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那是宁黛兮孩提时生活的地方,从她有记忆开始,眼中所见就是这座城,但随后的二十多年,她远离了此处,再没能回来。 回家,这是她梦中挥散不去的执念,本以为此生再不能重见,没想到,梦真的能圆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温暖声音:“江上风大,咱们进城去慢慢看,别冻着。” 宁黛兮转头就和一双清澈温柔的目光碰上,是林止陌。 这一刻她的眼泪快要忍不住淌下了,可是又赶紧忍住,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点了点头,却只应了一声:“嗯!” 徐大春已经安排了一队锦衣卫便装入城先行排查危险,一切无虞,停船上岸。 江州城中,不少行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落在从城外走进的几人身上。 冒充皇帝近两年了,林止陌虽然相貌未变,但实则早已改头换面,即便只是随意漫步,身上也自然散发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如芝兰玉树,器宇轩昂。 他打量着四周的景致,迎接到来往行人惊异艳羡的目光,不由自主哼唱:“我就是这条该这条该,最靓的仔……” 身旁安灵熏扑哧一笑,夫君总是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唱些奇奇怪怪的曲,也不知是谁教的。 宁黛兮则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总是耍宝,惹来那么多人看,不知害臊。 然而就是这一笑一瞪眼,那瞬间的风情顿时如三月的春风,弥散在整条街上,两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再加上一个白裙翩跹不染风尘的戚白荟,清冷高贵如雪山之巅的白莲,不知多少人被这个组合迷了个瞠目结舌,脚下蹒跚。 四周出现了片刻的寂静,继而此起彼伏冒出无数悄声低语。 “好标致的婆娘,这世间怎能有人生得这么好看?” “就是就是,天上仙女下凡的吧?” “别看了,人家抱着娃了。” “这有什么?她俩只要点头,我愿意连孩子一起带回家养!” “那郎君也好俊俏,是那两个仙女的夫君吧?啊!我有点痒痒……” “戳达姆娘!你男人我还在旁边!!!” “穿白裙那个也好看,虽然冷口冷脸的,可我看一眼就觉得心跳变快了!” 视线一转看到另一侧的徐大春。 路人:“啐!” 虽然他们这个组合刚进城就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但终究什么都没发生。 林止陌这次来江州很是低调,除了内阁四巨头以及六部中少数几人,其他的谁都不知道,更别说江西的地方官了。 宁黛兮还没到可以回归亮相的时候,这次陪她来祭祖,只能悄悄的。 除了先行开路的锦衣卫,剩下的各自散开,在周边暗中警戒,林止陌陪着宁黛兮安灵熏和两个孩子,另外就只有戚白荟和徐大春。 徐大春本打算去雇两辆车的,被宁黛兮婉拒了。 她离家那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只想在江州城中好好看看,重温儿时记忆。 江州府依江偎湖,物产丰富,人文鼎盛,虽名声不显,却是大武最为繁华的城池之一。 街上商铺林立,行人如织,叫卖声揽客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 宁黛兮抱着女儿边走边看,不知不觉眼睛又湿润了。 一只大手搂上了她的腰,耳边传来林止陌的低语:“虽然你哭起来也好看,但我这人小气,不想被别人看到。” 宁黛兮刚要落下的泪果然收了回去,只是有些别扭地拿开了那只手。 这里还是大街上,搂搂抱抱的不好看。 林止陌又低声说道:“我已经安排了人去准备祭品,明日上山,今天时候还早,要不要……嗯嗯?” 最后没说完,加了声坏笑。 宁黛兮脸上顿时浮起一层红晕,咬牙低声道:“孩子还在呢,你胡说什么?” 林止陌一脸诧异:“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回你家祖宅看看,怎么胡说了?” “你……” 宁黛兮的粉拳已经捏紧,但却又突然一怔,“你说什么?” 林止陌笑吟吟道:“祖宅啊,我没让官卖,一直留着呢。” 宁嵩事败之后,整个宁家都被牵连,宁嵩之妻在多年前就亡故了,而其娘家便是原山西三大家之一的周家,早就被铲了个干净,而宁氏在江州府的族人也都被捉拿,田产房舍尽数充没。 这事宁黛兮是早就知道了的,曾经也一度因为祖宅没了而暗暗伤心过,可是她的父亲造反,纵然有多不舍也无法跟林止陌提。 却没想,今天居然得到了这么一个意外的消息。 祖宅还在。 宁黛兮的眼眶又红了,这次不是伤心,而是感动。 林止陌赶紧又安慰:“好了好了,反正现在还早,我也想看看小黛黛儿时住过的地方,想来那必定是块风水宝地,将你养得这么好看。” 宁黛兮瞬间破涕为笑,可这次却没再回嘴,只是点点头:“好。” 就在这时,街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公子且慢!” 林止陌一回头,却见是一名老者,布衣芒鞋,手持布幡,幡上写着八个大字——神机妙算,铁口直断。 算命的?! 没等林止陌说话,徐大春已经挥手道:“慢什么慢?没空。” 老者只看了他一眼,忽的开口:“这位老爷三阳暗晦,眉短颚肥,主漏财之相,若老朽未曾看错,可一语批之——贵而不富!” “卧槽!” 徐大春迈出的腿瞬间僵住,满脸震惊的回头看向他。 眉短什么的他没听懂,可是后半句太准了。 漏财?陛下动不动拿他撒气罚他俸禄,现在欠得自己都忘了还有多久,但偏偏自己现在升职成了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又忝为陛下身边近侍,官威赫赫,前途无量,可不就是贵而不富么? 果然神算……不对,老神仙啊! 他一个转身回到老者面前,低声道:“展开说说?” 老者却又不看他了,将目光重新落在林止陌身上,脸上升起一抹凝重之色。 “这位公子,老朽妄言,可否留步一听?”