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那件事，真让陈敬去查吗？”　　 数日后。　　 济南城。　　 某处。　　 何楷放下密报，表情有些复杂，看向蒋臣道：“他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分署长，此事靠他去查，难保不出现纰漏。”　　 “玄子何时也以职取人了？”　　 蒋臣笑笑，看向何楷道。　　 “某从没有以职取人过。”　　 何楷皱眉道：“某是担心烟台这条线，因为这个人，或许会出现意外，万一真发生这种事，那我等所查之事，可能就无法圆满结案。”　　 “但烟台这条线，就是从此人的坚持，查出一些事才提级的。”　　 迎着何楷的注视，蒋臣露出淡笑道：“或许此人，还能给我等更多惊喜，玄子觉得呢？”　　 “别到时变成惊吓了。”　　 何楷却道。　　 蒋臣平静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看来是无法变动了。　　 何楷心中暗道，与蒋臣一起共事许久，蒋臣脾性怎样，他是清楚的，蒋臣认准的事，即便反对声再大，那也会坚持的。　　 而在侦缉队侦破的诸多案情中，那些蒋臣所坚持的，无一例外都取得不小成绩，对于人性，蒋臣拿捏的太准了。　　 新币对于朝廷，对于社稷，是在天子意志下进行的币制改革，意在彻改钱法弊端及衍生的积弊。　　 所以要下大功夫，去围绕这一核心而转动，确保在各个层面下，都不会出现任何的纰漏与意外。　　 其实在很久以前，侦缉队内部就生出疑惑，为何造币清吏司费尽心思搞出的新币，会有那么多的人，不分先后的进行伪造私铸，关键是有些假币足以以假乱真了，当然更多是一眼假的玩意儿。　　 但即便是一眼假，可在很多地方都能流通起来，说到底，一件新鲜事物的出现，想要叫世人能辨别真假，这是需要时间去沉淀与普及的。　　 新币更是如此。　　 在新币没有出现前，大明流通的之前与金银，前者是五花八门都有，大明历代君王御极时期铸造的，而后者就更杂了，成色极高的足色金银，掺杂不一的杂色金银，这是相对而言很混乱的局面。　　 而到万历朝时期，一条鞭法的推行纾解了中枢压力，但也随之带来不少问题，如果能给予更多时间，这些问题有些能随之解决，但偏偏此政被废除了，继而引发更大的问题。　　 这世间的事难做，难就难在人身上，关键是遇到的很多死结，无一例外全都是人的原因所致。　　 “这些时日查下来，有猫腻，有蹊跷的不止烟台一地，威海、青岛等地也有情况。”蒋臣撩撩袍袖，没有再继续这一话题，反而话锋一转道。　　 “这些汇总来的情报，使得我等过去的猜测，到现在得到基本佐证，这表示我侦缉队的侦破方向，在大方向上是没有问题的。”　　 “的确。”　　 何楷点头道：“就今下掌握的情况，山东以烟台、威海、青岛等沿海之地为首，存在朝廷不知的走私海贸，是可以明确的。”　　 “但具体牵扯到哪些人，还需要进一步的侦察才行。”　　 “且基本能断定一点，王永吉这个人有问题，就这些时日暗查下，其所做的种种来看，他必是察觉到了什么。”　　 讲这些时，何楷心底生出敬佩。　　 当初决意来山东时，他是有顾虑的，也是有想法的，但随着事态的发展，一些情况的深入了解，再一次验证蒋臣的做法是对的。　　 “一介，那接下来我等怎样做？”　　 想到这里，何楷继续道：“需要鸾卫的人介入吗？”　　 “暂时不用。”　　 蒋臣摆手道：“某觉得此案不简单。”　　 此次来山东，鸾卫的人，是协助侦缉队办案，故而鸾卫的人，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仅是在暗中展开各种调查，还有传递所查情报。　　 何楷提出鸾卫介入，那是打算让鸾卫在表面有所动静，这样会叫不少人注意到此案，可蒋臣反倒觉得时机不成熟。　　 这些时日的调查下，蒋臣隐约觉察到一点不好的迹象。　　 似乎有人在暗中做些动作，想以此渗透进少府内部！　　 简单些来讲，是有人想通过扶持一些人，通过他们的手段与方式，叫这些人在各自的位置上，能够有傲人的政绩，继而在仕途上能更进一步，由此窃取到更大利益！　　 “玄子，你觉得似王永吉这类人，少府在山东方面有多少？”想到这里，蒋臣声音低沉道：“除了在山东，少府在其他地方，甚至是北直隶，乃至京城京畿，究竟有没有类似王永吉这种人？”　　 “我…”　　 何楷一时语塞。　　 这话，他不知该怎样讲。　　 也不敢轻易回答。　　 毕竟在过去，少府所辖监察、内卫等有司，取得的成绩是不错的，过去有些动摇的少府吏治，被狠狠的整饬一番，或许有人会有什么想法，但在如此高压环境下，应该不会有人亲自犯险的。　　 可是在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绝对的事。　　 正如少府外派的有司，在近两年间的规模不断增多，一批批的人被提拔重用，谁又能确保在这过程中，就不会有人私下接触他们？　　 少府的作用是过渡性质的，是将新政不断推行之际，待到一些变化产生后，继而在中枢与地方促成某些成果。　　 今下的这套统治体系，在朱由校看来是混乱的，但朱由校会在今后，一点点的去改变这种混乱，继而达到他预想的那套完整的统治体系。　　 “还是继续查案吧。”　　 见何楷如此，蒋臣轻叹道。　　 他不明白，为何总有些人，在看不到的地方，会做这么多的事，明知这样做，是一条不归路，可依旧会有人选择铤而走险。　　 在侦缉队经历的多了，蒋臣自诩也算有几分定力，可在遇到的一桩桩新案时，他总是能碰到各种新的情况，也是这样，使得蒋臣对于人性啊，早就看的很透了，这人啊，只要一沾了利，做了一些事，想要回头就难了，毕竟在他的身后，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改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