印才行。 陈明遇、王家彦他们的想法,朱由校可以理解,但只要肉烂在锅里就不算浪费,毕竟能叫更多的人喝上肉汤,这依旧是极好的。 至于所忧的债券赤字,在此次京畿军工领域的产业提级,包括上下游产业扶持上,朱由校没有打算颁售债券。 朱由校打算颁售债券的,是以理藩院为主,军务院为辅的那场草原战争,大明是要涉足其中,但参战这种事吧,要等建虏与蒙鞑先打起来再说。 “果然,人的贪欲是无法满足的。” 玉熙宫。 朱由校御览着手中奏疏,眉宇间看不出喜悲,但语气冷冷道:“当初朕创设十三行,将其定在天津,就是在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别把贪念放在大明本土,为此朕把丝绸、茶叶、瓷器等垄断赋予十三行,在天津对外开海,以吸引欧罗巴各国海商北上。” “甚至是在此期间,朕还设法开辟明朝海贸专线,允准十三行往返北直隶、辽东海贸等事宜,但是这依旧没有能满足他们啊。” “朕是真没有想到,猎虏淘金这项政策,是为辽东吸引人口,加大关内对辽东重视,他们也都能掺和进来,甚至还以此为遮掩,将朝鲜赚取到的金银,以这种方式转移到辽东,继而私铸如此假的新币。” “陛下,辽东扎堆出现的假币,根子就出现在京城勋贵,还有与之关联的不少利益群体。”秘密归京的蒋臣,保持作揖姿势道。 “想要将此案彻查清楚,就必须要在两地同时行动,臣此次归京,就是想请旨彻查此事的。” “在辽的负责人是谁?” 朱由校放下奏疏,盯着蒋臣道。 “禀陛下,是萧聂忠。” 蒋臣如实道。 “是他,朕知道这个人。” 朱由校伸手道:“那卿家打算怎样查下去?” “禀陛下,已查出的这些勋贵,包括与之有牵扯的群体,臣恳请尽快抓捕。”蒋臣不假思索道。 “今下这种形势不能继续等下去了,这批人逮捕后要抓紧审讯,继而顺藤摸瓜,将与之有牵扯的都分批抓了。” “臣知道近来辽东以外有变动,辽东督抚似有大事要做,但这件事要不狠下心,这蛀虫早晚会啃噬掉辽东积攒的根基。” “那就抓吧。” 朱由校沉吟刹那,看向蒋臣道:“山海关以内的,朕会命锦衣卫协助你督办,辽东这边的,朕会叫李若琏去一趟辽东,朕会命其协调。” “辽东的事,你们侦缉队做的不错,但有些事,不是靠一家就能办好的,朕希望卿家能牢记。” “臣遵旨。” 蒋臣当即作揖道。 蒋臣清楚,天子讲这些话,是因为自己奉旨赴辽以来,对鸾卫有不信任,这导致一些摩擦发生。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这样提防没有错。 毕竟辽东出现那等事,谁又能确保其他势力,没有参与其中呢? 可对鸾卫的人而言,他们抛家舍业的,在辽东这边做事,甚至其中表现优异的,要转隶到龙卫麾下,去设法向朝鲜、奴儿干、草原等地渗透,为国朝刺探军情,确保社稷利益,现在却有人不相信他们,这能不叫他们心寒? 这就是上位者最难的地方,随着麾下的追随者增多,特别是实权部门增多,由于各自职权不同,乃至是各自想法不一,就在所难免的出现碰撞,如何将麾下的人拧成一股绳,叫他们朝大方向齐头并进,这是很考验上位者能力的。 “去做事吧。” 朱由校摆摆手道。 “臣告退。” 蒋臣作揖拜道。 大殿内,蒋臣离开没多久,李若琏就从屏风后走出,可他的脸上,却带着羞愧,朱由校看着李若琏。 “知道朕为何叫你去趟辽东吗?” “臣知道。” 面对所问,李若琏立时跪倒在地,“臣有罪,在辽鸾卫之中,竟然出现些败类蛀虫,臣辜负了陛下信任。”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朱由校倚着软垫,俯瞰着李若琏道:“朕说了,在辽协调是你的首要任务,朕不希望辽东出任何岔子。” “理藩院要干什么,辽东督抚要做的事,还有朕的一些设想,你是都知晓的,而因为一些败类,使得在辽文武中,被拉拢腐化了一批,侦缉队由暗转明,要将这些人全给抓捕,难保其中不出意外,这就体现出鸾卫的重要性了。” “至于出现些败类蛀虫,但凡牵扯到大规模增扩,都是无法避免的,问题是怎样把隐患给消除掉。” “你要是只知认罪,却不知怎样解决,那你所领鸾卫、龙卫两部,朕就真要考虑换人来负责了。” “请陛下放心,臣定会完成好旨意的。” 李若琏当即叩首道。 “起来吧。” 朱由校伸手示意。 对李若琏这个人,朱由校还是很满意的,有忠诚,有能力,他交代的那些差事,李若琏都能极好的完成。 这样的人,朱由校为何要舍弃? 麾下所领队伍出问题,设法解决就行,该有的惩罚给一些,但上纲上线就没必要了,毕竟谁能确保一直不出错? 这是不可能的。 也是不现实的。 “去辽东之前,把在京事宜,特别是东南方面,都给朕安排妥当。”朱由校站起身,朝李若琏走来。 “朕知你压力大,但现在这些事,必须要有人盯着才行,到了辽东,就踏实把在辽事宜处理好,这要是还出差错,朕可就要严惩你了。” 讲到这里,朱由校伸手轻拍李若琏肩膀。 “臣明白。” 李若琏眼眶微红,正色道:“请陛下放心,臣要是办不好,那臣就不回京了!” “去做事吧。” 朱由校笑骂道:“这臭毛病,你也学会了,下次不准说了。” “臣遵旨。” 李若琏再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