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此去东南，所担之责，所临之险，一点不比建斗轻松啊。”　　 山东。　　 总督衙门。　　 袁可立表情严肃，盯着沉默的沈廷扬，知晓沈廷扬此番南下，要干什么事的袁可立，心情是复杂的。　　 天子终究对漕军开刀了！　　 只是这个时机，选择的太凶险了。　　 东南诸省的情况愈发动荡，原本卢象升节制皇明宗军南下，只针对南运河叛乱，展开针对性的镇压。　　 可现在呢？　　 本该南下的卢象升，却领军留在了徐淮一带，天子还让卢象升筹建天雄军，全面整顿长江以北，山东、河南以南的漕军，要一举将涉及漕军的卫所悉数裁撤，推行漕运总署的改制事宜。　　 这事太大了。　　 “有些事，终究要有人去做，袁公觉得呢？”　　 在袁可立的注视下，沈廷扬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徐淮一带的事，让陛下震怒，漕运乃社稷命脉，关乎南北安稳，可有些人却为一己私利，干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对此陛下的态度，宁错杀不放过！”　　 袁可立心下一惊，这是要大开杀戒啊。　　 “今下的朝廷，有多少事要做。”　　 沈廷扬眼神凌厉起来，“三大舰队的改制与编练，眼下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大明皇家海军的筹设，对朝廷，对社稷有多重要，天下知晓的根本就不多！！”　　 “这次晚生奉旨南下，就一个态度，管他浙江乱成什么样，管他福建、江西如何，凡运河所涉之地，谁敢阻挠或掣肘皇明宗军整饬，那就死吧！！”　　 没有人能理解沈廷扬的心情。　　 作为天启二年的新科进士，他与卢象升的晋升之路，绝对是最快的，对于天子的重视与信赖，沈廷扬虽为南直隶人，可他的政治觉悟却极高，没有社稷安稳，何来天下太平？　　 自在军务院任职以来，沈廷扬就从事与航运相关的事宜，是，先前是面对的海运，眼下面对的水运，可有些东西是相通的。　　 即便是到现在，沈廷扬都无法忘记，在西苑面圣时，天子讲的那番话。　　 “这天下，总有些自作聪明的家伙，觉得私下干的事很隐秘，没有人会知晓，呵呵，朕先前想着，把辽东开发出来，把东南梳理一遍，待天下稍稳一些，再对一些顽瘴痼疾展开整顿，可朕错了，朕装作不知道，他们反倒变本加厉起来。”　　 “漕军，是过去谁都不愿多提的，这比边陲滋生的将门势力更可恨，更该杀，朕愿称之为世袭利益群体。”　　 “而类似这等毒瘤，在大明还有很多。”　　 “卢卿在徐淮杀的好，对待这类自以为是的家伙，你软他就硬，你硬他就软，卿家此去东南，朕给一句话，杀一人是罪，屠万人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听完天子讲的这些时，沈廷扬就知道一件事，天子要将漕军卫所连根拔起，要叫漕运自此成为总署，这是继海关总署，榷关总署，由中枢直辖的第三个总署！　　 漕运总督，自此成为过去。　　 “那天子就不怕直隶以南皆乱？”　　 袁可立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盯着沈廷扬道，对这个新晋官场没多久的新人，袁可立的态度完全变了。　　 沈廷扬此次乘船南下，特意转道济南，来山东总督府见袁可立，就是传达天子旨意的。　　 卢象升要节制天雄军，要节制皇明宗军，在徐淮一带整饬漕军。　　 而他作为副手，暂替卢象升南下，说为暂替，实则就是总管。　　 而南运河，中运河皆有人管了。　　 北运河呢？　　 这担子就落在袁可立肩上了。　　 “天子说了，越是怕，那就越会乱，既然是这样，那索性就放开手脚。”沈廷扬缓缓起身道。　　 “谁对大明是忠，靠的从不是嘴，而是实际行动，大明的肱股栋梁，都清楚眼下的大明面对什么，各自领的差事各自干好，至于别的，有朝廷在，那就无需担心。”　　 “袁公，漕军想一举解决，需要的就是一股魄力，陛下对您就一句话，放开手脚去整饬，徐淮以北的漕军整饬，就交给袁总督了，出了问题，在京诸军同样不是摆设。”　　 明白了。　　 袁可立心里暗道，他直到现在，终于知道天子是怎样想的了，这是打算以此加快军改的部分部署啊。　　 “因为这次漕军整顿，少府有司已动起来了。”　　 沈廷扬继续道：“赈灾、应急两清吏司，要在长江以北诸省分派赈济联合分司，推动以工代赈，将各省治下流民都凝聚起来，陛下是下决心整顿了，任何敢违背旨意者，那就都接受大明律法制裁吧。”　　 “既然是这样，那北运河整饬诸事，就交由某来办吧。”　　 袁可立听后，眼神坚毅起来，“季明此番南下，要注意一点，漕军是根不假，但环绕在这根上的枝蔓，才是漕运糜烂的根本。”　　 “这可能会涉及东南勋贵，权贵，甚至各地缙绅，海商等群体，到了东南以后，要跟平倭联合分司，甚至是西缉事厂等处，都要保持密切联系，以确保南下整饬万无一失。”　　 “袁公教诲，晚生定铭记于心。”　　 沈廷扬郑重一拜道。　　 其实对袁可立所讲，在西苑面圣时，天子就提到了，而且提的比袁可立更全面，这让沈廷扬对此次南下有更深认识。　　 但袁可立对他讲这些，也是出于公心，出于善意，沈廷扬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在见袁可立之前，对此次南下，自己要做什么，该怎样展开，沈廷扬心里早就想好了。　　 杀，肯定要杀。　　 但怎样能在解决漕军的同时，还能兼顾到浙江、福建等地，这是沈廷扬必须考虑的，大破大立是关键。　　 大明的某些顽瘴痼疾，要趁着此次出现的动乱，必须坚决给予铲除，如果这次不能达到这一战略，那大明不止会伤了根基，还会使中枢威仪遭受打击，对于沈廷扬而言，他是绝不愿看到这一幕的，毕竟大明在天子的统御下，正在逐步的崛起中兴，大明应该有更好的一面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